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孩子畢竟還小，所以粗粗看去也並沒有什麽明顯的特征，不過仔細去看的話，就會發覺那雙眼睛十分的特別。隻是在普通人（即便是身為其母的李佳音）看來，並沒有看出什麽特異。
但郭風卻是一眼就看出了孩子的不同尋常，不由為之動容。他透過孩子那清澈無比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在靈魂深處正潛伏著某種翻滾、湧動的能量。
那景象郭風如何不熟悉？這一瞬間，他仿佛再一次身臨到了極境之地……
在呆愣片刻以後，他難以抑製心中的激動：“誇克，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明悟的根源所在！這個孩子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即便我們沒有成功，但總有一天，他一定可以完成我們所有人未能完成之事！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堅定的相信一件事！”
“那你打算怎麽做？”
郭風略一思索：“還是按照我原來的那種想法去實施，屬於這個孩子的時代一定會到來，但不是現在。這個世界現在正處於變局之中，很多情況都晦暗不明，這孩子是我們……不，不隻是我們，很可能是這個世界的希望！等到變局終結之後，新的時代必將到來，那———才是真正屬於他的時代！至於現在，還是讓我們繼續占據一下這個主角的位置，就讓這時代的翻篇將我們徹底掩埋掉吧……”
“你，你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即便是走到路的盡頭，也絕不停下腳步。”
那孩子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懷抱著他的父親，似乎是想將自己父親的樣貌永遠的記憶。可這麽小的孩子是沒有記憶的，所表現出的一切都隻是一種本能。
郭風最後又撫摸了一下孩子柔嫩的臉龐，把孩子重新交到了李佳音的手中。李佳音因為身體的原因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這個時候她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郭風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還是繼續坐著：“你不用站起來，我就說幾句話很快的。”
李佳音重新坐好：“說吧，我聽著。”
“就像我剛才所說，孩子現在隻是暫時的蘇醒，之後依然會進入休眠。所以孩子以後還是需要你來照顧。”
李佳音隻是直直地盯著他，並沒有接說。
郭風見此不由頓了頓，不過很快又繼續說道：“以後你就和小寒一起住吧，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就這些？”
郭風想了想：“其他的事你也不需要在意，我走之前都會盡量安排好的。”
“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你，你也要保重好自己，我會想辦法幫你把缺失的生命能量補充完整的。不過，你的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太長時間，已經損傷了身體的根基，所以即便生命能量得到足夠的補充，你的身體也無法徹底恢複原狀了，但至少像普通人一樣生活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李佳音眼中難掩落寞：“我以前沒有奢望過什麽，現在更加不會去奢望什麽。像我這樣的人，本就不該有奢望的資格。可我畢竟是孩子的母親吧？難道這都無法讓你拿正眼看我一眼？”
從開始到現在，郭風確實沒有認真看過李佳音一眼，即便是看也隻是眼神的一晃而過。
郭風聞言不由咳嗽了一聲：“我們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麽……”
“這一點不用你刻意提醒我。”
郭風很是無奈：“那你想讓我怎麽做？”
李佳音沉默了一會：“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這些年為了孩子吃了很多苦，而我身為孩子的父親卻什麽也沒有替你分擔，對於這一點我心裏確實愧疚。”
一聽這話，李佳音莫名激動了起來：“如果我在乎這個的話，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直到此時，郭風才終於敢直視她的眼睛了：“其實，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可那恰恰是我無法給你的。不僅是你，我同樣給不了小寒，給不了我身邊所有的人。我注定是無法留下的，因為我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
“我從未見過一個人能把不負責任說得這樣理所當然！”
“對此我不想去爭辯什麽，我隻能說這並非是我的本意。每個人都有不願做而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我也不例外。我能夠給你的，就是盡量保證你和孩子的平安。”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之間又不禁陷入了沉默。直到孩子再次打了一個哈欠，似乎又要進入夢鄉了。
