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開戰
華錦快速洗完澡穿上衣服,走到門口掀開帘子,不意外的看見百里夙站在那裡:「我洗完了,你讓人進來換水吧!」
百里夙轉身,深黑幽暗的目光含著化不開的柔情,掃過她濕漉漉還在滴水的發,一言不發伸手握住她的手拉著她進去,讓她摁坐在床邊然後伸手吸了放在一旁的干毛巾過來為她拭擦頭髮,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經常這樣做,六年雖然時間有些久了,但是習慣還在。
華錦感受著他的細心和溫柔:「好啦,我自己擦,你去洗澡吧,天色也不早了,明日還要處理戰事呢!」
百里夙沒有說話,固執的為她拭擦著頭髮,動作之溫柔,彷彿手中的是無價珍寶,華錦也感覺到他的情緒,索性不說了,由他擦吧!
直到確定頭髮幹了百里夙才放下毛巾,轉而拿了旁邊的梳子過來為華錦梳理那微微凌亂的發,她的發比以往的更加黑沉順滑,放在手心彷彿世間最好的綢緞,讓人愛不釋手溲。
不知道梳了多少下,直到確定梳好了百里夙才放下梳子,沒有多餘的動作,只道:「你睡吧!我去洗澡!」
華錦目送他離開,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掀開被子倒下,將曾經的一切都放下,少了心中那倒沉重的枷鎖,她彷彿身子都輕了不少,她到底是邁過這個坎了,等過幾日的戰爭,等到將南疆收復,也許她就能過上幾天安穩的日子了,她一直想要卻一直得不到的平靜生活也許不遠了。
華錦很累,人累,心也累,她活了那麼多久,看盡了人世間的滄桑繁華,看透了一切人心險惡,她已經不想去想別的事情了,她就想休息休息,讓自己的心也休息休息,而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她安心入眠的地方,似乎只有百里夙的身旁了,時隔多年,她最信的人還是他恧。
華錦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身旁有人掀被子,熟悉的氣息讓她不用睜眼都知道是誰,六年的分別不是一天兩天,縱然心中的隔閡打開了,可是身體卻還是生疏的,所以在百里夙躺下的時候華錦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慄,說不出是因為激動還是排斥這般突然的親近。
百里夙敏感的感覺到了,但是依舊躺下,伸手將華錦掰過來,讓她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感覺到她的緊張,百里夙輕輕在她額頭一吻:「我不會逾越的,睡吧!」
安心的懷抱,安心的氣息,華錦堅持了沒多久就困意來襲,不自覺的往百里夙的懷裡靠靠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睡去,這是她六年以來睡得最安心的一刻。
確認華錦睡著了,百里夙才輕輕點了她的睡穴,確定她不會醒來,這才鬆了口氣,呼吸了好久才顫抖著手去解華錦的衣服,手掌觸到她胸前的柔軟,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遍布全身,下腹不自覺的一緊,額頭都出了細汗,他禁慾六年,以往心如死灰,根本就生不起慾念,如今心愛的人就在面前,他怎麼還能坐懷不亂?
可是他到底不是被下半身控制行動的男人,他不想這麼草率的得到她。
凝注心神,屏住呼吸,手掌從她衣服中探進去,很快就觸碰到了一條凸起的肉痕,那是她傷口留下的疤,指腹顫抖的觸摸,腦海中全是她受傷時的樣子,手指往下不遠又是一塊傷疤,很淺,如果不仔細根本觸摸不出來,這不是利器所傷,應該就是被毒物弄出來的。
明明情蠱已經解了,可是心卻痛得無以復加,彷彿快要窒息,抬手起床點了燈,深深的看著華錦許久這才上床將被子掀開,然後將她的衣服解去,曲線妖嬈的身體發著瑩白的光,極致誘人,可是百里夙卻根本生不起絲毫的旖旎,目光落在她身上錯綜複雜的傷口上,眼淚毫無徵兆的奪眶而出,這是他虧欠她的罪證。
微微低頭,顫抖的唇吻上那凹凸不平的傷疤,這些傷疤很醜,他不該出現在她的身上,深深的吻著,心中不停的痛著,她受傷的時候是有多痛?到底怎麼會受傷?這條傷口又是誰給的?腦海中不斷回想這這些,嘴上卻將那些疤痕一遍遍的親吻,似乎希望以這樣來緩解她曾經的痛!
