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決定

  這一夜華錦失眠了，她腦海中一直回想這李昭近乎嘶吼的話，他說：「就算王爺為你服下情蠱你也不在乎么？」 

  他說：「王爺一直在尋找你，為了第一時間聽到你的消息，七天七夜沒有合眼，最後心力交瘁暈厥過去，他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他等了大半年，做了大半年的行屍走肉，終於得到你的消息，你卻將小王爺送回去自己消失不見，他說他不怪你，他願意等，等你回去看他的那一天！」 

  他說：「有一天王爺照顧完小王爺之後去書房，屬下進去的時候發現他暈倒在地，找了好多太醫都醫治不好，後來才知道他去南疆求了情蠱服下，然後天天看著你的畫像，讓自己跟你一起受苦，跟你一起痛！恧」 

  他說：「王妃！屬下不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痛，可是屬下知道王爺愛你，求求你，回去吧！溲」 

  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心開始痛，痛得無法呼吸，百里夙，你怎麼會這麼傻？你難道不知道情蠱無解么？你當真要我將心摳出來給你么？ 

  蕭錦華還是華錦，她到底該怎麼選擇？ 

  早上周大嬸端著水盆進來，一眼看見的就是靠在枕頭上一夜未合眼的華錦，剛剛想問她怎麼醒這麼早，卻看到她滿臉的淚痕，滿眼的血絲，頓時心疼的上前：「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昨夜去王府受委屈了？怎麼哭成這樣了？」 

  華錦回神看著周大嬸，連個客氣的笑都扯不出來，動了動僵硬的身子，起身下床拿毛巾洗了一把臉，洗完之後轉身往床上一倒：「今日不比為我準備飯菜了，我要好好睡一覺！」 

  周大嬸想說什麼，可是華錦已經裹了被子睡了，到嘴的話也問不出來，最後只有端著盆子出去了，姑娘和攝政王之間的事情不是他們可以議論的，不過姑娘心情似乎不好，要不要給王爺捎個話啊？ 

  「徹夜未眠？」趙赫將奏章放下：「本王昨夜也沒做什麼，怎麼會讓她徹夜未眠？」 

  展浩道：「啟稟王爺！昨夜姑娘回去的時候路上突然出現一批黑衣人，他們為首之人喚姑娘王妃，屬下見他們並沒有傷害姑娘，因此沒有上前阻止！」 

  趙赫瞭然，重新將奏章拿起：「那些人到底還是找到她了！」 

  屠洪上前：「王爺！我們要不要？」屠洪以手為刀橫空劈了一下。 

  趙赫搖搖頭：「那些人她認識，我們不要出手，免得惹上不必要的仇恨，讓她自己處理吧！」 

  「對了！」趙赫看向展浩：「本王不是讓你跟著德親王么？」 

  「屬下正要跟王爺彙報這件事情，德親王下朝之後就回府，可是沒一會兒卻換了便裝從後門出城，一直去到城外三里地的一個小茶棚見了一個人，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但是屬下看了許久，總覺得那個人像是兩年前被王爺貶黜的兵部侍郎徐元朝！」 

  「徐元朝？」趙赫冷笑：「徐元朝任兵部侍郎，負責掌管監造兵器，他們找徐元朝，定是與兵器有關！看來我們的皇帝陛下已經按耐不住了！」 

  「屬下已經派人跟蹤徐元朝，一有消息立刻稟報！」 

  「嗯！」趙赫抖抖衣袖起身：「本王好些日子不曾進宮與這位小侄兒談談心了，今日天氣不錯，正好去御花園走走！」 

  展浩和屠洪相視一眼，有些不明白趙赫的意思，但是就算不明白也知道，王爺去找小皇帝絕對不是好事，至少對小皇帝來說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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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錦一覺醒來已是下午時分，起身開門出去就看到周大叔在花園裡栽花，周大嬸拿了桶打水過來，兩人一起忙竟然都沒有發現她醒來了，一對老夫妻這般和和睦睦的耕種，哪怕沒有多少心跳加速的時刻，日子只是柴米油鹽，粗茶淡飯，卻也恩愛得讓人羨慕。 

