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攻心

  「錦華！」百里傾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朕是皇上，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蕭錦華淡淡的看著他：「皇上！不妨我也跟你說一句實話吧，我知道給你情蠱的人是誰，皇上的疆土是這個天下諸國中最多的，只要治國利民，千古青史上自有你的賢名，如若看不清自己身旁之人，恐怕最後這天極是不是你的還不一定！」 

  「巫蠱本是陰邪之物，皇上的龍椅如果沾染上了這邪惡的東西，難保不會變了顏色，想要除掉冷家，獨攬大權，確實是帝王該想的事情，但是若是堂堂帝王被人利用，那就著實可笑了！」 

  蕭錦華看著他握住自己的手：「我本無心無情，傷害不傷害不重要，如果我以後還有什麼念想的話，只希望皇上能穩坐江山，在這後宮之中給我一片安安靜靜的地方，讓我度過以後的日子就好，別無他求！」 

  蕭錦華說話不快不慢，沒有刻意強調，反而很真誠的陳述，讓百里傾聽得動容，忍不住將她攬到肩頭：「好！朕為了你也會做一個好皇帝！溲」 

  百里傾很想留下，但是到底有言在先，只能不舍的離開，只是出了鳳霞宮臉色就不太好了，他其實對巫鮮本就有忌憚，南疆巫術陰邪他不可能不知道，當初鬼迷心竅答應巫鮮的請求也不過是因為他那一句『蠱毒可以控制人心』，他最想控制的就是蕭錦華，如今蕭錦華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他也能冷靜下來好好分析一下了。 

  巫鮮的出現本就詭異，如果蕭錦華說的是真的，那他這個皇帝可就是一個笑話了，被一個巫師耍得團團轉，而他心裡對蕭錦華的話信任程度很高的，這麼久以來，不管是怨也好，恨也好，蕭錦華從來都是直接將自己的喜惡表現給他，從來沒有騙過他，所以他相信蕭錦華不會騙他。 

  當然，也不排除蕭錦華怨恨巫鮮的蠱毒害了她想要中傷巫鮮，但是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過就被他否定了，蕭錦華不是後宮那些玩弄手段的陰險女人，他覺得如果她想要巫鮮死，一定會親手動手殺了他恧。 

  越是想百里傾的心中就越是堅定自己的想法，往御書房走的腳步頓下：「徐安！」 

  徐安連忙上前：「奴才在！」 

  「宣衛煌進宮！」百里傾想想：「不！朕親自去一趟他那裡！」 

  百里傾能相信蕭錦華，說明他還沒有被迷昏了頭腦，不過從另外一方面說，他其實被蕭錦華迷昏了頭腦！ 

  百里傾愛蕭錦華么？不見得，以前是因為發現自己的算計遺漏了蕭錦華這一顆明珠心有不甘，所以想方設法想要得到蕭錦華；後來在一次次交手中被蕭錦華的冷靜和才華折服，更加的想要將她奪過來。 

  一句話說到底，其實一切都是佔有慾作祟，百里傾此刻已經把自己的佔有慾和感情混淆，恐怕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的非蕭錦華不可，還是只是想征服她，征服這個視他如無物的女人。 

  但是自古帝王薄情，縱容他此刻千般恩寵，但是當他真的將她得到，時日一久，如今的新人終歸還是會變成舊人，今日所有的諾言全都會隨風而逝，空話罷了！ 

  都說當局者迷，可是蕭錦華這個當局者卻比任何人都清醒，因為她內心堅定，靈魂並非十來歲的小姑娘，更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就算百里傾此刻對她低聲下氣，他終究還是帝王，這個天下的主宰，容得下她一時的放肆，卻容不下她一世，帝王的女人，結局早已註定，可惜－－－－－她不是這局中人！ 

  －－－－－－－－－－－－ 

  兩軍休戰，知道暫時不會打仗，不過還是會遠遠的觀望，畢竟還沒有真正的簽下和平條約，誰都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突然反悔進宮，所以雙方還是處於備戰狀態。 

  桂寧軍已經被百里夙編入了燕家軍成為獨特的分部，這幾日上過了戰場，也刷新了這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的人生觀，血性被喚醒，終於有做人的樣子了。 

