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那我們就永遠都別再相見了吧
對不起,如此輕飄飄的三個字。
如此輕而易舉的抹殺了他對她和凌聿風所做的一切,同時,也抹殺了她對這個人的最後一絲感情。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這應該是你第一次發自真心對我說的一句話吧。」樓沁苦笑,風刮在臉上很疼,紀睿恆眼神微變,她才驚覺自己竟然哭了。
她的第一次不是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發生的,甚至,前一晚還為她瘋狂的男人今天或許已經討厭她了。而促成這一切的人,卻是她曾經真切喜歡過將近兩年的男生。
這對還十八歲的樓沁來說,太突然,也太傷人溲。
「我後悔了,紀睿恆,我為什麼要喜歡你這樣的人?就算是一塊冰我也應該把它捂化了,可是你呢?朵拉說你是冷血我還不信,你只是太驕傲了。但是現在,我不確定了.……」
她的眼神中有慌亂和無措,紀睿恆上前一步,還沒有所動作,樓沁已經後退好幾步,離他很遠,好似他是沾不得的毒蛇猛獸。
第一次,他全身乃至心裡,都被深深地無力感所佔據恧。
騙她去的簡訊的確是從他的手機里發出的,而那個人還是江可璇,一切都是他縱容的,不管他是否知情,他都脫不了干係。
「樓沁,是我欠你的,你想怎麼樣我都不會吭一聲。」紀睿恆頹然的說,不知怎樣才能彌補。
其實,是怎樣都彌補不了的吧,畢竟她失去的是女孩子那麼珍貴的.……
「是么?」
她垂著頭,紀睿恆屏息,就算她再提出一次『包-養』的協議,他都沒資格拒絕了。
「那我們,就永遠都別相見了吧,紀睿恆。」她抬起猩紅的眼睛,直直望著他。
怎麼都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麼決絕的話,紀睿恆有一瞬間的怔忪,然後獃獃地看著她轉身,一步一步從他的視線中遠離。
只是才走了幾步,樓沁忽然搖晃起來,接著軟倒在地。
紀睿恆在大腦有所反應之前,身體最先跑了過去。
「樓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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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沁發了高燒。
昨晚因為紀睿恆,她剛洗完澡就跑了出去,今天又因為紀睿恆,她洗完澡在陶然庭苑站了一整天,直接的後果就是導致溫度飆升到將近四十度。
病房裡,紀睿恆盯著輸液的藥瓶,半晌后,目光徐徐落在床上那張蒼白的小臉。
嘴唇也沒有任何血色,除了嘴角的傷口紅腫著。
他沉默,用力握住了拳頭。
樓沁說的對,其實,她並沒有真正勉強過他,哪怕為她做一件事。
他需要錢的時候,只要跟她提一句,她馬上就會想盡辦法捧著最好的東西給他。而她需要他的時候,他通常都是不屑一顧,或者使性子讓她不開心。
百般的為難她,甚至默許江可璇看低她、欺負她。
直到今天,她才對他說一句狠話,還真是對他太寬恕了。
紀睿恆想起方才送她來醫院時,她燒的迷迷糊糊,卻拽著他的衣領,那樣鄭重其事的說,「紀睿恆,我恨你。」
他微弓著身子,雙手扒進短髮之中。他確實可恨,她是該恨他的。
四瓶葯輸了兩個多小時,紀睿恆最後去叫護士拔針,等帶著護士回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沒有樓沁的身影,只有她躺過的病床邊上,有幾滴鮮紅的血珠落在上面,鮮紅得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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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沁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頭疼得厲害,把自己陷入被子里,也不知是昨晚的後遺症導致的身上酸痛,還是發燒所致。
想起昨晚……
她拿出手機,翻出電話本中凌聿風的名字,手指幾度徘徊在撥號鍵上,卻還是沒有勇氣按下去。
她又打開微信,他的名字置頂在第一個,剛打了一個『對不起』,她才發覺,自己這樣和紀睿恆又有什麼分別?
做過之後,就妄圖用三個字掩蓋過去,是不是也太容易了?
而且,幸好今天有莫奇提醒,否則他倆要是被媒體抓個現行,那些人該怎麼寫他?
