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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姐在我出院後不止一次提出想到薛宅看我,我告訴她不方便,雖然薛榮耀非常縱容我,對我百依百順惟命是從,可我到底不是女主人,不能什麽朋友都往這裏招,他對我有打算,所以他嘴上不說但那些身份的女人他心裏難免會覺得嫌惡,因為她們掌握了我太多底細,了解我太多過往,對我的聲譽不好。


  溫姐在電話裏說她找了個男友。


  我正在喝水,差點嗆著,我問她這是開了什麽竅,終於從顧局長的陰影裏爬出來了。


  對,是爬,走多瀟灑啊,她可沒那個骨氣。


  幹這行的姑娘,但凡掉入愛情坑裏的,都沒那個骨氣。


  要麽就冷得似刀,要麽就熱得讓男人嫌賤。


  溫姐笑著說人總要往前看,難不成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還眼巴巴想盼出姻緣不成,石頭裏蹦不出除了孫悟空以外的第二個人,而孫悟空也無緣萬丈紅塵。


  我聽出她旁敲側擊,抿唇沒支聲,她問我孩子也生了,名分也沒撈到,還打算耽擱嗎。


  我問她不然呢,把孩子掐死,從頭再來。


  她噗嗤一聲笑,“薛榮耀多好啊,別看他都五十多歲了,保養得跟四十出頭一樣,長得也不賴,比那些肥頭大耳挺著將軍肚的男人順眼多了,再說他多疼你,一個男人因為睡了一個女人一夜,就從此念念不忘整整愧疚了三年,竟然是因為沒有替她贖身覺得對不住。這樣的男人不把握豈不是太可惜,他並不比嚴先生差,就衝他願意給予你名分,願意娶一個身體並不幹淨的女人做妻子,他下了多大的決心和賭注,他會怎樣和這個世俗和自己兒女為敵,你清楚嗎?”


  她見我還是不支聲,她說,“任熙,你現在拖著個小的,你耗不起。名分這東西不當飯吃,可沒有真不成,女人這輩子拉家帶口不好過,這是男人的活兒。孩子上戶口上學長大了問東問西,你都會覺得心累,你現在已經走入一個僵局,這個局麵你沒有能力打破,隻能繞道而行。如果你沒有名分,孩子就隻能給薛朝瑰撫養,她和嚴先生在一個本上,她就是孩子名義上母親,他們會一起生活,法律也保護她對這個女兒的一切權益,如果你不肯,除非你讓甘心讓自己骨肉做黑戶。”


  她說完頓了頓,“嚴先生的女兒,黑戶也無妨,她照樣比有戶口的孩子尊貴。可這樣的局麵能維持幾十年嗎?當愛情碰撞上現實,愛情都會低頭的,不低頭的也都因為自己當初的莽撞而後悔。”


  我閉上眼睛,我覺得心力交瘁。


  我不想說什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些我都想過,但從別人口中聽到,又是一番滋味。


  我趴在床上愣神,薑嬸忽然從門外毫無征兆跑進來,她整個人慌亂無措,像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她喘了半響話還沒有說眼淚先掉下來,我知道事態不簡單,以為是薛榮耀遇到什麽麻煩,從床上坐起來問她怎麽了,她結結巴巴指著門外走廊,“任小姐,孩子不見了!”


  我手裏的電話應聲而落,屏幕磕在地上驟然破碎,像一麵萬花筒裏晃動的玻璃渣。


  我陷入呆滯遲遲沒有反應過來,孩子不見了,薛宅戒備森嚴,裏外都是保鏢,那麽多人那麽多雙眼睛,現在什麽都不顧,就圍著她一個轉,怎麽可能不見了。


  我白著一張臉用力推開她狂奔出臥室,對麵嬰兒房大門敞開,兩名育嬰醫護背對我在床鋪翻找,而上麵的被褥中央空空蕩蕩,根本沒有心恕的蹤影,我看到這樣一幕整個人如同瘋了一樣衝進去拉住其中一人的領口,“孩子呢?我問你孩子呢!”