  較場上桂寧軍的人一個個去找燕家軍的人挑戰，開始的時候燕家軍是瞧不起桂寧軍的，要知道他們『聲名在外』，小孩子都知道桂寧軍是一群沒用的廢物，可是當一個個燕家軍被打倒的時候，眾人都忍不住側目，直到最終刮目相看。 

  流氓中也有能手，甚至還藏了不少武林中人，雖然打仗什麼的不在行，但是單打獨鬥可是一把好手，不管是耍詐還是耍流氓，反正打倒了對手就是勝利！ 

  聽著校場下面的呼聲，百里夙很欣慰，沒有將領不希望自己的士兵有本事，而且兩支軍隊能打成一片，那是最好的畫面。 

  李昭面色微沉的走過來：「王爺！藍側妃來了！」 

  百里夙皺眉：「不是派人去攔了么？」 

  「是攔了，還跟人動手了，可是對方是禁衛軍，皇上親兵，說奉皇上之命，一定要將藍側妃安全送到王爺身邊，職責所在，不敢怠慢！」 

  百里夙沉默片刻轉身：「走吧！去看看！」 

  百里夙走到軍帳門口，藍幻兒立刻含淚撲過去：「阿夙！我終於見到你了！」 

  百里夙退後一步避開了她的擁抱：「你不在王府好好待著，跑這裡來做什麼？」 

  藍幻兒淚眼婆娑，無比委屈：「我擔心你，我怕你身邊沒人照顧，所以想來陪你，可是都怪我沒用，半路扭傷了腿，又染了風寒，直到現在才來見到你！」 

  「阿夙你會不會怪我？」 

  百里夙皺眉：「這裡是軍營，你一個女人不方便，本王立刻派人送你回去！」 

  「阿夙！求求你不要送我走，讓我留下照顧你吧，我一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求求你！」藍幻兒祈求著，甚至跪下了，周圍的士兵都看了過來，百里夙眼眸中閃過煩躁，最終妥協：「李昭！給她單獨收拾一個營帳！」 

  藍幻兒立刻喜笑顏開：「多謝王爺！阿夙最好了！」 

  綠香看著歡喜無比的藍幻兒，此刻的心情格外的平靜，再也沒有當初見到藍幻兒時想要用她打敗蕭錦華的心情，她雖然恨蕭錦華，但是她更厭惡藍幻兒，蕭錦華心高氣傲，到底她是京城貴女，丞相之後，京中排名第一的貴女！可是藍幻兒算什麼？ 

  一個靠著見上幾面的交情就賴上王爺的女人，王爺為了她毀了容貌，傷了雙腿，甚至差點丟了性命，王爺失魂落魄醜陋不堪的時候她不在，王爺的傷終於好了，她卻回來了，沒有一點的愧疚，沒有一點的自責，只想著王爺為她付出是愛她，肆意的揮霍王爺對她的情分，卻從未想過為王爺做什麼，這麼一個自私無恥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得到王爺的垂青？ 

  藍幻兒揪著百里夙說了一會兒話，最終被百里夙打發回去休息，綠香一言不發的為她收拾東西打水洗漱，等到藍幻兒累得睡下了，她才走向百里夙的營帳，不過被李昭攔下了：「王爺不想見你！」 

  綠香沒有勉強，雙膝跪地，對著營帳磕了三個頭：「綠香自知犯了大錯，不求王爺原諒，只是想告訴王爺一聲綠香知錯了，綠香仗著服侍王爺多年，養成了心高氣傲的性子，甚至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想要成為王爺的妃子，因此在王妃進府之後處處為難於她，甚至因為一時邪念，差點犯下滔天大罪，綠香不求王爺原諒，等到藍側妃同王爺回京，奴婢立刻回封地，今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不會再讓王爺和王妃為難了！」 

  李昭和趙亭相視一眼，都很是意外，怎麼都沒想到綠香居然會說出這番話，只是看她的表情，顯然是真的悔悟了。 

  帘子被拉開，百里夙走了出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綠香，眼眸複雜：「你從小陪著本王一起長大，本王早已將你當做親人，曾經你做的事情確實令本王寒心，但你今日能悔悟，倒也不算無可救藥，既然知道錯了，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思，封地就不必去了，好好在王府做事吧！」 

