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71.大不了一起死,我都沒說什麼,你
番外篇:71.大不了一起死,我都沒說什麼,你啰嗦什麼?!
而老徐依舊一副淡定模樣,繼續說道:「這也就是問題的所在了。你恨靳輔年,卻也只是恨他罷了,你想著怎樣脫離他的掣肘,怎麼利用完靳氏,再反手收拾掉他,但你可曾對靳敏有過半分的恨意?你沒有……而譚之薇呢?她與靳敏又有何不同?你從一開始那麼對她,難道就真的只是恨這麼簡單嗎?」
溫肖默:「……」
……
譚之薇一個人走在泥濘的山路上,手裡的迷你手電筒的光線照在黑漆漆的群山之中,似乎也迅速被吞沒。
頭頂上的雨下的依舊很大,司機師傅「好心」留下來的雨傘,在這一刻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了,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濕透。
從心底里升起的冷意,讓譚之薇顫慄著。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面邁去,生死都不確定。
譚之薇沒有害怕,她從不怕鬼神,卻怕更怕人。
人的用心險惡,起止是鬼神能比。
最起碼,鬼神在你不打擾它的前提下,它不會主動跑來害你。
人,可就難說了……
譚之薇為自己的愚蠢感到不值。
她從什麼時候起,也變的這麼容易被人騙了?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放下了對周圍人的戒備呢?
這個問題,在她腦中不斷盤旋。
她一直覺得,恨她的人只有溫肖默。
也許,正是因為近日以來,溫肖默陰晴不定的態度,讓她放下了戒心。
可……這次的事,真的事溫肖默所為嗎?
譚之薇從不知道溫肖默會想讓她死,她只知道,溫肖默喜歡折磨她,輕易不會讓她去死。
或者說,就算溫肖默膩煩了,不想她在出現眼前了,也犯不著用這麼拙劣的手段來對付她……
可除了溫肖默,她又想不出會是誰。
眼前一道亮光貫穿天與地之間,刺眼的白光將周圍都照亮。
緊接著一陣響徹山谷的驚雷,讓譚之薇寸步不前。
譚之薇哆嗦著,看著不遠處被雷電劈的冒煙的大樹。
她不敢想,若是自己走快一點,那雷劈在自己頭頂上,會是什麼樣子。
她拽著自己的行李箱,一路狂奔。
雨傘被大風吹的掉在了地上,順著水窪一路滾到路旁,被一顆大樹攔下。
譚之薇抹著臉上的雨水和眼淚,雙手提著行李箱,連頭也不敢輕易的回。
一聲聲驚雷在耳邊響起,伴隨著山裡傳來的奇怪聲響。
她認命了,如果自己不死,她發誓,她再也不回臨城了,再也不回那個殺人不見血的鬼地方去了。
可她現在不能死,她的母親生死未知,她至少得堅持到活著看見她。
譚之薇的思維在逐漸發散,雨水順著臉頰往下面流去。
視線一次次的模糊,又被她一次次的抹掉眼前的水跡。
就這樣,她不知道堅持了多久。
腳下的鞋子已經被淤泥掩蓋住了原本的白色,腳趾扣住的地方,也疼的鑽心起來。
譚之薇不止一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
手指上磨出的水泡,疼的讓她抓不穩行李箱。
直到大雨逐漸變小,她才勉強看清楚前面的路。
前面通往大山裡的路,被一片水所淹沒。
水窪在手電筒的光線下,反射出一片片光芒。
譚之薇不知道水深幾許,雨依舊下著,更不敢貿然前行。
可除了這條路外,她根本看不到還有任何地方可以通過。
她硬著頭皮,撩起裹濕在腿上的長裙,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淌去,行李箱也不要了。
腳下淤泥鑽進腳趾縫,冰涼的讓她忍不住一陣陣打著冷顫。
等到水深沒了腰,她再也不敢亂動了。
回到最初的地方,譚之薇扶著路邊的一塊大石坐了下來。
脫掉了鞋子,倒出了裡面水和淤泥,她喘著氣,抬頭朝著天空中望去。
她知道,再走下去,她也出不了這片山。
既然那人要她死,就已經算好了距離,讓她必死無疑。
這裡大雨不停,每個山頭都有垮塌的可能。
如果山體垮塌,或者泥石流衝下,譚之薇便沒命再離開這裡。
警察能做的,也無非是將她的屍體帶出去而已。
想到這兒,譚之薇不禁冷笑。
多縝密的一場預謀,死後也不過是一場意外,誰還在乎她來這裡的目的呢?
