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一看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風景,來陶
我眨巴眨巴眼睛:「既然神印是陶午,那就還給陶午好了,這件事情與我半點關係都沒有。」
他冷冷的瞟了我一眼:「陶午已經被妖怪吃了。」
我倒抽一口涼氣,反問道:「那你怎麼不救他?!」
他的雙眸有些縹緲,似乎是回憶道:「因為他太弱了,他的『神畏』不足以震懾這裡的妖怪,我來不及救他。當時,那些弒神的妖怪們分食了他之後就逃走了,這附近的百姓倒也安生了一陣子。妖怪吃了土地神的肉,可以增進上千年的修行。他還沒來得及上書天宮就被吃了,所以,天宮一直沒有派遣土地神到這裡來。」
我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那你這麼厲害,而且又有神印,你為什麼不去做土地神溲?
他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因為,我是妖。好不容易來了個能繼承神印的人,我也算不負陶午所託。喂,女人,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這裡,敢逃跑的話,我就去通知其他的妖怪來一起吃了你。不想被吃掉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待在你的土地廟裡,妖怪是不敢進土地神的廟堂。」
我嚇得立即鬆開了拽他衣袖的手,後退兩步,舌頭直打哆嗦:「你……你你你也是妖?!」
他冷冰冰的白了我一眼,不屑的冷哼一聲,然後優美纖長的玉手輕輕的轉動了扇柄,他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恧。
只在空氣中留下了一句話:「女人,後會無期。」
我一個傻傻的站在月光里,一切都安靜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我必須要安靜的思考一下我的人生。
忽然,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打破了寧靜。
我嘆道:「哎……就算莫名其妙的成了土地神,我依然是血肉之軀,需要吃東西啊。還是先去我的土地廟看看有沒有什麼五年前的供品留下來的吧。」
當我踏進廟門的那一瞬間,我右手上的神印亮了一下,然後土地廟的結界就立即展開了。
周圍的妖障之氣漸漸的被凈化了,就連廟裡的鬼火雖然被驅走了,空氣變得乾淨而祥和了起來。
進入了土地廟的結界,大地的生命之氣息源源不斷的從我的腳心湧進我的身體里,驅走了我的飢餓和寒冷。
我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當個地仙還是有些好處的。我抱著膝蓋蹲坐在土地廟的庭院里,默默的等待著黎明。
忽然,「嗖」的一聲耳邊一道風呼嘯而過,我的腦袋被一個東西不輕不重的砸了一下。
「唔——」,我捂著微痛的腦袋,悶哼一聲。
只見一個紅彤彤的山野果滾落到我的腳下,我低頭撿起了,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聞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氣息。
我嘗試著咬了一口,發現出乎意料的好吃。
然後,野果子就接二連三的滾到了我的腳下,我欣喜若狂的將果子都撿起來,兜在懷裡慢慢吃。
當我意識到這是有人在是送果子給我吃的時候,我對著夜空大喊:「夫君——是你嗎?」
此話一出,我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噗通」一聲,似乎是有人掉下樹的聲音。
我自言自語道:「看來不是『夫君』啊,難道是那個撐著傘的彆扭的冰塊臉?」
我就納悶了,可是為什麼這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呢。
吃飽了之後,我就抱著一兜香香甜甜的野果子睡著了。
黎明的曙光照耀著我的臉,我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錦衣蓋在身上,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是露宿荒野,但是我覺得,昨天晚上是我這輩子睡得最香最甜的一個晚上。
我心情大好,對著初升的朝陽張開雙臂,扯著最大音量的嗓門喊:「喂——太陽——你早啊——」
「噗通」一聲,不遠處似乎又有人掉下樹的聲音。
我心中暗笑,真是個不坦誠的傢伙。
我環視周圍一圈,發現土地廟已經變了個樣子,變得乾淨整潔,那幢破舊的小木屋也煥然一新。
早起做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去檢查土地廟的功德箱里有沒有香油錢,因為我要去找人,所以,我需要路費。
無奈,功德箱里空空如也。
我自言自語道:「怎麼辦?離開土地廟我得不到結界的保護,就會肚子餓。也就是說,沒有糧食也沒有錢,我就沒辦法遠足。果然,只能待在這裡等別人送香油錢給我嗎?」
我決定出門走走,遇到村民就對他說這裡的土地神已經歸位了,叫他們趕緊來上香供養,順便跟他們好好宣傳一下土地神顯靈大戰妖怪的光輝事迹。
於是,我懷揣著一兜野果子,一邊啃著,一邊踏上了賺香油錢之路。
走出土地廟,是一大片茂密的林子。
林子里有些陰森,濃重的瘴氣讓我雞皮疙瘩直冒出來,好在那些瘴氣好像不敢靠近我一般,不管我走到哪裡都會繞倒飄走,於是我就壯著膽一直前行,走了許久,才看到一點點田地莊稼的影子。
我放眼望去,這裡的土地並不肥沃,乾旱而龜裂,天空總是瀰漫著一股妖障之氣。
如果土地不肥沃,那麼這裡的村民不富有,那就意味著不會有人捐沒有香油錢!
