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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我怔了怔,這人我好像在哪裏聽過。柳小姐臉色一變,她的反應提醒了我,昨晚那個領隊說他去送沈局長出席應酬瞧見過柳小姐挽著五爺,這才認出她。


  她怕沈局長今天提起昨晚的事,所以整個人都慌了神,她捏著勺子啜喏半天,“沈局長啊…可是豔豔受傷,您難道不推了應酬在家裏陪她嗎?”


  五爺放下手中的瓷碗,抬頭蹙眉看她,“你不是和她不對付嗎,怎麽還讓我留下。”


  柳小姐不知道回答什麽,她確實不像關心豔豔的樣子,五爺非常厭惡從椅子上起身,“行了,既然你沒有容人之量,就不要在我麵前裝出一副賢惠仁善的麵孔。隻會讓我覺得很不入眼。”


  他說完抬起手臂,我趕緊過去攙扶住他,在保鏢護送下走出別墅上車,即使我沒有回頭看,也能猜到柳小姐此時的表情多麽精彩和猙獰,我覺得好笑,沒有控製住自己發出聲音,五爺坐進車裏看我,“你笑什麽。”


  “笑柳小姐這麽久都裝了,因為豔豔得到幹爹喜歡而露出了馬腳,有點可惜。”


  五爺沒有惱怒我對柳小姐不尊敬,他似乎也有些反感這個女人,十幾年的情深意重都在她的嬌縱猖獗下消磨得所剩無幾。


  “你覺得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我透過車窗注視別墅內的景象,一名保姆端著一道菜進入餐廳,但很快便踉蹌著退後了一步,像是被人狠狠推開,最終跌倒。


  柳小姐一閃而過的身影從玻璃上消失。


  我笑著說,“非常幹脆潑辣,也擅長隱藏自己的女人。”


  五爺手上握著梨木雕花的龍頭拐杖,他其實並不需要這個東西來支撐自己行走,但他喜歡拄著,好像能給他帶來一種尊貴感。


  他有些感歎說,“她從前很溫柔,不知道是不是老了,現在的性格讓我厭惡。”


  我沒有吭聲,五爺自己沉默了很久,他閉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吩咐司機開車去金色皇宮。


  我在金色皇宮一步登天從麻雀變成了鳳凰,但打心眼裏我厭惡這個地方,因為它見證了我最不堪入目的模樣,也見證了我徹底墮落的時光。


  它的金碧輝煌,它的燈紅酒綠,它的一切美好與虛幻,每一次從天而降的良機,都不過為了掩蓋利欲熏心下人的瘋狂和那麽多包房裏發生過的黑暗與殘忍。


  當初我信誓旦旦對溫姐說,我不後悔自己這三年的每一步,對金錢和權勢的執著並不隻是男人才有,女人也同樣渴望,被踐踏的滋味誰也不願忍受。


  每個人都在拚著,拚到麵目全非,拚到僅剩的一絲純真也蕩然無存,外圍這行做久了,還能摸著良心說自己從不後悔的姑娘太少了。


  歡場就是一隻血盆大口,你痛了,刺激了,怕了,最後再把你嚼得骨頭都不剩。


  車緩慢停泊在金色皇宮門外,五爺是這邊場子熟客,接待小姐看見我們進門立刻迎上來打招呼,五爺對這裏布局了如執掌,並沒有讓她帶路,而是直奔預定好的玫瑰包房。


  玫瑰包房是金色皇宮新推出的餐飲包房,主打商務界和政界人士,不涉及其他交易,非常單純的吃喝談判,生意也不錯,雖然玩女人是男人酒桌上的必備項目,可也不排除真有正經的,這個沈局長就是正經人。


  不僅正經,他還是整個省內最高不可攀近乎傳奇的存在。


  沈燭塵三個字在公安史上類似裏程碑一般的佇立著,他所在的城市治安都要相較從前好很多,他辦案能力出奇卓越,在破案造詣上也相當出色,尤其擅長心理戰術,比定力沒有誰贏得了他,對於歹徒來說,這是最可怕的一種博弈,持久的對峙會讓人全線崩潰。


  他被調到東莞是前不久的委任令,沈燭塵處事很低調,將風聲壓得死,再加上還沒有正式走馬上任,知道的人很少。


  在那個年頭東莞算是省內最大的一顆毒瘤,它的人情網十分複雜,盤踞著無數股勢力,像麻繩一樣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在這樣緊張的局勢下,除了沈燭塵確實沒有誰還能堪當重任。


  五爺倚仗嚴先生在道上的人脈消息自然靈通,提前把這位大名鼎鼎的沈局長約出來搞好關係,想為以後的碼頭和賭場營生討個吉利和人情,不過他也拿不準沈燭塵是否會買賬,他是出了名的冷酷無情。