  其實她要的也只是這樣安寧而美好的日子，可是卻被命運一步步逼迫到現在這樣的地步，她也有茫然的時候，她突然想起無聞聖僧給她的木牌，他說如果她感到迷惘的時候就可去找他，不知道如今算不算是她最迷惘的時候？ 

  突然，一道氣息讓她猛然轉頭，左方的牆角上躺著一個人，頭正在右手手臂上，腳踩在房檐上，嘴裡叼著一根茅草，很是悠閑的躺在那裡，不是千流又是誰？ 

  千流沒有看過來，但是他知道蕭錦華看著她，長嘆口氣：「你說本大俠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好不容易拜個師，結果被師父一撂就是好幾年，被人奴役被人欺負，沒人疼沒人愛，我該找誰哭去啊？」 

  華錦眼 

  皮一跳，轉身往另外一面走，一陣風從耳邊刮過，剛剛還在牆上的人已經來到她的面前，懶洋洋的靠在柱子上：「本大俠覺得跟姑娘很有緣分，對姑娘一見鍾情，不知姑娘可否賞臉跟本大俠喝喝茶？」 

  華錦心中嗤笑，六年時間，本事不見漲，臉皮倒是長厚了不少，調戲人調戲到她的頭上來了。 

  心中不以為然，她也懶得理他，轉身對看過來的兩夫妻道：「大嬸！給我弄份飯菜！」 

  周大嬸忙點頭：「好的！我這就去給姑娘做！」 

  說完看了眼千流，有些不放心：「這位是姑娘的朋友么？如果不是，還是請他離開吧！」 

  「沒事！」華錦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他不會把我怎麼樣！」 

  「喂！你這樣很傷本大俠自尊的！」千流跳起來：「我看起來那麼沒有攻擊力么？」 

  華錦給他一個白眼，轉身往屋裡去，千流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嬉笑之意斂去，難得的正經：「子回長大了，上一次我回去的時候他問我有沒有找到他的娘親，我跟他說他的娘親很快就會回來看他！」 

  華錦步伐一僵，扶住門框的手收緊！千流繼續道：「他去了書院上課，有一次跟別的孩子打架，對方母親看到，上前去就將他推開還狠狠的罵了一頓，王爺知道之後大發雷霆，回來看見他可憐的獨自落淚，王爺心疼的抱著他安慰他，他只說了一句，他說……要是我娘親在就好了！」 

  眼淚無聲的落下，子回，她的孩子，她知道自己欠了他太多太多，他也受了太多太多的苦，她不該的，可是她不是聖人，也會迷茫，也會無措，她還需要時間來看清自己的心。 

  千流還想說什麼，可是她看到了華錦落下的淚滴，一瞬間話都梗在了喉嚨里，其實他也知道，這件事情不能怪蕭錦華，她受的委屈太多，吃的苦也太多了。她九死一生才生下那個孩子，如今他卻用這個來逼迫她，他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可是他們尋了她六年，如今也該回去了，總不能永遠的這麼分離吧？ 

  千流走上前伸手握住華錦的手臂，柔聲嘆道：「該回去了，跟我們回去吧！」 

  華錦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不過最後她還是伸手將千流的手拂開了，她不想因為將就而回去，她希望她是看清了自己的心，沒有一絲雜念的回去，她會回去的，但是不是現在！她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百里夙，她不想這樣回去！ 

  「王妃.……」千流喚她。 

  華錦沒有轉頭，背著他將門關上：「你走吧！該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回去的！」 

  千流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有些泄氣道：「我不逼你，我們就在這裡等你，等到你願意跟我們回去，還有……就當我們求你，不要再消失了，你不回去，至少讓我們知道你還安好！」 

  華錦沒有回答，走進去坐到靠椅上，伸手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布包，布包上面綉著雙魚圖案，這裡面裝的是子回的胎髮，五年多了，她都快忘記自己兒子的樣子了，也不知道他如今長大了是什麼樣子，他的父親那麼好看，他一定也很可愛，可是她卻沒能陪在他身邊看著他長大，這怕是她一生最大的憾事了。 

  華錦失神坐在那裡許久，突然她一把將胎髮握住，快速起身開門出去，一路來到攝政王府，剛剛要進去卻碰到了騎馬而來的李喆，畢竟昨夜見過，她也不能說視而不見，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轉身要進去卻被李喆喚住：「姑娘是來找王爺的么？」 