我自言自語道:「既然我是土地神,那麼,總應該有我能做的事情吧。」
我輕輕的撫摸著手腕上的神印,閉上眼睛默默感受著大地的力量。
我感覺自我的腳底升起了一股溫暖的力量,源源不斷的想著周圍散去,那是天地對萬物的慈悲,讓我胸中滿滿的都是喜悅。
我微微的閉著眼睛,彷彿聽到了草木生長,種子發芽,還有花開的聲音,還有……
還有遠處傳來的一聲慘叫:「啊——救命啊——」
我驀地睜開眼睛,發現一群的奇形怪狀的東西正如潮水一般向我湧來,而一個村民為了避開那些向我奔跑而來的妖怪,爬到了樹上,剛剛那一聲救命也正是他喊出來的。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剛剛催動神印居然招惹了一群妖怪過來,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毫不猶豫的立即爬上樹了,我心驚膽戰的抱著粗大的樹椏,看著腳下一群聚集過來的妖怪。
妖怪們都睜著一雙一雙冒著紅紅綠綠的眼睛望著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山魈道:「喲,這就是新來的土地神嗎,怎麼是個凡人的肉身?」
大蜈蚣道:「喂,新來的土地神,你召喚我們來,是來讓我們接受你的『神畏』的吧。」
我猛咽口水,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神畏』是什麼東西?好像昨天晚上那個傘君說,前土地神就是『神畏』太弱了,所以震懾不住妖怪,就被吃了……
想及此處,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一株食人花的妖怪,吃吃的怪笑著:「呵呵呵呵,小姑娘看起來很弱的樣子,嗯,你們發現沒有,她都沒帶神竹。」
一隻通體烏紫長得像大蚯蚓,看不出是何物種的妖怪張著血盆大口,不太友好的說:「阿丘——阿丘——你們看她,她在害怕我們呢,看來她是個笨蛋,那就讓我們一起吃了她吧!」
此言一出,群妖振奮。他們紛紛張牙舞爪的想將我拖下來吃掉。
我趕緊又往樹上爬高了幾分,清了清嗓子對那群妖怪道:「你不要亂來!既然你們知道我是土地神,弒神的罪孽可是很重的!天宮不會善罷甘休的哦!」
無奈那群妖怪們太激動了,吵吵嚷嚷的將我的聲音都蓋住了。
忽然,有一陣清香隨風飄來,那個撐著墨綠色油紙傘的白衣男子站在不遠處的樹梢上,他迎著風,衣袂飄飄,漠然的看著我。
白衣男子一現身,那群奇形怪狀的妖怪們立即噤聲了。
只見他從手裡祭出一件法器,烏黑的竹子製作而成一把扇子,每一片扇葉的末端都點綴著一隻銀色的小鈴鐺,扇子的尾部還系著五彩的綢帶,甚是飄逸。
他冷冰冰的說:「昨晚忘記給你神竹了,接著!」
說完他就將那把黑竹扇子扔給了我,我趕緊伸手去接。
終於有了一件像樣的法器了!我打開竹扇,那鈴鐺一響,底下一圈妖怪就像收到了震懾一般都抖了抖。
但是我沒想到,同樣抖了抖的還有我攀著的這棵老香榭樹。
暈!沒想到我趴著的這棵樹竟然也是樹妖一隻!