  綠香流著淚一個叩首：「奴婢叩謝王爺！」 

  李昭和趙亭也是欣慰，綠香心高氣傲些其實人不壞，這些年也沒做什麼錯事，對王爺盡心儘力，他們都看在眼裡，如今綠香能悔過，他們也是由衷的高興。 

  －－－－－ 

  而此時，王府正在進行一場拉鋸戰，燕九終於能下地走路了，起身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一隻信鴿，是百里夙給王府侍衛送信回來問蕭錦華的近況的，燕九叫了負責傳遞的侍衛過來問：「王妃最近一隻在生病，你們沒有告訴王爺么？」 

  侍衛低頭：「紅劍姑娘不讓屬下寫，只寫王妃安好便可！」 

  「這怎麼行？」燕九皺眉，然後邁著步子去了木棉苑，恰巧紅劍出去了，夏芙在照顧葯園子，白珍坐在門口繡花，燕九問：「王妃醒著么？麻煩白姑娘稟告一下，我要見王妃！」 

  白珍沒有夏芙和紅劍圓滑老練，被燕九這麼一問就慌了，支支吾吾道：「王妃不見你……她還在睡覺.……」 

  燕九不信：「王妃到底是病了還是在睡覺？」 

  「啊？」白珍一愣，慌忙道：「王妃病了，不見客！」 

  燕九豈是那麼容易被白珍騙去的人？頓時就察覺到這裡面有貓膩了，怒問：「你給我說清楚，王妃到底怎麼了？否則我稟告王爺，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白珍嚇得手足無措：「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王妃去哪兒了！」 

  燕九驚：「你是說王妃不在府里？」 

  白珍怕怕的點點頭：「嗯！」 

  「多少天了？」 

  「王爺出征的那天晚上王妃就走了！」 

  「壞了！」燕九大驚：「王妃定然是去邊關了！」 

  可是想想不對：「王爺還來信問王妃，顯然是王妃沒有去軍營找王爺，不行，我得立馬告訴王爺這個消息！」 

  燕九快速轉身，不過一把劍橫在他的面前，持劍之人正是紅劍：「燕侍衛要去哪兒？」 

  燕九看到紅劍這個架勢，頓時怒了：「你居然隱瞞王妃的事情，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王妃這麼久都沒有去找王爺，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付得起責任么？」 

  紅劍不為所動：「王妃做事情自有她的想法，我相信她有本事保護自己完好，但是在她回來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告訴王爺她的消息！」 

  「紅劍！」燕九低喝：「你這是在欺瞞王爺！」 

  紅劍直視他憤怒的眼眸：「我效忠的是王妃，不是王爺！」 

  「你……」燕九氣得不行：「這都半個月了，你總該讓王爺知道真相吧？萬一王妃遇上了什麼事兒那可怎麼是好？」 

  紅劍眼眸閃動：「已經是最糟糕了，怕是不能再糟糕了，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王爺如今在邊關，你這是想要動搖王爺的心，讓他心急如焚拋起自己主帥的身份去尋找王妃么？你可曾想過後果？」 

  「可是王爺回來若是知道王妃不見了，他會瘋的！」 

  「那就瘋好了！」 

  燕九怒：「你這個女人怎麼那麼不可理喻？你難道就不著急么？」 

  紅劍平靜的看著他：「我為什麼要著急？我會等王妃回來，如果有一天她出了意外，我就自刎謝罪，去黃泉服侍她！」 

  燕九這真是有氣都沒地兒發，一掌打開紅劍手中的劍，伸手就去奪她的劍，紅劍自然不肯就範，兩人竟然就在這院中打了起來。 

  若是平時，燕九的武功自然是在紅劍之上，拿下紅劍不是問題，但是如今他重傷未愈，豈會是紅劍的對手，十招之後就有了敗象，二十招之後再一次被紅劍將劍架在了脖子上，不過這一次他不是站著，而是被紅劍毫不客氣的踩在腳下。 

  被一個女子打敗，還被踩在腳下，他這次真的是什麼面子都沒了，怒瞪紅劍，卻見她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平靜的收了劍，然後轉身往外走，燕九問：「你去哪兒？」 

