番外二十二(木蓮篇)
不,不,開工沒有回頭箭,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不能自亂陣腳,宮裡的每一天本來就是小心算計,如履薄冰,隨時都可能失盡榮寵,甚至性命不保。
正所謂,赤腳不怕穿鞋,想我木蓮不過是一介奴才,都已經當了一回主子了,也不虧,總算沒有白進一趟宮。
思及此,我不禁淡淡一笑,端正朝他磕了個頭,柔聲道:「臣妾斷不敢行欺君罔上之事,也不敢拂皇上旨意,但祖宗遺訓,臣妾斷不可違,臣妾死不足惜,只求皇上看在與皇後娘娘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給皇後娘娘一個解釋的機會。」
皇上眉頭輕蹙,疑道:「蓮嬪,聽你的口氣,倒像是朕給了皇后莫大的委屈了,別說朕沒給你機會,還不快快如實道來。」
我心下鬆了口氣,心知自己再次闖了過去。
「回皇上的話,臣妾想起一件舊事來,不知該不該講。」
「講。」
「臣妾記得前些日子,臣妾帶海雅給皇後娘娘請安。閑話之時,臣妾提及金秋的桂花做的桂花糕潤滑爽口,是難得的甜品,想與皇後娘娘一併去採集做些桂花糕。溲」
「不想娘娘看了一旁玩耍的海雅一眼,竟面露凄楚之色,待臣妾細問之時,娘娘卻又神色如常,隻字不提,只與臣妾閑話了幾句,便推說累了,打發了臣妾出來。」
「後來有幾次,臣妾都發現娘娘她常常凝思走神,臣妾愚昧,總以為娘娘是身子不爽之故,後娘娘請旨前往香山,臣妾還以為娘娘前去調養身子。」
「如今看來,那時的娘娘定然是……」我怯怯地看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皇上,硬著頭皮說出了答案,「是想到了已故的潯陽長公主!」
我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背上冷汗淋淋,屋子裡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等了許久,仍不見回應,我緩緩抬起頭,對上如雕像般立於跟前,看不出喜怒的皇上,吶吶道:「皇上……」
皇上對我的呼喚置若罔聞,沉著臉,漠然地越過我去,徑直出了暖閣。
我再也堅持不住,癱軟在地,只覺身邊有人攙扶,轉頭見到梅香,渾身霎時輕鬆了下來,任由她扶至塌上,替我寬衣,方才驚覺里衫不知何時早已汗濕恧。
當夜,傳來消息,皇上已然連夜悄然出宮,前往靈山。我重重地透了口氣,心知自己已然闖過了這關。
許是這幾日神經綳得太緊,此事一了,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沉沉入睡,一夜無夢,第二日醒來早已日上三竿。
梳洗妥當,細細用著早膳,梅香立於一旁,欲言又止。我放下碗筷,接過她遞過來的絲絹,細細揩了揩嘴角,起身緩步走到窗邊貴妃椅上歪了,方才瞟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你幾時在我面前也這般畏畏縮縮的了?有什麼話還不直說?」
「主子,這兩日你操心著香山之事,奴婢便擅自做主,密令奴才們不準拿宮裡的事兒來讓主子煩心。」梅香頓了一下,又道,「只是……」
我淡淡一笑,問道:「可是淑妃又生出什麼事來了?」
「正是。」梅香輕聲稟道,「淑妃的動作可是越來越大了,昨兒個居然拿了在福壽堂替太后祈福的雲秀麽麽的錯處兒,罰了雲秀麽麽去御花園掃園子,更趁機將西園的副管事換成了她自個兒的人。」
「不就換了個副管事,用得著這般大驚小怪么?」我不以為然道,「梅香啊,園子里的金菊再不好好觀賞,只怕是要謝了啦,咱們趁著好天氣,去園子里逛逛吧。」
「主子,你可別不上心,皇後娘娘出宮這一段,淑妃娘娘可是換了不少心腹啊,咱們不得不防啊!」梅香顯然沒有我樂觀,苦口婆心勸道。
「放心吧,皇上都親自出宮去了,皇后回來還會久么?」我安撫地拍拍梅香的手,起身由她扶了緩步朝門外走去,「皇后的本事和手段,別人不知,這些年你跟在我身邊見識得還少么?淑妃,她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沒幾日,皇后回宮,果然尋了雲秀麽麽之事,不動聲色的給淑妃來了溫柔一刀,輕而易舉地將她安在各宮的棋子一一拔除,表面卻對她禮讚有加,恩寵萬千,淑妃銀牙暗咬,面上卻不得不笑意盈盈,無限感恩。
雖然其間***了雲秀麽麽之事,可卻半點沒有影響眾人觀賞秋牡丹的心情,直至傍晚起風,方才各自散了。
我陪著皇后一路往莫殤宮而行,剛出西園便有御書房當值的小太監上前稟報,說是皇上請皇后前往龍翔殿共進晚膳。
皇後轉頭朝我笑道:「妹妹一同前往,如何?」
我一聽,忙笑著將她推了推,戲黠道:「皇上請了姐姐,可沒請嬪妾,嬪妾才不會那般不識相,愣是要擠著去。姐姐,你就快去吧,可別讓皇上等急了。」
「你呀你,這張嘴是越發的沒遮攔了。」皇后笑著呵斥了我幾句,方才去了。
我看著皇后的背影,笑意僵在嘴角,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心中不免有些耿耿難以釋懷,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始終是任何人無法替代和超越的。
梅香見我神色有些不對,上前扶了我,輕聲道:「主子,起風了,早些回去吧,以免著涼了。」
我笑笑,有些落寞道:「哪有那麼嬌弱,這會子回去也是無事,不如去園子里逛逛吧。」說罷,自顧自舉步朝前走去,梅香見我神色不好,忙吩咐奴才們先行回宮,方才緊步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