  華錦點頭：「嗯！」 

  李喆走過來：「正好我也有事找王爺，姑娘請！」 

  華錦沒有多言走了進去，李喆卻不想保持沉默：「昨夜沒能和姑娘說上話正覺得遺憾，沒想到今日居然能遇上姑娘！」 

  華錦不以為意：「我不過區區一個閑人，又不懂軍中之事，將軍跟我有何話好說？」 

  李喆靦腆一笑：「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跟姑娘說說話，以前總是聽屠大叔說姑娘多麼的厲害，就一直想見見！」 

  華錦轉頭看他一眼，倒是一個坦蕩之人：「將軍從軍多少年了？」 

  「家父帶兵，我自小在軍營長大，不過真正從軍也不過十年！」 

  軍人世家出來的孩子多是一身軍人正氣，沒有什麼歪心眼，作為軍人，華錦對軍人其實很有好感：「有心儀的姑娘么？」 

  李喆面色一紅，連忙搖頭：「沒…… 

  沒有！」 

  華錦看著他那個樣子忍不住莞爾一笑：「你緊張什麼？有個喜歡的姑娘也是正常的事情，喜歡就去追，軍人熱血，沒有女子不喜歡！」 

  李喆眼眸一亮：「姑娘也喜歡軍人么？」 

  華錦頓下步子看了看他，微微點頭：「恩！我夫君也是帶兵的！」 

  李喆的眼眸暗了一下：「姑娘有夫君了？」 

  「不止有夫君，還有孩子呢，只是因為一些原因好久沒有回去看他們了，不過現在也該去看看了！」華錦大步向前，不理會李喆的情緒，她可不知道李喆會不會對自己有好感，但是不管是什麼，先切斷這條路總是好的。 

  兩人走到書房門口，展浩攔下他們：「王爺正在和幾位大臣商量事情，二位先去偏廳等候吧！」 

  華錦和李喆一起去了偏廳，沒多久就看到幾個身著朝服的大臣走出去，面色似乎不是很好，李喆也看見了，忍不住道：「德親王他們越來越放肆，今日早朝竟然彈劾了王爺的兩個親信，王爺現在怕是頭疼著呢！」 

  華錦不想問這些事情，聽著也當沒聽見，權謀而已，她如今不想沾惹。 

  華錦先一步去了書房見趙赫，進去就看見他一臉陰鬱，她不是第一次看他冷臉，但是這次似乎凝重了些，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沒有開口，只是坐著，直到趙赫緩過神來看著她：「你怎麼來了？」 

  華錦這才看向他：「我答應去天極，不過僅此一次！」 

  趙赫凝視著她，情緒莫名：「去了還回來么？」 

  華錦折了折袖子抬起眼皮看著他：「你準備什麼時候往自己身上捅幾刀？」 

  趙赫失笑：「如果這樣能讓你千里歸來，本王倒是不介意試試！」 

  華錦涼涼的看著他：「我可你救你，但是你要作死，我也不好攔著不是？」 

  「你還真是沒良心！」趙赫起身去書桌，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一塊令牌遞給她：「本王在天極也有些人手，你拿著這塊令牌可以調動他們，也方便傳信！」 

  「好！」華錦拿了過來：「李喆來找你，我不打擾了！」 

  華錦轉身離去，趙赫看著她的背影：「只要本王在一天，你就是本王的知己，攝政王府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 

  華錦沒有回頭，看著門口盛開的花朵微微一笑：「相遇是緣分，相知是福分，能遇上你這樣的知己我很開心，你的話我記住了，記得快死的時候等一等，至少讓我看著你咽氣不是？」 

  趙赫聞言沒有生氣，會心一笑，如果在死的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她，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第二日華錦就出發了，跟她一路的有李喆，不過華錦沒有要趙赫護送她的五百親衛，而是跟李喆兩個人喬裝易容之後帶著他的信函悄悄離開了，誰都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就連李昭和千流都是在他們離開的第二天才發現這件事情的。 