譚之薇乾脆不走了,坐在大石上,將背包從背上卸下來。
將裡面帶過來的清水和吃的一一掏出,就這樣合著雨水,一口口的往裡面咽了下去。
就算逃不出去,也先填飽肚子再說。
手中最後的一塊餅乾,被她送進嘴裡,用力的咀嚼,最後,又將手裡的水一飲而盡。
將水瓶丟到一旁去,譚之薇回過身去,這才發現,順著大石頭的兩邊分流下來的雨水逐漸開始變的渾濁。
譚之薇猛的起身,朝著山頂的方向看去。
雨霧朦朧,上面的情況雖然不明,可是當水瞬間變的渾濁,這就說明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譚之薇幾乎想也不想的,拽起自己的背包,就往來時路的方向狂奔。
可是腳下濕滑,沒跑出幾步去,就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譚之薇此時從未見過的恐怖情景恐怕就是這一刻了。
山谷間響起了劇烈的碰撞時,噼里啪啦的類似驚雷,可與驚雷又有著明顯的區別。
譚之薇失聲尖叫,腿上的劃上已經麻木的開始漲漲的疼。
四周的響聲越來越明顯,而身側的泥水也瞬間將她的半個身子所淹沒。
這一切來的都太快了,根本不跟她反應的時間。
譚之薇連滾帶爬的往高處爬。
可泥水順著她的指縫流下,滑膩膩的根本什麼也拽不住。
譚之薇突然想起上學時,老師曾經教給她們避震的常識。
她忍著小腿上的疼痛,費力的起身,朝著剛剛那塊大石頭的方向跑去。
大石頭背山而立,若是真有石塊從天而降,利用三角區原理,至少也可以短暫的避一避。
譚之薇的抉擇是正確的。
因為,她親眼看著自己剛剛所在的位置,背包被一股洪流衝到了不遠處的山澗里去了。
嘩啦啦的巨響,帶著混合在泥沙里的石塊,轟隆隆的從眼前經過。
譚之薇蜷縮的大青石的背後,整個人抖成了一團。
不斷的有碎石塊濺起,綳在自己的身上,疼的要命。
她將頭死死的蜷在腿間,抱著自己的身子,默默祈禱著。
哪怕明知道這根本沒用,可是,總比她眼睜睜去面對這樣可怖的情景要好的多。
譚之薇感受到腳邊的水位在不斷上漲。
她抬起頭去,瞬間呆愣住了。
山上衝下來的泥漿正飛流直下,用不了多久,這裡將會是一片泥潭。
譚之薇起身就跑,已經完全不顧及山上滾下來的石塊是否會將她砸中。
她只知道,哪裡的地勢高,就去哪裡,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譚之薇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在不在來時的路上。
身後的轟隆聲,一聲高過一聲,再回頭,那塊大青石已經沒了蹤影。
譚之薇的眼淚洶湧而出。
從沒有過的恐懼,佔據了她整個腦海。
如果一個人連生的希望都沒有了,這才是最恐怖的。
而譚之薇已經預計到自己的命運了。
……
溫肖默的車子停在了一處被碎石泥土掩埋的公路前。
這條路直通寧縣,如今車是已經開不過去了。
老徐打著傘從車裡走下,站在溫肖默的身側,和他一起抬頭朝著前面望去。
老徐面色凝重:「前面的路多半是被毀了,車子怕是進不去了。」
溫肖默沒有回頭看他,一把將雨傘從老徐的手中奪過:「你在原地等我,我步行進去。」
老徐一把拽住了傘邊,一臉不敢相信的盯著溫肖默:「先生,您知道您這一進去的後果,是什麼嗎?」
溫肖默沒動,回過頭盯著老徐。
老徐的表情嚴肅,大聲說道:「這樣的天氣,山裡到處垮塌,也許不等你遇見譚小姐,先葬身在這裡了。」
溫肖默又怎會不知道後果如何。