一遍遍的膜拜,虔誠而純潔,沒有絲毫的邪念。
一夜無夢,這是華錦這些年唯一的一個好覺,她醒來的時候百里夙已經不在身邊,只有李大娘在為她準備東西,掀開被子起身,轉身拿衣服穿,扣扣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裡面的衣帶變成死結了,有些疑惑,莫非她睡覺的時候弄到的?
華錦沒有多想,吃完飯之後剛剛準備出去,門口傳來『蹬蹬蹬』整齊的腳步聲,還有鳴鼓吹號角的聲音,華錦皺眉:「這是要打仗了?」
燕九從一旁冒出來,弓手一禮:「王爺點兵備戰,命令屬下守護王妃,寸步不離!」
華錦微微點頭算是接受,雖然如今的她用不著別人保護,但是百里夙想這樣做就由著他吧!看著一排排士兵鏗鏘走過,華錦突然想起那天那些士兵中毒的畫面,對燕九道:「能帶我去傷員修養的地方么?」
燕九頓了一下,然後點頭:「這邊!」
雖然是初夏,但是華錦還是覺得有些涼,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披風,跟著燕九走,昨夜很多人都知道王爺跟這個姑娘的事情,就算不知道她是王妃,只要是淳親王百里夙的女人他們也得畢恭畢敬的,一路上不少士兵都給他們行禮,一個是王爺身邊的近身侍衛,一個是王爺看上的女人,誰都不敢得罪!
遠遠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燕九指指前方:「就是那裡!」
華錦一眼就看到那裡坐著一群綁著白色繃帶的人,門口有人將幾具屍體抬上車,那是要拖去埋的。華錦微微眯眼:「這些天死了多少人了?」
「一共三次交戰,死了九千人左右!」燕九答。
華錦沉默了一下:「過去看看!」
傷兵營地是另外圈出來的一塊地方,裡面躺的全是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傷員,有的是輕傷,有的卻沒有那麼幸運,手腳砍斷的比比皆是,這條命就算撿回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十幾個軍醫在裡面忙得不可開交,幫忙的士兵也跑得飛快到處端葯送過去,每一個帳篷里躺了十個人,一個挨一個的擠在一起,血腥味、藥味和臭味混合在一起,要多難聞有多難聞。
燕九倒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但是他不能讓華錦一直待在這裡:「王爺怕是商議完事情了,我們回吧!」
華錦沒有回答他,而是走到一個昏迷的士兵身邊,拿起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把脈,也許她這麼個漂亮的女人出現在這裡太突兀了,不少人都看過來,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但是她一身尊貴身旁還跟著一個侍衛,也沒人敢亂開口說什麼。
把完脈華錦收回手,從腰上取了銀針,快速的在那人身上扎了三針,想了想又拿了顆藥丸出來,燕九連忙接過:「屬下來吧!」
華錦將藥丸遞給他,自己又去別的地方看看,觸目所及都是傷員,雖然傷得不輕,但是最嚴重的還是毒,這些軍醫也察覺到了毒調配了解藥,但是解藥的力度不夠,最多也只能緩解一下死亡時間,實質上沒有什麼用,只是可笑她一身醫術,看到這麼多的人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出手。
「喂!你小子站住,你一身傷痕跑哪兒去?你給我站住!」
突然傳來的男人粗聲大吼讓不少人都看過去,自然也包括華錦,觸目所及的是一個男人追這一個面色青紫身上打滿了繃帶的少年,少年走得不穩,搖搖拽拽的,但是情緒很堅定,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到什麼地方去。
追在後面那個人著急,連忙吆喝人:「你們快攔著他啊,別讓他又干傻事,他這一身傷呢,再折騰鐵定死了!」
那箱一群人追過去,燕九出來站到華錦的身側,看到這一幕解釋道:「那小子叫游泉,是這裡的太守的私生子,太守家中有個母老虎,娘兒兩一直沒能進太守家的家門,而且還總是被欺負,他很懂事,從小知道護著娘親,所以他勵志當兵,想要出人頭地,然後好保護娘親不再受欺負,他是三年前當兵的,很好學,吃苦耐勞,箭術和騎術都是佼佼者!」
「前些天他上了戰場,惡戰之後受了重傷,太守夫人得知消息就跑去跟她娘親說他死了,還送上一截血肉模糊的手臂,他娘親看到當場就暈厥過去,又被太守夫人說了些尖酸刻薄的話,最終想不開絕望自殺了!當時游泉還在昏迷,醒來之後聽到消息,一切都挽回不了,他這些天只要清醒就會往外沖,想也知道他是去找太守夫人尋仇,這些士兵知道他的遭遇,對他很是同情,都把他當孩子護著,所以才會努力阻止他做傻事!」
燕九說完那箱游泉已經被幾人抓住,那些人怕傷了他不敢太粗魯,可是游泉卻是拼了命的想要掙開逃脫,不顧疼痛拳打腳踢,一臉狠色,雙目赤紅,如同一隻發狂的野獸!
