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筠哥

  男人折磨了一會兒瑩瑩覺得沒意思了,一把將她推開,她疼得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手下見男人要搞我,一把扯住我想推過去,在此之前我從沒想過抗爭命運,我習慣了逆來順受,可我清楚如果今晚再不抗爭,我很有可能死在這裏,因為我比瑩瑩做過的雙飛還少,她年歲小經驗多,她都扛不住,我更不行。


  我掙紮著扭頭咬住那名手下的虎口,我感覺到自己咬住了骨頭,舌尖和牙齒都是鐵鏽味,他狠狠揪住我頭發將我推開,我撞擊在堅硬的門上,顧不得緩解疼痛趁機跑出去。


  我大聲呼救,想要找人來救我和瑩瑩,我已經能感覺到她撐不住了,白眼球都翻出來了,可我的喊叫被兩側包房裏鬼哭狼嚎的歌聲掩蓋,那名手下捂著傷口從包房追出來,罵罵咧咧要辦我,眼看就要追上,我驚慌失措推開一扇門,門正好從裏麵打開,我撞上了一個男人胸膛。


  男人非常高,我抬起頭隻看見了他輪廓分明的下巴,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十分清新冷冽的味道,這氣息讓我所有力氣都忽然消失殆盡,癱在他懷裏哭泣著哀求,“老板,救救我妹妹。”


  我死死拉著他袖綰,生怕他會忽然走開對我不管不顧,我非常清楚這種地方沒人發善心,誰也不知道對方行老幾,惹上比自己牛逼的就要捅婁子,酒吧餐廳裏小年輕敢出頭,高端夜總會死了人都鴉雀無聲,敢鬧事的絕對不是簡單人物,場子都不敢多話。


  那名手下從後麵追上來,一把揪住我頭發,我被他拽倒在地上拖行,他一邊罵我不要臉的臭婊子一邊揚言要做掉我,我躺在冰涼的大理石上,以側躺的姿勢看清了我剛才抱住的男人。


  他個子高大而且很精壯,穿著亮黑色的修身西裝,戴了一頂同色的圓沿帽子,半張臉隱匿在黑暗中,氣勢陰狠冷煞,不像什麽好人。


  他薄唇內叼著一顆粗大的雪茄,煙頭跳躍的火苗映出他挺拔的鼻梁,一雙神秘犀利的眼睛藏在帽簷下若隱若現。


  我從沒見過氣場這麽強大的男人,隻站在那裏不用開口,就給人一種壓迫至極的威懾與窒息感。


  我陪過的權貴不計其數,多高的官位也有,多富的老板也有,沒一個像他這樣冷成一塊冰。


  我在被拖行的過程一直望著他,他始終無動於衷,猶如雕塑般佇在原地,短短幾秒鍾距離越來越遠。


  我再次被拖進包房,瑩瑩趴在地上沒了動靜,整個身體都沒有一絲起伏,我哭著爬過去抱住她,想要探探她鼻息,可我隻摸到了一大灘溫熱的血。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對我不識趣非常憤怒,掄起酒瓶就要朝我腦袋砸下來,在這時忽然門被人從外麵狠狠踹開,砰地一聲巨響,整個包房都顫了顫,巨大衝力將值守在門口的保鏢踢飛,保鏢撞向牆壁,貼著滑落下來,牆上濺了幾滴刺目的血。


  我抱著瑩瑩躲在茶幾後麵,她眯著眼睛看我,問是不是來人救我們了,我哭得說不出話,她抬起手想給我擦眼淚,可她還沒抬起來,人就昏死過去。


  堵在門口的男人聽見我嚎哭,蹙眉吩咐手下把瑩瑩送醫院,我不敢交給他們,抱著不撒手,他們說是筠哥的吩咐,筠哥不欺負女人。


  不知誰在這時打開了包房的壁燈,我看清楚來救我們的是剛才那名男人的隨從,為首的也穿著西裝,氣勢很強硬,他舌尖舔過門牙,一隻腳踩在沙發上,伸出一隻手在侮辱瑩瑩的客戶臉上重重拍了拍,“賴坤,你鬧事別找錯地方,玩兒女人悠著點,筠哥讓我通知你一聲,他現在看你不順眼。”


  賴坤一聽是筠哥,整個人都醒酒了,臉上不見剛才的囂張,他哆哆嗦嗦提好褲子,笑得很諂媚,找了半天才找到煙盒,他遞到男人麵前想給點上套近乎,被男人直接拂開,賴坤有些尷尬,“怎麽,嚴先生現在把維多利亞盤過去了?多前兒的事,我沒聽說啊。”


  男人冷哼,一臉蔑視,“你算老幾,筠哥辦事還得和你打招呼,你允許才能幹?”


  賴坤一激靈,“不敢不敢,我要是知道嚴先生也在,剛才怎麽也得請杯酒喝。”


  男人用帕子擦了擦剛才觸摸過他臉的手,很嫌髒似的,“你人不大,口氣可真不小,筠哥能和你小子坐下喝酒?你也配?”


