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要麼他就乾等著開庭。要麼，他就……
手上，是傾玖遞到他面前的成績單，上頭，是有關於陌陌此次考試的情況。
考的是簡單的數學題——十以內的加法和減法。
這倒是簡單，畢竟現在的孩子，在家裡的時候家長沒事就會問問他們一個西瓜加兩個西瓜等於幾個西瓜這類題。
所以，幼稚園老師出這種題，倒也是情理之中恧。
只不過……
瞧著這上頭讓人吐血的分數，何瑾朔卻是蹙眉。
「他連這種最基本的都不會了？」怎麼可能？
「和楠楠互換了卷子。溲」
傾玖輕描淡寫地開口。
考試的時候，陌陌倒是發揮了團結友愛的好品德，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平常的時候是連玩都不屑於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總覺得和他們處在一道玩那些小孩子玩的遊戲覺得遊戲。可這下倒好，自從楠楠去了幼稚園和他同班，他一天到晚巴著人家。
人家楠楠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靜靜的，他還主動過去開導他，說什麼小朋友之間要團結友好要有難同當有福同享要一起玩。
楠楠對他基本上也全是言聽計從。
兩個小傢伙，就這樣以著莫名其妙的速度，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以至於考試的時候陌陌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卷子上寫上楠楠的名字，而讓楠楠寫上他的名字，就這樣換了卷子。
老師跟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她竟不知該如何處理。
所謂的骨肉親情，便是這樣來的嗎？
平日里不愛搭理別的小朋友的人，突然之間只對一個小朋友主動，主動和她玩和她搭訕並且還不惜抹黑自己來幫助她。
「連陌陌都接受了妹妹的存在。傾玖，你卻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願意認嗎？」何瑾朔一語道破她的心思。
指腹摩挲著那份試卷，幽深的眸帶著一抹犀利，直直望向他身旁的人。
「那是屬於兩個小孩子之間的友誼，請不要摻雜上其它的因素。」筆遞了過去。
看著上面的分數，明白這份實際上是楠楠做的，何瑾朔不免多看了幾眼。
楠楠到底不比陌陌。
常年自閉的性子，讓她不怎麼開口說話，這些年，估計接觸最多的，也就只有認養她得李忘夕了。
李忘夕將全部的時間都花在了打理李家江山上，強勢的女人，當然不會花太多時間在孩子身上。所以，楠楠不願與人交流是一方面，沒有人教，是另一方面。
所以才導致了她比同齡的孩子成績起步晚。
剛想要將成績單翻過來，傾玖卻已經將手掌壓了過來。
纖細的手指，直接指著需要他簽字的位置。
「不過一個成績單，家長簽字而已，麻煩不要磨蹭行嗎？我還等著吃飯呢。」
並沒有接過傾玖的筆，何瑾朔取下上衣口袋內插著的鍍金鋼筆：「習慣了用自己的了。」似乎是別有意味，隨即瀟洒利落地簽字。
「何少防人之心挺重的，怎麼？怕我趁機讓你做些什麼？」
滿意地收起成績單，傾玖故意拿話激道。
原本為了讓他簽字走到了他身旁，如今又重新走向原來的位置坐下，將東西放進自己的包內。
「剛剛看你催我簽字的急迫樣，我差點都要以為那不是什麼家長簽字，而是離婚協議了呢。」何瑾朔給她夾了塊紅燒土豆。
大盤雞內的土豆，比較爛熟，嘗起來也是一番味道。
傾玖對於含澱粉多的食物向來不忌口，順應地將其咀嚼完畢。
一餐飯吃下來，倒是沒有過多的爭執。
心平氣和，兩人彷彿都很平靜。
沒有了劍拔弩張。
結賬時，老闆多嘴不免問道：「聽說H大挺難考的，我閨女明年也要考了，人家是為了好學校好工作而考，她卻是為了H大的什麼帥哥教授去考。你們都是H大畢業的，覺得那裡的老師人怎麼樣？會不會和新聞里報導的那樣，有什麼潛/規//則女/學生的事情啊？」
這句話，完全便是說到了何瑾朔的心坎上。
他拒了老闆找回的零錢，認真地解答老闆的疑難問題：「老闆，說實在的，H大師資力量雄厚是真的，教學實力強大也是真的。只不過……」周圍還有許多客人，他特意壓低了嗓音。
老闆配合著他：「只不過什麼？」
「聽說這H大有些教授啊，就仗著自己的教授身份，讓自己看中想要潛到手的女學生在自己的班上擔任要職。借著職務之便這麼一來二去……」
老闆的臉一僵：「這……這樣的話，如果那教授人長得還可以，對我閨女又好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我還能平白得個高學歷的女婿。而且這期末考試的話，閨女也不用怕掛科了……」
老闆倒是看得開，臉上的笑在最初的猶豫之後並沒有半點不自在。
何瑾朔眼
角一抽。
原本想要極力抹黑H大某位教授的話，似乎變得極為無力。
他不得不嘆道：「師/生戀沒有好果子吃，被院方知道，一旦這學生以前拿到什麼獎項，都會被認定是老師徇私舞弊的結果。通報批評，名聲可就臭了。被學生知道的話，她還能有活頭嗎？這一個個說些個糟心的話，都能讓她羞愧而死……」
「何瑾朔你還有完沒完啊？人家小姑娘不過就是為了考上H大給拿H大的教授來給自己樹立一個動力，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鼓勵人家小姑娘嗎？非得扯些這些黑暗污穢的東西？」