「放開!放開我!放開!」沙啞的聲音幾乎喊不出一句話來,可是卻無比的堅決。
「是個好苗子!」華錦難得起了份心,抬步走上前,她剛剛走過去游泉就從幾人手中掙扎逃脫,踉蹌幾步,好死不死就摔在華錦的腳邊,臉磕在她的鞋上。
軍中的八卦傳得很快,軍營里來了個漂亮女人,據說是王爺的女人,很多人都知道,如今看著華錦這一身華貴,而且那麼漂亮,自然不作他想,有人擔心惹惱了貴人,連忙跪下求饒:「是小的不懂事,衝撞了姑娘,求姑娘看在這小子半死不活的份兒上饒過他吧!」
其他人反應過來也連忙求情:「求姑娘繞過他吧,求求姑娘!」
華錦失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把他怎樣了?」
說完低頭踢踢游泉的肩:「活著么?活著就吱一聲!」
游泉從眩暈的劇痛中回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雙面料光滑昂貴的靴子還有金線繡的衣擺,一眼他就知道面前肯定是個有身份的人,可是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貴人,這身華貴的衣服明晃晃的刺著他的眼生疼。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游泉心中堵著氣,梗著脖子就開口,他不會再像任何人低聲下氣了,他覺得死了就好,死了他就能見到自己的娘了。
後面的人聽得心驚肉跳,有人連忙上來扶他:「臭小子,這可是貴人,說話客氣點,別衝撞了,快點道歉!」
游泉是鐵了心了,怎麼肯低頭,反而用力將頭昂起,倔強而含怒的看向面前之人,然而就是一眼他就呆了,傻傻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以為穿華貴衣服的人都如太守夫人一般醜惡,尖酸刻薄,手段狠辣,可是眼前的人怎麼可以那麼美.……
「傻小子唉!」旁邊的人看見他眼睛直了,連忙捂住他眼睛,然後不斷向華錦磕頭請罪:「姑娘恕罪,這小子年紀小,沒見過世面,姑娘別跟他一般見識!」
華錦失笑:「好了!我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一個孩子而已,我還沒那心情跟他計較!」
華錦抖了抖衣擺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回頭看了游泉一眼:「你不是想出去么?還不快跟上來?」
出去兩個字對於游泉來說好比救命符,聞言愣了一會兒,下一刻喜出望外,一把推開身旁的人一瘸一拐的衝過來,驚喜又不確定的看著華錦:「你真的帶我出去?」
華錦掃了他裹了繃帶的雙腿,轉頭看了燕九一眼,燕九立馬會意,一把將游泉撈起來扛在肩頭上,三十歲的燕九扛著十六歲的游泉就跟扛個小孩子似的,一點兒都不費力,游泉連反抗的餘地都沒用,只能被燕九扛著走。
身後眾人看著他們走遠很擔憂:「那姑娘不會把游泉怎麼樣吧?」
「你沒聽到姑娘說帶游泉出去么?」
「可是游泉出去了失去干傻事啊,會沒命的!」
「那你們說現在怎麼辦嘛?那個可是王爺身邊的燕侍衛,我們難不成還去他手裡強人?」
眾人沉默,許久有人不耐煩揮手:「隨他吧,他們也不會稀罕游泉那條小命的,姑娘和燕侍衛都是王爺身邊的人,說不定那小子會走大運呢!」
「但願吧!」沒人覺得會有那麼好的事情。
華錦讓燕九將游泉帶到他住的帳篷,自己回去拿了紙筆,快速寫下幾個方子吹乾折好拿出來遞給燕九:「派個信得過的人將它拿給李霄,這關係到千萬傷員的性命,要快!」
燕九聞言立刻去找人,把東西交待了就回來,華錦已經準備好了醫用的東西,更燕九去他住的地方。
游泉被燕九扛回來又暈過去了,這倒也方便了華錦為他治傷,將他身上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又喂他吃了救命藥丸這才拿毯子給他蓋上:「如果他醒來要回去,你派幾個人陪他回去,只要他不死就可以,其它的事情隨便!」
「是!」燕九下意識就答應了,可是答應完卻覺得有些不對,王妃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只留游泉的命呢?還是游泉做什麼都可以?這時要給游泉撐腰?回頭看看床上昏迷的游泉,心中一嘆:你小子還真好命,竟然還入了王妃的眼了!