  我們到達包房門外,侍者正好從裏麵出來,他側身讓出一條路,我挽著五爺走進去,包房內空無一人,光線有些昏暗,窗紗拉著,這樣的氣氛的確很雅致,但又讓人覺得壓抑,像掉入了一個暗無天日的渣滓洞,暗處有十麵埋伏。


  侍者要關門,我製止了他,問他這裏的人去哪兒了,他說在洗手間,馬上過來。


  五爺摸出玉煙袋,從一個香包裏取了點煙絲塞進鍋裏點上,他走到最裏麵在椅子上坐下,十分愜意的過煙癮。


  他對麵還有一張椅子,中央是一張桃木圓桌,桌上擺放兩杯茶盞和幾碟精致菜品,爐內焚燒了幾塊烏木炭火,上麵架起一樽茶壺,壺嘴冒著徐徐白霧,茶香來自碧螺春。


  水已經燒開了,沸騰起一層白泡,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我拎起壺斟滿了五爺麵前的茶杯,“幹爹之前和沈局長有來往嗎。”


  他盯著壺嘴裏流瀉出的淺褐色茶水,“場合上碰到過,沒說話。汝筠有接觸,可是關係不好。”


  我將杯子斟滿,又把壺放回爐上,五爺目光掠過我頭頂,看向我身後的位置,他忽然靜止住,抽煙的動作也停下。


  我隨著他目光轉身,逆著走廊昏黃的燈光,一個非常高大身型略瘦的男人站在門口,空氣中拂動著茉莉的清冽香味,他的臉我瞧不真切,隻隱約看到輪廓,他露出的襯衣白得發亮,精致的沒有一絲褶皺和灰塵,他凝視了我片刻,察覺到重疊的角度我看他的臉是一片模糊的金色,他不知出於什麽想法,不動聲色的側過身體,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孔在我視線裏變得逐漸分明。


  我記憶裏對這副麵貌是空白,甚至連媒體途徑留下的印象都沒有,要不就是他太低調,要不就是我沒有留意過。他長相沒有亞洲男人五官的扁平和黯淡,曲線突出且飽滿英挺,很有自己的味道。


  他眼底有細小的翻滾著驚濤駭浪的漩渦,在我們對視的三五秒鍾內,他沒有其他動作與表情,他周身散發出強大而凜冽的氣場,區別於嚴先生的黑暗冷酷,他則顯得十分正義,這份正義令人望而生畏。


  良久我聽到他對坐在椅子上的五爺說,“這位是秦老板的內眷嗎。怎麽沒有提前告訴我,這樣兩手空空,連一份薄禮都沒有準備,實在不夠風度。”


  五爺指了指我,“算是半個內眷。”


  沈燭塵聽到朝我微微頷首,沒等我回應他,便大步走入包房,他背對我將身上的西裝脫掉,隻穿著那件如同雪一樣潔白的襯衣,五爺主動為他斟滿一杯茶,“沈局長低調到連警服都不穿了?”


  沈燭塵簡短回答了他一句,“今天是我私人時間。”


  五爺大笑,“能夠占用沈局長寶貴時間,那我可是被賞了天大的臉麵啊!”


  沈燭塵坐下後卷起一截袖綰,語氣漫不經心,“秦老板的內眷這麽年輕。”


  五爺說年輕的女人才能讓男人煥發青春。他說完又問沈燭塵調到這邊有沒有帶上夫人。


  沈燭塵說自己還沒有娶妻。


  五爺啊呀了一聲,其實他很希望沈燭塵有妻子,最好也有孩子,這樣就多了一條賄賂的渠道,他獨來獨往沒有軟肋,想要拉攏都無從下手。


  之後都是五爺在說,沈燭塵偶爾才搭腔,在應酬場上表現這麽冷淡,十有八九談不妥,五爺有點意興闌珊,隻能喝茶吃菜。


  沈燭塵趁著五爺低頭剝蝦殼的功夫朝我看過來,眼底細碎的波紋打量著我,他自進門就平靜的臉孔忽然露出一點笑容,“我和這位小姐是不是見過。”


  我一愣,五爺也放下筷子很不解的看我,“任熙之前和沈局長認識?”


  我搖頭,但心裏有點含糊,我幹了三年外圍,省內的高端會館都跑遍了,陪過的男人不計其數,有沒有沈燭塵我也記不清,就算沒陪過他本人,他同僚捧過我場子也保不齊,哪個圈子沒幾條道貌岸然的臭魚,條子也未必就坦坦蕩蕩。


  我想到這裏故意低下頭,用碎發擋住自己的臉。


  沈燭塵安靜坐在我對麵,被阻擋在窗外的陽光照進他眼睛裏,泛起了一層琥珀色的淺光。


  他悶笑了聲說,“我是不是唐突嚇到了任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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