  紅劍：「去殺了所有的鴿子！」 

  燕九連忙爬起來追上去：「你這個女人講點道理好不好？那鴿子又沒有找人你！」 

  「哎哎哎！那是軍用鴿子，很難訓練的！」 

  「哎呀！那只是王爺最喜歡的！」 

  「唉……小姑奶奶，我錯了，我不告訴王爺了還不行么？」 

  紅劍收劍入鞘，拎著兩隻血淋淋的鴿子從燕九身邊走過：「你要是敢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當鴿子燉了喂狗！」 

  燕九靠在柱子上喘氣，看著紅劍的背影搖頭，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婢，長公主和王妃都不是好惹的，現在好了，她們的奴婢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你說世上怎麼就出了這麼多奇葩的女子啊？ 

  長公主被駙馬爺降住了，王妃被王爺拿下了，你說得什麼樣的男人才能拿下紅劍啊？燕九猛然想到那個吻，心中泛過一絲漣漪，隨即自嘲一笑，他連肖想的資格都沒有，想那麼多做什麼？ 

  看著手中的信紙，在看看地上還沒幹的鴿子血，他倒是想傳信，但是他覺得紅劍一定說到做到，罷了，就信王妃一次，希望王爺早日回來吧！ 

  －－－－－－－－－－－－－－－－ 

  百里琅已經熬了兩夜了，怎麼都無法入睡，準確的說，他已經陷入了一種病態之中，就算閉上眼也睡不著了。 

  百里琅收到千流給他的信息，他自然知道蕭錦華的意思，可是他在那天晚上就收到了蕭錦華進宮的消息，她在宮門口站了那麼久，探子將她的衣著和神情描述給他，以及百里傾對她的態度，他幾乎立刻就確定了她就是蕭錦華。 

  她進宮了，由百里傾牽著手走進的宮門，沒有逼迫，沒有不甘，而是很順從的跟著百里傾進去的，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 

  這已經是兩天了，兩天兩夜，依照百里傾對蕭錦華的心思，大概什麼都已經發生了吧？ 

  為什麼最後竟然變成了這樣的結果？ 

  藍胤來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趴在床邊要死不活的百里琅，冷嘲一笑：「你這是怎麼了？又是那個美人兒傷了你的心？」 

  百里琅眼眸都沒了焦距，茫然的看著門口：「藍胤！她進宮了，她竟然跟了百里傾！」 

  「人家正牌相公都沒有表態，你把自己弄成這樣算什麼？她又不是你的王妃，你傷心個什麼勁！」 

  「我隱忍壓抑，強迫自己將心中的感情埋起來，我不想破壞她跟五弟的夫妻感情，可是為什麼我放棄了，後退了，最後她竟然進宮了呢？她不是那種貪慕權勢的人，為什麼她會跟了百里傾？」 

  藍胤整理整理衣擺：「很簡單啊，因為百里傾是皇帝！」 

  百里琅的眼眸微微一動，終於有了半分神采：「你說什麼？」 

  藍胤平靜的看著他，可是他那雙眼眸不在淡然與世無爭，而是深沉黑暗：「如果你是皇帝，你也可以將她奪過來，這天下都是皇帝的，往前數，皇帝奪人妻子的事情數不勝數，可是青史之上他們依舊是賢明君主，奪妻只是不過是在野史上為他們添了一筆香艷罷了！」 

  「百里傾做的不是十惡不赦之事，他只是做了很多帝王都做過的事情，沒什麼好奇怪的，反而奇怪的是你，你這麼多年的籌謀，如今都被你擱置，你的野心，你的冷靜呢？都被那個蕭錦華奪走了么？如果是，那我立刻派人去殺了她，就算重重宮闈，想殺她也不難！」 

  百里琅緩緩坐起身，失神呢喃：「如果是帝王就可以將她綁在身邊了么？」 

  藍胤的手一頓，眼眸微眯，他說了這麼多百里琅都沒聽進去，只想到怎麼得到蕭錦華，這個蕭錦華到底是福還是禍啊？ 

  「是！青史都由勝者來書寫，帝王就是這個天下的主宰，只要你成了皇帝，想要她還不容易么？」藍胤心中一嘆，且當蕭錦華是福吧，至少讓百里琅振作才是。 

  「她不會願意的！」百里琅嘲諷道：「她不會願意的！」 

  「可是她如今跟著百里傾，難道百里傾會比你對她還好？你就放心她一個人在宮裡被百里傾蹂躪？」 

  「砰！」百里琅直接從床上倒在了地上，這下子終於可以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