它難過的扭動著身體,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我死死的抓住香榭樹,但是卻不小心將神竹弄掉了。
神竹落地,眾妖怪們一片嘩然,又開始沸騰起來了。
食人花舞動著黏糊糊的觸手,異常興奮道:「喲喲,她果然是個廢物,是個沒有半點法力的凡人!」
此時,空中傳來了一聲輕咳,眾妖怪又安靜了。
妖怪們怯生生的望著站在樹梢上的那個撐著扇的男子,有一個妖怪小心翼翼的向他詢問道:「請問御影大人您還繼續當著土地廟的神侍么?」
御影,紙傘君的名字?
御影冷冰冰的說:「這麼愚蠢的事情,我不會再做第二遍。」
妖怪們又激動了:「那我們可以吃了她嗎?」
御影漠然的俯視著妖怪們,冷若寒冰道:「隨便,不管我的事。」
然後,只見御影慢慢的抬起一隻修長優美的手伸向眾妖怪,眨一下那纖長如同一排扇面一樣的長睫毛,悠悠道:「但是我現在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想看一看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風景,來陶冶一下心情。」
妖怪們一聽,立即尖叫著四散而開。
危機總算解決了,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一點一點的從香舍樹上蹭了下來。
我撿起剛剛不慎掉落到地上的神竹,然後對著高高的站在樹梢上的御影大喊道:「御影大人,請你下來說話好么?」
御影看都不看我一眼,冷漠的說:「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我只是來將神竹還給你的,我不想跟你們神明扯上任何關係。」
我昂著頭,扯著嗓子喊道:「可是,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土地神的神印強加給我了對吧。當土地神的各種注意事項都沒有跟我講清楚,我糊裡糊塗的就被你推到這個位置上,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身為一個男人,是不能這麼欺負一個小姑娘的。」
我盡量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他,仰得脖子都酸了。
御影果然慢悠悠的飄下來,此時他手中打的傘,儼然就成了一把降落傘。
御影落到我的面前,這麼近距離的看著他,才發現他的皮膚像白玉一般細膩光滑。果然,長年撐傘的男人皮膚比女人都要好。
他薄唇輕啟:「你想知道什麼,問吧。」
我恍惚的問道:「你為什麼總是打著傘。」
御影不悅的眉頭一皺,道:「下一個問題。」
好冷酷的男人。
我乾笑兩聲,繼續問道:「土地神是不是都有自己的神侍?那我怎麼沒有?」
御影回答道:「神侍分兩種,一種是天宮配的,另一種是土地神自己收的。天宮配給這座土地廟的神侍,五年前已經和土地神一起被妖怪吃了。」
我目光閃爍的不停的瞟著俊美的御影大人:「那,自己收的神侍的話,又當如何收。」
御影繼續到:「自己收的神侍一般是妖怪或者人類,想要成仙的妖怪或者人類會很樂意做神侍,因為這樣會積累很多福德,能早日成仙。土地神明只需要將指血紋印在妖怪或者人類的印堂上就可以了。」
我悄悄的咬破自己的嘴唇,右手食指沾了唇邊的鮮血,然後飛快的點上了御影的印堂,笑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御影身體一僵,略微慍怒的瞪著我:「狂妄!你以為你可以收服我么。我之所以成為前任土地神的侍者,是因為他救過我一命,我留下來報恩罷了。連陶午都收服不了我,你只是個沒有絲毫法力的凡人還妄想當我的主人。」
說完,御影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我一著急就追上去,扯著他的衣袖大喝一聲:「唉,你別走啊!」
聞言,他果然停下了。
似乎停下並不是他的本意,他又嘗試著邁了一下步子,結果發現他無論如何都走不了了。
我的眸子閃閃發亮,驚喜萬分:「我居然收服你了!」
御影轉過頭來,一隻冷冰冰的手覆上我的額頭,凝聚著法力探尋著,忽然,他想被火燙到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驚訝的問我:「你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神魂?」