她無所謂,可凌聿風是海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凡一點黑點都會讓他長時間為人詬病。
這個所謂的上流社會的圈子她太了解了,每個人都恨不得增添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供那些無聊的人消遣。她不敢想,如果她和凌聿風的事情真的被曝光,他是不是就會變成那些闊太太口中討伐的,專門喜歡小姑娘的變-態?
她只是知道,她不喜歡任何不雅的辭彙出現在那個人的身上,他不該被那樣對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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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樓沁準時出現在凌氏大樓。
莫奇來上班的時候就聽到辦公室有動靜,進去一看才知道是她,「樓沁?」
「莫奇,早啊。」
樓沁笑著和莫奇打招呼,看上去好像昨天像是他做了一場夢而已,雖然夢中的主角不是他。莫奇扯扯嘴角,想說什麼,視線落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沒想到,是樓沁主動問,「凌叔還好嗎?」
凌總?他怎麼會不好。問這話的人和被關心的人,不是應該對調嗎?怎麼反而是她關心凌聿風了。
莫奇嘆氣,老闆交代的事情,終歸還是要辦,「那個,樓沁,之前做凌總辦公室衛生的方阿姨明天就要回來複職了,所以.……」
哎,他說不下去啊!
樓沁偏頭認真聽了一會兒,懂了,「所以,這裡不需要我了是嗎?」
回望她失落卻還在維持笑意的表情,莫奇恨不得痛打自己一頓,艱難地咬牙點頭,「是。工資人事部稍後會給你結算出來,直接打在你的卡上。雖然這個月還沒做滿,但是凌總那邊有交代,給你一個月的工資。」
「嗯,謝謝。」樓沁的聲音沒有什麼精神。
莫奇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這個小姑娘跟他也認識兩個多月了,簡直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樣。如果是他的妹妹在經歷過那樣的一晚,轉天還要被辭退,他可能憤怒的都要殺人了。
雖說,他的老闆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那凌叔呢,他今天會上班嗎?我給他做了早餐吃。」樓沁重打起精神,眼神帶了點期盼的望著莫奇。
「凌總他……今天一早去隔壁市出差了。」
「哦。」樓沁斂住眼睛,不想莫奇看到她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
她還想親口向凌聿風道歉的,不過看來,他並不太想見到她。
之後的幾天,樓沁還是會每天在上學前去凌氏報道,不是去工作,而是把自己做的早餐交給莫奇,之後就離開。
其實,她並不恨凌聿風,甚至對他覺得歉疚。
無論紀睿恆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她都是罪魁禍首,而且和她度過一夜,怎麼看都是凌聿風吃虧。
也怪不得他會躲著她了。
早上九點,是凌氏高層上班的時間。
莫奇敲了敲總裁辦公室的門,推門而入。
辦公桌后的椅子上搭著一件黑色大衣,主人卻沒在位置上,一道偉岸筆挺的背影,出現在落地窗前。
溫度適宜的室內,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襯衣,墨綠色的領帶,西裝褲下包裹的是一雙格外修長的雙腿,簡潔有型的打扮,無論是出現在哪,他都是最引人注目的焦點。
此時,凌聿風的手中夾著一根香煙,視線望著窗外。
莫奇拿著飯盒走近,先看了一眼樓下渺小卻熟悉的身影跳上計程車,接著回頭,「凌總,她拿來的早餐。」
「放著吧。」凌聿風吐出一口白霧,精緻的面部輪廓剎那變得模糊起來。
其實莫奇也摸不清楚這個男人的想法。
「凌總,容我多說一句。」莫奇頓了一下,說,「樓沁還小,有些事可能不太懂,也參不透。或許更直白一些的表達,她更容易接受。」
言外之意,樓沁沒什麼心眼,這件事冷處理恐怕在她這裡行不通。
他莫奇跟在凌聿風身邊這麼久都不敢自稱百分之百能懂凌聿風的心思,樓沁更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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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樓沁總往凌氏送東西,她也不知道凌聿風能不能明白,她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向他道歉。
而她想來想去,自己能做的不多,她有的凌聿風也都有,所以只有送飯這一途。
但似乎,成效不大。
兩天前她就在凌氏樓下看到了凌聿風的雷克薩斯,可見他已經出差回來了,只是還遲遲不肯現身而已。
樓沁不知該不該放棄,又怕他真的覺得她煩。
這天,她從八點出現在他公司樓下,足足站了半個小時后,最後還是拿著熱乎乎的飯盒走了。
一整天樓沁都魂不守舍的,之前的感冒還沒完全好,這些日子胡思亂想,恢復得更慢。
好不容易,才捱完一天的課程。
她把自己包得嚴實,快到家時,目光無意間一瞥,整個人重重的頓住。
熟悉的藍色雷克薩斯,透過玻璃,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駕駛室。
樓沁心口一縮,之前拚命想見到的人此時就在眼前,她卻忽然沒有了勇氣。
見了后該說什麼,先道歉,還是像以前一樣打招呼?