  李昭一拳砸在桌子上，氣得不行：「該死！又讓王妃跑掉了，早知道就該將她綁回去的！」 

  千流鄙視他：「你們這功夫也就能幫我綁了，想綁她？回去再練練吧！」 

  李昭瞪他：「你還好意思說？你不是去找她了么？眼皮子底下走了你怎麼不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千流冷哼：「雖然我沒有看見，但是我跟你打賭，王妃這次絕對是回去京城了！」 

  「你怎麼知道？」 

  千流昂首：「我就是知道！」 

  李昭氣：「萬一王妃沒有去天極，你我該怎麼交代？」 

  千流聳肩，沒好氣道：「你愛信不信，反正我是準備回去了，好久沒有看到子回那小子了，挺想他的！」 

  李昭看著千流大搖大擺的離開，眉心緊緊皺起：「王妃真的回去了？可是為什麼又不讓我們知道呢？」 

  李喆陪華錦一起上路，路上對她是諸多的照顧，什麼事情都包攬，生怕累著她一般，華錦蹲在岸邊看著在河裡捉魚的李喆忍不住笑道：「剛剛讓你在鎮子上吃，你偏不，這下好了，你要是一條魚都捉不到，我們都得餓肚子！」 

  李喆面色一紅：「不會的，我以前在軍隊里經常捉魚，相信我！」 

  華錦也是隨口開個玩笑，可是李喆顯然會認真，倒 

  是讓她收了逗弄的心思。 

  「噗噗噗！」就在她游神天外的時候李喆快速一叉，一條肥美的大魚就被他叉在了木叉上，李喆激動道：「捉到了，我馬上給你弄烤魚吃！」 

  到底是行軍吃苦慣了，他倒是什麼都會，拿出隨身的匕首將魚洗剝乾淨，串到木棍上就開始生火烤魚。 

  華錦看著他那樣子點頭贊道：「技術不錯！」 

  李喆撓撓頭：「讓你見笑了！」 

  「對了！王爺要是知道我們撇下他的親衛走了，一定會很生氣的，以後回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交代！」李喆說著一臉愁容。 

  華錦往青草上一趟，雙手枕在腦後，不甚在意：「如果我真的帶著他的親衛走他才覺得奇怪，我習慣了獨來獨往，他知道的！」 

  李喆聞言羨慕道：「姑娘和王爺倒是感情好，雖然不是夫妻，但是卻都很了解對方！」 

  華錦側眼看向他：「這跟感情不感情沒關係，只是將對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坦誠相待，相處久了自然就了解了！」 

  李喆點點頭：「姑娘說得有理，不過能把王爺放在平等位置怕沒有幾人能做到，我很佩服姑娘的心胸和氣魄！」 

  華錦才不想聽他的奉承：「魚好了么？」 

  「還要一會兒，再等一下就好！」 

  華錦轉頭合上眼，不再跟李喆說話，耳邊是微風吹動草地發出的細微的沙沙聲，靜下心來她似乎能聽到每一片草葉摩擦的聲音，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不過，如果是帶上了殺氣，她就不是那麼喜歡了！ 

  華錦突然拔地躍起，匕首瞬間滑入手中，反手往地面刺去，瞬間鮮血從地下冒了出來，對方拼勁最後的力氣破土而出，手中的劍不顧一切的砍過來：「啊！」 

  華錦快速後退，手中的匕首同時一甩，身子避開了他的劍，而她的匕首也刺入了他的心臟，繞開他的劍快速上前一把將匕首抽調，光亮的匕首上一滴血都沒有。 

  華錦的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李喆目瞪口呆的看著，半天沒能回過神來，這是人的速度么？他都沒看清怎麼回事，地上就躺了屍體，她已經將人解決掉了。 

  不過殺手沒給他多少驚訝的時間，很快一群殺手破土而出，一擁而上，他也不得不抽出佩劍迎上去，這第一場刺殺終於開始了！ 

  華錦的身手早已不是以前那般弱，速度之快是這些殺手都比之不及的，不過眨眼之間，又多了兩條人命，手起刀落，沒有絲毫停頓，然而最可怕的是她的那雙眼眸，裡面沒有絲毫的恐懼，也沒有絲毫的興奮，一雙眼眸平靜如水，與她的動作截然相反，十分詭異，讓人油然而生出一種心寒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