我得意洋洋的點點頭:「恩,原來我真的是個了不起的人啊。」
我伸出手,摸了摸御影冷冰冰的臉:「有沒有人稱讚過你長得很好看?恩,你是妖對吧,那你是什麼妖啊,為什麼長得人模人樣的?你好像比普通的妖厲害很多倍啊,連神祇都放在眼裡,哦,對了,你有沒有什麼雙胞胎兄弟之類的親人啊?」
我摸著他的臉,吃了他幾下冷豆腐我的手就受不住了,就像摸冰塊一樣,趕緊把手收了回來:「嘖嘖嘖,你是萬年大冰塊變成的妖嗎,怎麼凍成這樣?!你看你凍成這樣,你怎麼娶媳婦呀?」
御影冷冷的白了我一眼:「你這麼多問題,讓我怎麼回答你。」
我笑嘻嘻的說:「那就一個一個回答咯。」
御影漠然的說:「你問的問題我都不能回答你。」
我攀著御影的肩,踮起腳尖與他四目相對,然後目光一凶:「我,命令你回答我。」
御影像是被調戲了的良家少男一般,立即將臉別過一旁:「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你問的問題,我都不知道答案。」
我的心咯噔一跳:「那就是說,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東西咯?」
御影臉色頗為難看,勉為其難的點點頭。
我問御影:「這片地界瘴氣太重,容易招惹妖魔,而且地里的莊稼也長得不好,我要怎麼驅逐這些瘴氣啊?」
御影說:「用你手中的神竹,順便扇兩下就好。」
我乾笑兩聲,御影說的真是形象生動。
正在我搗鼓神竹,像個神經病一樣對著空氣扇來扇去,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救命啊——」
我轉頭遠遠望去,原來剛剛遠處還在喊救命的那個人,依然還吊在樹梢上喊著救命。
御影看我絲毫沒有要救的意思,於是問我:「主……主上,你不打算救那個村民下來嗎?」
我若無其事的說:「叫我靈兒吧,看你很不樂意對我使用尊稱的樣子。不過,你比我厲害,不肯尊敬我也是正常的。」
御影等了半天,依舊沒有下達任何救人的命令,他這才想明白了:「靈兒,做土地神是要有慈悲之心的。從前的陶午,為了救村民,甘願被妖怪吃掉。」
我揮舞著竹扇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恩,慈悲這種東西,我有嗎?
我不解的問御影:「慈悲這種東西很厲害嗎?會讓人服從我嗎?如果我慈悲的話,大家會給我很多的香油錢嗎?」
御影寒若冰棱的剪瞳里對我也是充滿著疑惑:「你對人慈悲,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感恩戴德。但是,陶午告訴我,慈悲之人的內心是一個溫柔而美好的世界,並且能將這份美好傳遞給他人。而缺乏慈悲之人的內心就是一個地獄,這個地獄誰都困不住,但是卻能生生世世的將自己困在地獄里。」
我聽不懂。但是,御影既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再不救人,就顯得我很沒有覺悟的樣子。
我對御影道:「那你把那個人從樹上撈下來吧,剛好,我有話要問問他。」
御影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說了一句話:「真搞不懂,神明都是從傻子裡面挑選出來的嗎,被慈悲這種東西困住,為什麼不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差點摔倒:「原來你也不懂啊!」
御影將人帶到我的面前,卻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一頭清爽的短髮。
少年的眼睛似乎被眼淚嗆得紅紅的。
我嘗試著用一顆慈悲之心去問他:「少年,你有沒有想過要捐一些香油錢?咳咳……你有沒有想過為斬妖除魔的事業出一份力?」
少年眨巴眨巴著眼睛:「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默默的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原來,這個少年的名字就叫少年。那是多麼二貨的主人才會給他取這樣的名字。
我故作玄虛對他道:「我一見到你就能知道你的名字,這是我們的緣分啊。想必你就是我的侍者了,這是命運註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