等到回過神時,才發現男人不知什麼時候下了車,他穿著剪裁得體的翻領大衣,雙手插袋,一步一步,穩重萬分。
終於,像是踩著她的心跳,凌聿風站在她的面前。
還是以往的意氣風發,甚至沒有半分憔悴,望著她的眼神幽深難懂,開口也很平靜,「找個地方談一談。」
他說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問句。
再然後,樓沁已經坐在他的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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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聿風在別墅區附近的茶館訂了個安靜的位置,隨後點了一壺黑茶。
他把脫掉的大衣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漂亮的手慢慢煮茶,袖口露出一小截黑色襯衣,凸顯出手的白凈。
靜默了良久,他將一杯煮好的茶放到她面前,用隨意的口吻問著令她窘迫的問題。
「那天之後,你有沒有做事後措施?」
樓沁的心漏掉一拍,就算沒有鏡子,也知道此刻自己一定從腦頂紅到了全身。
「嗯。」她低著頭,輕輕頷首。
其實她根本沒有想過措施的事,當然也就沒做了。可是怕他多想,只能先敷衍過去再說。
而且,她總不會那麼倒霉一次就中獎。
「那晚,是我失去理智在先,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
說這話時,他依舊有著商人的冷靜。
「不,我沒什麼要求。你是醉了,可是我還是清醒的,一切.……都是我主動的,不怪你。」
雖然她的確是這麼認為的,可是說出這話時,還是覺得委屈。
她忍住湧上眼眶的熱氣,眼睫微垂。對面坐著的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可他們此時的陣仗卻像是兩個對手在談判。
忽然,一隻帶著煙草味道的手扣住她的下顎,將她的臉抬起。
通紅的眼睛展\露無遺,還有裡面的小哀怨。
「就這麼喜歡一個人扛著?」他挑眉,嗓音微沉。
一句話,險些勾出她的眼淚。
自從這件事發生后,她沒對任何人說起,她的擔憂、害怕、內疚,統統攪合得她無法安寧。
不知是不是他緩和的口氣讓她放下一直以來強扮的盔甲,她死死地咬唇,好一會兒才小聲說,「你都不見我。」
細細聽來,她的語氣就如同被情人冷落許久的小怨婦。
凌聿風目光移到她還未痊癒的嘴角,那晚他咬她的時候是真的沒有控制過力道,小女孩皮膚還嬌嫩,除了這一處,恐怕她身上還有其它他留下的痕迹。
「我二叔有私生子這件事,我爺爺明著雖然不反對,但也被氣得夠嗆。紀睿恆認祖歸宗那天他沒來,心裡是分明還有芥蒂,我二叔拜託我去向爺爺說好話,我總不能拒絕,就叫莫奇儘快安排了行程。」放下茶杯,凌聿風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
樓沁過了好一陣子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向她解釋他並不是有意在躲著她。
「經過這次,你也該長些心眼,知道什麼人該相信,什麼人值得你去保護。」凌聿風凝望著她,眼神意味深長。
雖然兩人的關係有了質的改變,但她終究還是個孩子。
樓沁這一次反應很快,幾乎瞬間就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是生得最好看的地方,瞳仁黑亮,像是還沒經過污染和淬鍊,有著最純粹的清澈,黑白鮮明。
「你都知道?」樓沁悻悻地說。
原來,真的什麼都瞞不過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