怎麼可能不明白他的深意？傾玖臉色有些難看地打斷他：「老闆，他喝多了，您別聽他瞎說。我們先走了。」
如果放任他繼續留在那兒，她相信他絕對能將所有惡意的揣測都加註到所謂的H大教授所謂的師/生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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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過是就事論事，又沒特意針對某些人，你這麼急把我拉出來做什麼？」
嘴上雖是如此說，何瑾朔倒是享受著手臂上那突如其來的溫度。
任由她拉著，竟是不願她放手。
暗夜下，月色籠罩在兩人身上。
路旁的街燈發出暖黃的微光，傾玖放開他的手臂：「好了，謝謝你的款待，這餐分手飯雖然結尾不怎麼令人愉快，不過過程還是可以讓人接受的。天色很晚了，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分手飯？
一聽這三字，何瑾朔眼睛就跳得厲害。
「我還沒有簽字！」
「但這並不妨礙我們最終都會離婚的事實。」
傾玖揮手，打算去前方的十字路口攔車。
何瑾朔只覺得一股氣就這樣憋著，想要發/泄出來，卻無論如何都慎得慌。
敢情這專程到他公司等他下班，還答應和他一起吃飯，並且用餐期間還無比和諧地讓他以陌陌父親的身份來家長簽字，都是假的？
到頭來，她還是留給他一句，分手？
將打算踩著高鞋靴跑起來的傾玖一把扯住手臂，何瑾朔將人直接往自己車上逮：「我送你回去。」
動作迅速，幾下便將人給塞到副駕駛座上繫上安全帶，隨後自己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車子發動，他的聲音有些暗沉：「陌陌現在也好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害怕那件事了，你是不是也該帶著他搬出雲以晏那裡了？」
驀地開口，他將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提出來。
「何瑾朔，陌陌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是不是管的範圍超出了一定的界限？」
沒有關係？
他的兒子和他沒有關係？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必須帶著陌陌搬出另一個男人的家！
她就那樣因為兒子的緣故，和另一個男人朝夕相對！
「嗯，我覺得，與其逃避讓他碰到事情便想著躲到另一個不熟悉的男人的懷裡頭躲避，他更應該正視當時最令他害怕的事情。我雖然是個不合格的父親，但我……」
空洞無力的泛泛之談，傾玖竟笑出聲來。
實在是憋不住了：「何瑾朔，不要讓我笑了，你知道我笑點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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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園。
「小朋友們，下節課的時候老師會提問你們眼中的爸爸和媽媽。所以下課玩的時候要好好想想老師留下的問題哦。好，下課！」
伴隨著老師的話，班裡的孩子已經一窩蜂地跑了出去。
下課時間，玩滑滑梯的滑滑梯，盪鞦韆的盪鞦韆，老鷹捉小雞的老鷹捉小雞，一片歡聲笑語。
楠楠卻是咬著牙，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小小的身子有些瑟縮。
「你怎麼了？」陌陌小大人似地將手貼到她額上探了探體溫，「沒生病啊。」
也不知是園長的特意安排還是老師的無心之舉，楠楠被安排坐在陌陌的旁邊。
所以兩個小傢伙倒是相處得極近。
雖然已經和陌陌認識有段時間了，而且爹地也說陌陌是自己的哥哥，可楠楠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還是有著一些小小的抵觸。
被他一碰，下意識地躲遠了一些與他之間的距離。
「我……我不知道爹地和媽咪是怎樣的。老師剛剛說，要提問我眼中的爹地和媽咪。」
軟軟糯糯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女孩子的純粹與害羞。
陌陌就這樣盯著她，開解道：「那還不簡單？爹地的話你就說什麼高大英俊身強體壯會照顧你和媽咪之類的話。如果是媽咪的話，你就說溫柔賢惠會做飯洗衣關心你學習……隨便講講就可以了，老師又不會較真。」
對於說這樣的話，陌陌完全便是信手沾來。
只可惜，楠楠卻比較較真。
「我沒見過我的親媽咪。媽咪告訴我，我親媽咪不要我了。可爹地告訴我，我親媽咪其實是你的親媽咪，你是我哥哥。可我沒見過我親媽咪……」
小傢伙的話比較繞，如果不是知曉她和陌陌之間的關係，其他人還真是很難理解這小小的娃子出口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上次傾小玖不是來學校參加親子活動了嗎？我記得你見過傾小玖了啊。」陌陌認真想了想，末了總結道，「傾小玖也真是的，這麼漂亮的妹妹都故意不打招呼。」
