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神來之筆
高台之上,琴聲叮淙。
一名白衣女子坐在琴桌後,麵對黑壓壓的人群,雙手或撚或揉,或彈或掃,一曲悠揚婉轉的《流水》,便從她的指間流淌而出。
台下的幾個評委聽得頻頻點頭,交頭接耳。但周圍的觀眾,聽著四周音響裏傳出的琴聲,卻有些反應不一。
內場的幾百個座位上,大多都是坐的傳統文化愛好者,倒也能夠品鑒出其中神韻和技巧。但是,其餘圍觀群眾,卻沒幾個聽得明白。
大多數人都是覺得新奇,站在那裏看熱鬧,也不在乎究竟彈的是個啥。其餘有的人駐足聽上一會兒,也就相互看看,笑著轉身離開。
一曲彈完,主持人從一旁上台,邀請評委點評。坐在最中間的那個中年評委當先發言道:“彈得很好。這應該是今年以來,我聽得最舒服的一首流水。管一諾你平時是不是喜歡看書?”
管一諾大約二十多歲,留著一頭及腰的烏黑長發,配上身上的白裙,看上去嫻靜溫柔,再加上眉清目秀的五官,倒是令不少台下觀眾連連讚歎。
管一諾拿著話筒,輕聲說道:“魏老師,你說的沒錯,我平時的確喜歡看書。”
“都喜歡看些什麽書?”
“我一般主要是看一些詩詞,也會看一些雜記散文。”
那位魏老師點點頭,偏頭對旁邊的一個中年女性說道:“徐老師,我們平時經常說,琴為心聲,但凡我們彈古琴的人,假如沒有足夠的涵養和文化,哪怕技巧再好,彈出來的琴曲也是沒有神韻的。我認為小管這首流水,之所以彈出了幾分洋洋兮若江河的感覺,應該是和她本身的學識造詣息息相關的。”
那徐老師說道:“不錯,管一諾的指法嫻熟倒是其次,我最喜歡的,是她琴聲中的意境,讓我想起了當年伯牙在荒郊野嶺彈琴,鍾子期聞聲而知雅意,我們此時通過琴聲,也仿佛感覺到了小管心中的高潔和豁達。”
管一諾鞠躬道:“謝謝徐老師。”
那位魏老師又側身,對一旁的老者問道:“張老,你覺得呢?”
那個穿著唐裝的儒雅老人說道:“管一諾彈奏的時候,曲子裏的確是有幾分意境,但不足之處還是有很多的,比如中間的幾個揉弦,就顯得有些生硬,顯然是對琴譜的練習還是不夠,沒有達到隨心所欲的程度,還有第二節剛開始……”
這滿頭銀絲的張老張華先是國內最知名的幾個古琴大師之一,在國際上也很有聲譽,是國內古琴業內泰山北鬥般的人物,這回被墨韻文化花費不少力氣,才把他請到南風論道上來做評委,是作為壓場的人物。
他的輩分和水平都放在那裏,目光如炬不說,在評委座上更是直言不諱,之前的五六個選手,都被他說得有些下不來台。此刻,他也是不急不緩的將管一諾的問題一一點出,令旁邊的幾個評委頻頻點頭。
“……管一諾你有一定的天賦,但在一些細節之上,還存在不少的瑕疵。以後還要多多努力。”
管一諾俏臉通紅。
張華先其實算起來還是她的師祖,她方才那一曲自問也已經達到了自己的最高水平,但聽完對方的點評之後,卻發現遠遠沒有達到完美的程度。
她曆來自尊心很強,此時淚花就在眼睛裏打轉,強忍著不掉出來,心裏極是難過。
“謝謝……謝謝張老師。”管一諾埋著螓首,深深的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那個魏老師說道:“張老說的這些東西,都是大家之言。隻是小管你還年輕,還沒有經過歲月的打磨,也就顯得有些青澀。換我在你這個歲數,估計也比你強不了多少。以後多多努力,你的前途無量。”
管一諾又鞠躬道:“謝謝魏老師。”
一旁的女主持人是墨韻文化花了大價錢,從國家電視台裏請來的知名主持,她身穿一襲貼片的緊身長裙,將窈窕有致的身材展露無疑,這時恰到時機的插口說道:“感謝諸位評委老師的點評。現在,請評委老師們為管一諾打分。”
四位評委舉起桌上的分數牌,魏和徐兩個都打了七分,另外一個也是國內知名的古琴演奏家打了八分,張華先卻隻是打了一個六分。
女主持人笑顏如花,說道:“總分28分。恭喜管一諾,你是目前的最高分。”
管一諾鞠躬道:“謝謝諸位老師。”
章奉先急匆匆的從外麵走過來,正巧聽到了最後兩句,不由開口問道:“沉雪公子,這位管一諾小姐聽說是您的同門,不知跟公子你關係如何?居然得了28分,看來果然是名門出高徒,管小姐的琴藝也是高超啊。”
秦辭歸笑了笑,道:“她算是有些天資,已經初入門徑,不過老師說得對,還需更多磨練。天賦不如人,便要用努力去湊,這點都不懂,要是心浮氣躁,這一輩子也就止技於此。”
章奉先賠笑道:“比起沉雪公子,管小姐或許談不上天賦驚人,但在章某看來,管小姐已經是才氣縱橫了。隻要稍加努力,日後一定能夠登堂入室。”
秦辭歸道:“章老板在這南安呆久了,果然也學會了鄉下人的脾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嗬嗬,你聽不懂琴曲,就不要胡亂點評人家的才情。”
章奉先聞言一噎。
以他今日的地位和財富,能這樣與他說話的人已經很少了,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翻臉?換做什麽都知道的張超或許敢,但他章奉先卻是萬萬不敢的。秦辭歸,號沉雪,是秦家的小公子,從小被秦家老爺子捧在掌心之中。換在往日,絕不是他章奉先能打交道的對象。
這一回,舉辦這個論道大會,在旁人看來,最成功的之處或許是他章奉先借此打入了古鎮的商圈,但在他以為,能夠舉辦這個盛會,將張華先請來,又借此搭上了麵前這位的線,才是他章奉先的神來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