華錦走回自己住的地方李霄就派人來回話了,說他立刻就去準備,決不會耽誤,對於可以醫治好百里夙雙腿的華錦,這些人可是絕對信任她的醫術的。
華錦在帳篷里待了一天,無聊了就讓人找來布,雖然布料一般,但是就當練手,無聊縫縫;從早上到深夜,華錦一直沒有等到百里夙回來,心中覺得事情似乎不是那麼簡單,放下東西掀開帘子出去,一眼就看到西邊火光衝天,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到些雜亂的聲音,這是開戰了?
燕九從帳子後面出現:「南疆夜襲,已經開戰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華錦的心間,她抬頭看看天際,此刻已是深夜,月光最是明亮,可是下面血紅的火光竟然將月亮都照得血紅,而後突然烏雲滾滾,憤怒滔滔,直接將月亮遮蓋,這是不祥之兆啊!
「嘚嘚嘚!」不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什麼東西落進草地的聲響,華錦轉頭看過去,那一處空無一人,不過她不會聽錯,抽了一根火把走過去一看,瞬間被嚇了一條,這草地上怎麼突然間來了大一群癩蛤蟆?
燕九也被這丑東西嚇到了,不是因為他怕癩蛤蟆,而是這癩蛤蟆數量太多了。
「唔……」一聲細小的痛苦的呻吟從帳子里傳出來,燕九立刻掀開帳篷,火把一掃,大驚失色,裡面睡著的十個士兵伸手爬滿了蜘蛛,有一人還在痛苦的扭動,其他人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生還是死。
燕九嚇得連忙跑去隔壁的帳篷,裡面的人也沒能倖免,全被蜘蛛咬了。
「啊!有蠍子,蠍子!咬死人啦!」有人驚醒發現了這些毒物,連忙大叫起來,很快也驚醒了其他人,沒一會兒整片營地火光衝天,嘈雜叫嚷不斷。
燕九臉色很難看:「王妃,這怎麼辦?」
問完轉頭,卻看見某個王妃竟然拿著一個長長的布袋跪在地上,目光晶亮的看著那些毒蟲:「白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省得我去慢慢找了!」
「王妃?」燕九不明白她這話什麼意思。
然而華錦也沒打算跟他解釋,盤腿坐在袋子旁邊,拿出瓶子往袋子里倒了些東西,從袖中摸出一支骨笛放在唇邊吹了起來,骨笛聲刺耳凄涼,聽的人毛骨悚然,然而更毛骨悚然的事情還在後面,那些個蜘蛛在笛聲之後居然整齊的義無反顧的爬過來,密密麻麻的爬過來,然後全都近了華錦的布袋。
上萬隻蜘蛛密密麻麻的爬過去,饒是燕九這個大男人都頭皮發麻。
華錦將裝滿蜘蛛的袋子系好,掃了眼愣住的燕九:「看著我做什麼?趕緊吩咐人去找糧食口袋,把這些東西全都給我捉起來,等下解毒可全指望他們了!」
燕九傻傻的吻:「你不能讓它們自己爬進口袋么?」
華錦白他一眼:「你當我是神啊?蜘蛛聽骨笛的,但是其它的不聽,而且其它的那麼好捉,快點找人去捉,全都弄死了給我拿過來!」
「是!」燕九連忙去找人,很快就有人那了麻袋和夾子,一群人開始到處夾這些毒蟲毒物。
蜘蛛、蟾蜍、蠍子、毒蛇,數量多得可以堆成山了,這南疆養這麼多年蠱毒還真不是蓋的,這堆東西隨隨便便就拿出來了,別人湊一年不知道能不能湊齊。
軍隊中中毒之人太多,華錦不得已讓燕九吩咐人架起了大鍋,平生第一次熬起了大鍋葯,好在軍隊還有些存貨,大把大把的藥材倒進鍋里,像是煮豬食似得。
葯熬好,燕九帶著人一鍋一鍋的送出去,鍋里還在熬藥,華錦揉揉酸痛的脖子抬頭一看,竟然已經天亮了,可是整個營地卻也躺滿了傷員,這些解藥是最簡單的,發揮藥效需要三天,就算她盡全力救了這些人,可是南疆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這麼多人不能上戰場大大削弱了天極的兵力,同時也達到了恐嚇作用,讓天極士兵畏懼南疆的毒。
這一仗,不會那麼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