  男人說完把帕子丟到賴坤臉上,指了指我和瑩瑩,“筠哥要人,你賞個臉?不然我請筠哥過來當麵和你說說。”


  賴坤嚇得手直抖,“不不不,別麻煩嚴先生,兩個女人而已,您帶走。”


  男人掃了一眼地上兩灘沒有融合到一起的血,“賴坤,以後把眼罩子擦亮點,東莞地盤還輪不到你他媽撒野。”


  賴坤大氣不敢出,點頭哈腰送男人出來,兩名保鏢抬著瑩瑩下樓送去醫院,我想一起去,可男人沒走,我也不能不懂事,跟在他身後一個勁道謝,他指尖玩弄著打火機,目光滿是探究打量我,“你是維多利亞小姐?怎麽眼生。”


  我說不是,替別人來幹。


  “賴坤在生意場上就是個地痞,以後見他躲著點,筠哥不愛多管閑事,今天也是你運好。”


  他撣了撣膝蓋上的煙灰兒,“得了,走人吧。”


  他轉身要離開,我追上去兩步,“大哥,我能當麵謝謝筠哥嗎?”


  他停下偏頭看我,見我確實沒攀高枝的意思,隻是單純想謝謝,這才咧嘴樂了樂,“見不著,這點事筠哥不往心裏去。另外記住了,除了我們跟著他幹活的,外人都喊他嚴先生。”


  瑩瑩被總醫院確診下體重度撕裂,基本上女人行房生育的那點功能是沒戲了,她才剛十七歲,這輩子已經沒有了當媽的希望。


  東西取出來時連著血筋,縫隙裏都是肉絲,主刀大夫看傻眼了,拿著刀的手直哆嗦,心疼這小姑娘得罪了什麽人,怎麽遭這麽大罪,簡直是往死裏折騰。


  我去看她時她躺在床上,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她瞪大眼睛看著窗外肆意生長的樹,那是非常明媚燦爛的午後,東莞的天第一次藍得像被洗過,可她人生的光卻再不會亮起。


  她眼角溢出淚,哽咽著問我,“任熙,我們為什麽要幹這行。”


  我把一束鮮花放在她床頭,我說為了錢,為了出頭。


  她將目光從窗外交纏的樹葉移到我臉上,“現在出頭了嗎?”


  我被她問住,沒有回答。


  她削瘦的手從被子底下伸出,“我們是誰的太太,或者哪家的千金嗎?我們連三兒都不是!”


  我心裏被割了一下,她一邊笑一邊哭,“我們還是任人蹂躪的玩物,還是打著模特幌子幹著皮肉生意的妓女,貧賤得誰都能踩上一腳,並沒有任何改變,相反,我們把自己的人生也搭進來了,你看看我。”


  她掀開蓋在身上的白被子,她兩條腿始終不能並攏,中間纏裹著厚厚的紗布,她動也不敢動,她問我知道那種痛嗎,感覺整個人都被劈了一樣的痛。


  我捂著臉讓她別說了,她閉上眼睛心如死灰,“我放棄了,我這輩子就是一條賤命,我熬不上去。任熙,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命,我再也不會做了,我也做不了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從醫院出來的,我記得離開病房時,整條走廊的人都在議論瑩瑩,說206病房的小姑娘那叫一個慘,造孽。


  有人說活該,幹的不是正經活兒,怎麽不見良家婦女出這種事。


  她們一邊嘲笑一邊散了。


  我當時特別想衝上去抽她們,良家婦女?誰他媽能當良家婦女會不當,偏要潑自己一身汙泥。我們如果有錢上學有爹媽護著,比她們有出息。


  瑩瑩這件事給了我特別大的打擊,也讓我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不管是嫩模還是外圍,這倆招牌都保護不了什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就算女明星又怎樣,導演和老板要潛你,不也得照樣脫嗎,除非不想混了,何況我們這種邊緣職業,哪兒說理去。


  我找到溫姐提出不幹了,我說我怕死,這行太危險了,我寧可找個小發廊當洗頭妹,也不想披著嫩模的光鮮外衣伺候那些禽獸。


  我混了這麽久聽過很多外圍被拘留被暴打的傳言,但真的發生在眼前那感覺不一樣,之前還能自欺欺人說那都是假的,可現在我都不敢想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身上。


  現實的悲慘和踐踏會讓人特別仇恨自己的懦弱卑微,仇恨到了極致就變得麵目全非,冷血歹毒。


  我不明白為什麽有些人生下來就有錢有勢,有個好爹好媽,而有些人玩了命的往上爬,可腳剛離地就狠狠栽下來。


  真的太不公平了。


  我抱著溫姐哭,哭瑩瑩,哭自己,哭那些並不是為了虛榮僅僅是想掙點錢討生活卻被唾沫被瞧不起被侮辱的姐妹兒。


  溫姐舍不得放我走,她一直愧疚我這麽好的條件沒把我帶出來,非讓我熬兩天,說該輪到我出頭了,她想想辦法。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