  那名男人嚇得嘴唇顫抖,他說他也是剛剛過來,進門時孩子已經不見了,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薑嬸聽到他的解釋暴跳如雷,她指著男人鼻子大聲嗬斥,“老爺將二小姐交給你們照顧,現在二小姐不見了你們說不知道就可以推脫嗎?你們不要忘記自己是拿著薛家的錢財!這樣大的紕漏誰也休想擇出去!”


  男人急得麵紅耳赤,“我們清楚二小姐不見難逃幹係,我們怎會希望發生這樣的事?”


  我在他們爭吵時進入房間查看了窗戶,如果是壞人綁架絕不可能大搖大擺從門裏進,保鏢都不是瞎子,更不可能一點動靜沒有,除非是從窗戶爬上來,保鏢倒很有可能疏忽,然而窗子關得非常嚴實,外麵罩住的鐵欄也安然無恙,我實在想不到誰能擱空取物,將一個愛哭鬧的嬰兒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帶走。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我目光不經意落在小床底下一根支柱的角落,當我看清那是什麽,我臉色大變,我奔出人群拉住一名保鏢讓他開車送我回麗濱莊園,保鏢非常茫然說難道您不找二小姐了嗎?

  我揪住他衣領大聲嘶吼我要回去!


  保鏢被我的暴戾驚得不知所措,他點頭說好,我瘋了一樣從別墅內衝出去,薑嬸拿了一條毯子追出來讓我裹上防止月子受涼,可我根本顧不得,我彎腰鑽入甚至沒有停穩的車裏,催促保鏢立刻回去,薑嬸拍打著玻璃和我說什麽,但我一句也沒有聽到,此時我滿腦子都是各種驚恐的想象,令我措手不及。


  到達麗濱莊園我一眼看到嚴汝筠的車停泊在地庫內,客廳落地窗的紗簾合攏,阻擋住刺目陽光,透過那麵薄薄的白紗,我仿佛看到有人影拂動,我讓保鏢在車裏等我,他問我不需要跟著嗎,我說你跟了也沒用。


  兩道門都沒有落鎖,我一路暢通無阻進入客廳,空空蕩蕩的沙發處擺放著幾件嬰兒衣物,嚴汝筠站在陽台上背對我的方向,懷裏抱著丟失了整整一天的心恕,黃昏投灑下的陽光將他和孩子吞沒其中,模糊不清。他一隻手托住心恕嬌小的身體,另外一隻手拿著玩具逗弄她,從我的角度看上去他側臉那般溫柔寵溺,而心恕非常喜歡被他抱著,粉嫩的小手抓在嚴汝筠唇上,瞪著黑漆漆的眼睛打量他,她似乎認識這是爸爸,對他絲毫不抗拒,可薛榮耀抱她她便不會這麽乖巧,而是極其不安分扭動。


  我注視著這一幕驚慌恐懼的心髒終於停止躁動,果然被他抱走了,他感覺到我的疏離和冷硬,也明白他有些掌控不住我,猜不透我,幹脆帶走了我最重要的。


  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也再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林媽從廚房內拿出溫好的一瓶奶,她看到我站在客廳有些愣住,反應過來後非常驚喜喊了聲夫人,“您這次回來還走嗎?小姐很喜歡這裏,也喜歡黏著先生,我抱她她可沒有這樣乖巧,到先生懷裏玩兒什麽都聽話。”


  她說著話朝我走來,在她距離我僅僅一臂之隔時,嚴汝筠忽然說,“關門。”


  林媽一怔,“門關著呢,先生。”


  “把不相幹的人,一起關出去。”


  林媽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她狐疑問這裏並沒有外人。


  嚴汝筠眉目間溫柔的神采倏然收斂,下一秒他轉身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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