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不帶歇地跑到酒店門前的海岸時,簡慈軟了身子就勢趴在了沙灘上。側著臉,閉上眼睛。
沙子里有海水的腥咸氣味,她用力地嗅了又嗅。這氣味她不熟悉,這周遭的環境也是,連同耳邊的聲音與頭頂的天空。
多希望這只是個夢。
再睜開眼時,有陽光和熙和歲月安好溲。
她還是沈醉,是即將從日本飛往中國N市的二十一歲女大學生。
在三萬英尺的空中,在她吐得昏天黑地時,身邊適時出現了一個暖如冬陽的他——他對她笑著的眉眼裡,寫滿了興趣與不加掩飾的喜歡……
她記憶里他的目光那麼純粹,甚至隱含炙熱。他是在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愛上了啊。
他有什麼目的?
——她就是他的目的!
簡慈憋了好久的氣,呼地一下噴吐出來,大口喘息過後,苦澀地勾起唇角恧。
她緩慢地翻過身來,手臂軟軟地砸在沙子上。打開眼睛,眼前仍是一片無限美好和乾淨的星空,可星空下的一切卻那麼的複雜與不純粹。
手機在口袋裡又發出輕響聲,應該是未讀信息的提示。
她猶豫了一會兒,手伸進口袋掏出手機,舉在眼前眯眼看。
果然還是那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簡訊——
【他接近你是為了將本不屬於你的東西拿走。離開他吧,不管他是沈卿來還是沈臨風,你都不該染指!勸誡到此,好自為之!】
這條簡訊標點齊全,語意表達分明,發送時間在五分鐘之前。
那時候她還在沙灘上狂跑。在那之前,發這條簡訊的人該是被她在電話里那樣的斥吼給惹怒了,所以這條簡訊的語氣看來也是有些急憤的情緒隱含其中。
她沒有再回撥過去,知道對方不會接她的電話。
可她想知道「本不屬於她的東西」是什麼?於是她發了條簡訊。
等迴音。耳邊是平緩與規律的卷卷浪花聲。
不遠處的酒店大門裡,有人前前後後地出來,三兩打過招呼后再各自往酒店兩邊的海灘旅館走去。並沒有人往海岸這邊來。
她在黑暗裡側臉望向燈火輝煌的酒店大門……視線里出現個看來有幾分熟悉的身影。 .
「簡慈?!」
Ada的叫聲幾乎可稱作悚然,將這夜色里的浪花也嚇了一跳,猛地捲起拍岸一擊。
躺在沙灘上居然快要睡著的女人也給驚得一個機靈,嗞溜一下瞠大眼睛。
Ada在五步之外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盯著剛坐起身來的簡慈,訝然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簡慈撐起身子從沙灘上爬了起來,拍了拍手和身體,終於放棄胡亂扯緣由的念頭。
「抱歉,我心情不是太好。」
Ada愣了幾秒,再說話之前先吐出一口安心的長氣,隨即語帶埋怨,「你也太嚇人了!心情不好就躺在這裡裝屍體嗎!」
簡慈撇撇嘴,「進去吧,我想休息了。」
「我可不是來找你回房間休息的親!」Ada踩著細跟鞋顛簸地跟在大步向前的簡慈身後,「你得跟我去趟酒吧。」
簡慈不停步子不回頭,「我頭有些疼,不去玩兒了。」又陡然停下步子,扭頭看Ada,「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Ada靠近,一隻手牢牢攀住簡慈的胳膊,「沈總告訴我的。說你不在房間就一定在沙灘!嘿,他猜得真准!」
簡慈眸光一閃,「他回來了?」
Ada點點頭,「剛剛回酒店。還帶了幾位客人,現在都在酒吧里坐著聊呢。是他讓我來找你的。」
簡慈奇怪,「為什麼非要找我去?其他人呢?」
Ada聳聳肩,「其他人已經過去了,我就是奉命來請你的。」 .
簡慈誤會了這裡的酒吧。事實上,它與W市或者其他大城市的酒吧是不同的。
這裡的酒吧更像是個茶莊。沒有過多的客人,沒有端著盤子四處走的WAITER,也沒有身著短裙隨時兜售啤酒的啤酒小妹。
燈光嫵媚得剛好。小型演藝台正中,一位女歌手正哼唱著一首如夢似幻的情歌。她身後的小型弦樂隊停歇了聲音。提琴手們低著頭,或翻看樂譜,或乾脆淡然地放空看著不明處。
一架鋼琴,是歌手唯一的伴奏。
沈臨風坐在演藝台前方視線最好的一方坐位里,身上已經脫去了西裝,穿著一件顯盡他清朗氣質的藍黑格子襯衫。
簡慈站在他左側,首先愣了愣,再不自覺低頭看自己的衣服。那輕薄的黃色小外套里,正是一件藍黑格子寬鬆襯衫。
Ada忍不住輕聲笑出聲來,捅捅簡慈,下巴輕輕向前指了指,「你和沈總穿的是情侶裝哦!」
簡慈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左右看了看,撿了個空桌子就要落坐。
「哎!」Ada拎起簡慈的胳膊,「怎麼坐這裡呢?去沈總那邊啊。他找你有事呢!」
簡慈推卻不過,心裡同時堵著兩股彆扭,緩緩地踱到沈臨風所在的台位去。
走近了,剛要開口,沈臨風卻是偏頭向左側小台桌笑道:「輪到你了商小姐。」
簡慈尋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個著玫色貼身包臀短裙的年輕女人正回望著沈臨風,點點頭,嘴角翻起一朵甜蜜的笑花,「恭敬不如從命,商音就獻醜了。」
沈臨風淡笑點頭,商音勾勾唇,搖著自信的步子往演藝台去。
「這麼盯著人家看什麼呢?」
簡慈收回視線,迎上沈臨風帥逸至極的臉。
「玩兒沙了么?這裡和這裡,都是。」他一邊說,一邊比比自己的臉側和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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