小嘴嘟囔著，陌陌瞧瞧從書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機，解鎖，小傢伙將手機里的照片翻出來給她看：「你瞧，這就是傾小玖。」
陌陌這般傾小玖傾小玖地喊著，楠楠眼睛巴巴地看著他，又看向手機相冊。
「傾小玖？」跟著他念著，她的小嘴一張一合，那樣子，顯得極為認真。
「是啊，你也可以喊她傾小玖。反正她不介意。」
照片上，是傾玖往陌陌腦袋上蓋了個栗子的一幕。
那般親昵的母子畫面，陌陌的臉上閃現著彆扭與尷尬，而反觀傾玖，那滿滿的母性光輝縈繞，泛動著讓人動容的光芒。
「傾小玖……」楠楠將這三個字一字一字地琢磨著，那小小的臉上，露出一抹由衷地笑意，「傾小玖、傾小玖、傾小玖……」
最終，那三個字，被她無聲地用兩個字替代——媽咪。
傾小玖……媽咪……
傾小玖……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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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知楠楠也被送往同一家幼稚園並且與陌陌同班之後，原本總是準時來接陌陌放學的傾玖每每都要等到很晚才到。
基本所有的小朋友都被家長接走了，老師也打算走人了，她才姍姍來遲。
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願見到楠楠，不願被自己用層層武裝包裹的決心被動搖。
正因為如此，何瑾朔親自來接楠楠時，才有更多機會見到陌陌。
陌陌儼然是發揮了一個哥哥的角色，每次放學都是陪著陌陌在教室里等。
那般親近的姿態，稔是旁人都感覺得到。
何瑾朔不免欣慰。
即使傾玖不願意認楠楠，陌陌這麼排斥其他小朋友，卻還是沒有排斥楠楠。
骨子裡的兄妹感情，是誰也無法割斷的。
藉助著楠楠的功勞，陌陌雖然最開始的時候還是會拒絕和他靠近，稱呼他為壞人，但是見楠楠和他親近，見楠楠一下子就鑽到了他懷裡喊他爹地，陌陌便不再言語了。
小傢伙的眼神里，似乎有著什麼在鬆動。
今天何瑾朔有事沒來，是安排的芳姨過來接楠楠的。
芳姨見到陌陌時，臉上不免有些苦澀：「陌陌，你爹地不認了，現在連芳姨都不願意認了嗎？」
陌陌轉開眼：「我不認識你，我要等傾小玖來接我了。」
然後，和楠楠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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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玖是看到芳姨抱著楠楠上了何家的車才從暗處走出來的。
看著那遠去的車，以及那再也見不到的人，她的眼中染上了一抹凝重。
也許，她一生中註定會做錯許多事。
而這一次，可能是她這一生中做得最錯的一件事。
比當初選擇愛上何瑾朔，比當初選擇嫁給何瑾朔，還要錯。
「傾小玖……」陌陌顯得蔫蔫的，「剛剛課上老師問楠楠她的爹地和媽咪，她說，她想要拉一下媽咪的手，想要親一下媽咪的臉頰，可是她做不到。因為她唯一看到的，只有媽咪的照片，就連照片，都是今天才看到的。」
傾玖可以想象，平時安靜得不願意開口說話的孩子，突然之間說出那麼一番話時，是鼓足了怎樣的勇氣。
她只是想告訴大家，她的母愛，可望而不可及。
她，一心渴望著那份並不曾擁有過的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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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玖的車已經拜託阮卿悠轉手賣掉，因為急於出手，價格並不高。
不過好在足以維持她這段時間沒工作的家用了。
工作那麼多年，結果因為每月都要上繳小金庫，自己的私用就那麼點，估計這世上，也就只有她了吧。
都說掌握家中的經濟大權才是作為一個結婚後女人的重中之重。
不是將自己掙的錢上繳。
而是將自己男人掙的錢上繳。
而她，很顯然，這麼多年，一直都很失敗。
她帶著陌陌去坐公交。
上了公交，人並不多，她挑了個位置坐下，陌陌則擠在她旁邊。
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她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紀律師」三字，怔了怔。
「紀律師？」
「傾小姐你好，我剛剛已經給何瑾朔那邊的代理律師寄過去資料了，對方現在正在趕來我事務所的途中。您要不要也過來一趟？」
「不用了，你全權代表我就行了。」
原來何瑾朔沒有親自來接楠楠，是因為要趕去見她的律師。
「好的，既然咱們有離婚協議在手，那麼，這樁case我會為你爭取到最大的權利。」
「我只想保留我兒子的撫養權，以及……順利離婚。」
掛斷電話，傾玖望向車窗外那逐漸西落的霞光。
迷濛一片，似乎帶著讓人炫目的光芒。
何瑾朔，該是惱羞成怒了吧。
而他，也很快就能明白，離婚協議上屬於他的落款，究竟是怎麼來的吧？
起訴離婚，加上這份離婚協議。
要麼他就乾等著開庭。
要麼，他就如同現在這般，著急火燎地趕去見她的代理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