郭風看了一眼孩子後說道：“看來孩子馬上又要沉睡了，一會我們一起去一趟趙家，孩子的事也隻有托付給他們才能放心。”
“這是我的孩子！”李佳音大聲說道，“我用不著別人來幫我決定自己孩子的命運！”
郭風耐心的解釋道：“戰火很快就會蔓延到天啟帝國，那時幾乎沒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容身之所。我已經替趙家、替趙氏重工留好了退路，現在唯有那裏才算是安全的。”
“我不管！誰也休想奪走我的兒子！”
“沒有人會從你身邊搶走這個孩子，包括我。我隻是給你們母子找了個安身之所，孩子依然還在你身邊。”
“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我不想要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我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對於李佳音的固執己見，郭風不由惱火起來：“你有能力？你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你還說你有能力！如果真的遭遇什麽情況，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就更不用說保護孩子了！這件事我說了算，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憑什麽！？就憑你是這個孩子‘名義’上的父親嗎！可你有為孩子做過一點什麽嗎！你有為我這個母親做過一點什麽嗎！”
“以前沒做不是因為我不想做，而是沒有任何的機會與條件。但現在，我正在做！所以，請你不要因為你自己的自尊心，而將我所有的努力都否定掉。”
淩霜寒的身影出現在了房間門口：“你們兩個難道就不能好好說話，非要這樣爭吵才能把事情商量好嗎？”
說著，她走到了郭風麵前：“廚房裏燉著湯，你去看著一點，讓我和佳音單獨說會話。”
郭風點了點頭：“你好好勸勸她，我的決定是現下最妥當的辦法。唯有這樣，你們才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郭風離開房間後，淩霜寒把目光轉向了李佳音。可不等她開口，李佳音就搶先說道：“你不用勸我，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聽的！”
淩霜寒並不在意她那緊繃的神情：“我都還沒開口呢，你又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
她走到李佳音身旁坐下，並伸手從對方懷裏抱過孩子細細地端詳起來：“這事既然你不想聽，那我自然也就不會多話來惹你厭煩。你說，我們倆有多久沒有見麵了？”
李佳音那緊皺的眉宇漸漸鬆緩開來：“應該有好幾年了吧，我也記不清了。”
淩霜寒看著孩子，眼神中充滿了慈愛，仿佛這就是她的孩子一般：“也怪我秉性涼薄，若不是郭風回來，我都記不得想要去看看你和孩子。”
“有什麽好看的？你我都以為孩子已經不行了，見了反而麵徒增些悲涼淒切，如此，還不如不見。”
孩子不斷吧嗒著嘴唇，偶爾還吐出一小節舌頭或者用口水吐出一小個泡泡。淩霜寒不由起了玩心，把手指伸到了孩子的嘴邊，孩子的嘴巴便開始本能的一吮一吮吸了起來。
淩霜寒不由開心地嗬嗬笑了兩聲：“像孩子現在這麽大的時候，就是最好玩、最可愛的時候，真是太有意思了。”
李佳音看著淩霜寒逗弄了一會孩子，終於還是沉不住氣了：“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沒必要再這樣浪費時間了。”
淩霜寒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想我說什麽？”
“你不是要幫郭風來說服我嗎？”
淩霜寒笑了笑：“我有這樣說過嗎？或者是你心裏，在希望我有能夠說服你的理由？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什麽足夠說服你的理由來。”
李佳音的神情顯得有些煩躁：“你不要老是隻顧著逗弄孩子好不好？”
淩霜寒這才正視起她來：“那你說吧，要我說什麽理由來說服你？”
“如果我知道，那還要你說嗎！”
“其實你根本就不需要什麽理由來說服你自己，你的心裏隻不過就是橫著一道坎，隻要能夠跨過去，你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猶豫不決了。”
“郭風是孩子的父親，可卻不是我李佳音的男人！”
“既然你這麽明白，那你又在糾結什麽呢？”
“可我是孩子的母親啊！我該怎麽去麵對，‘孩子的父親卻不是我的男人’這樣一個事實？”
“這個事實從一開始就不是很明確的嗎？都這麽多年了，你為何還會在這個問題上如此糾結？”
“可以前我並不需要去麵對，但現在，他就在我麵前，你難道還要我假裝視若無睹嗎？”
淩霜寒盯著她看了一會，之後才緩緩開口：“如果你不在意自然不會糾結這個，現在你糾結，那就說明你在意。既然在意，你又為什麽不敢去麵對？”
李佳音神情有些僵硬：“你讓我麵對？麵對什麽？”
“麵對那個男人，並在心裏接受他。因為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越是逃避，你心裏的糾結也就越深。隻有去正視這一切，你才能真正獲得解脫，畢竟，這並非是你的過錯，你不需要為此承擔任何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