他表情淡淡的注視了老徐一會兒,將雨傘從他手裡拽了出來,語氣沉沉道:「徐叔,如果我進去出不來了,還請你照顧好我母親和弟弟,我的律師會在第一時間與你聯繫……」
老徐不忍心看著溫肖默去送死,阻止道:「既然你還知道你母親需要你,為什麼還要去做傻事?譚小姐人是否還活著還尚未可知,就是這樣的天氣,恐怕她也已經凶多吉少,你何必……」
溫肖默很少這樣認真的看著一個人眼睛,他說:「徐叔,我欠譚之薇的,如果搭上性命,也算賠罪了。您不是說老天是公平的嗎?如果真的公平,至少也要等我救下譚之薇,再來收拾我,您說呢?」
老徐被溫肖默這樣一番言論說的無言以對。就那麼看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前面去了。
老徐站在大雨里,始終挪不動腳步。
他怔怔的想著溫肖默說過的話,心裡卻異常酸苦。
老天是公平的?又怎麼可能公平。
站在每個不同人的角度,每一件事看起來似乎都沒有對錯,它拿什麼來判定誰該遭受報應。
若真是公平,也許,他早就活不到這一天了。
……
譚之薇頭頂上方滾落的巨石,砸在了腳邊的空地,又飛彈了出去。
腳步巨大的深坑,讓譚之薇臉上最後的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她坐在地上一點點的後退,腦中早已經不能順利思考。
又一塊石頭從天而落。
譚之薇抬起手臂尖叫。
她再也沒有力氣躲過,小腿已經根本不聽使喚了。
身後突然被什麼東西拖住。
黑暗裡,有什麼東西正拽著往後褪去。
譚之薇尖叫著哭泣掙扎,胡亂的用手去拍掉鉗住她肩膀的爪子。
可那雙爪子卻鉗的異常的緊。
當譚之薇想去用指甲摳掉它的同時,冰涼又熟悉的觸感,讓她突然停了下來。
譚之薇回過頭去,借著微弱的光線,她看到了溫肖默那張慘白的臉。
溫肖默此時的狼狽並不比她少一分一毫。
他的頭髮全部濕透,黏膩的貼服在額頭前,雨水順著他的下顎淌下來。
她看不清溫肖默此時的表情。
因為溫肖默根本不給她機會。
譚之薇被拖行的幾乎喘不過氣。而眼前的碎石正砸落在她剛剛跌坐的地方,深深淺淺砸出無數的坑來。
有了溫肖默的支撐,譚之薇也不知道哪裡來了力氣,一個轉身,一把反握住溫肖默的手臂。
她抬起頭看著黑暗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的相信過他。
溫肖默氣喘吁吁的低頭看著她:「還有沒有力氣跑?」
譚之薇被雨水沖刷的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張小臉,眼睛里的堅定,顯得她格外的堅強。
譚之薇對著溫肖默點了點頭,從地上爬起來。
兩人握著手,一路狂奔。
山腳下的巨響在身後追趕。
譚之薇顧不得回頭,死命的拽著溫肖默的手,朝著不知名的地方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溫肖默對山裡的情形較為了解。
只要溫肖默帶領她去過的地方,幾乎都是滾石最少的。
可即便是這樣,依舊有碎石子劃破了譚之薇的臉頰和手臂。
兩個人在泥濘的路上不知道跑了多久,逐漸的體力不支起來。
譚之薇被溫肖默半拖半扯著,眼看身後的泥沙流越來越多。
譚之薇實在跑不動了,幾乎癱在了地上。
她抬頭看著溫肖默同樣恐懼的眼神,最後,將他一把推開了。
譚之薇用儘力氣說道:「跑,別管我!」
溫肖默被譚之薇的一聲吼,吼的徹底愣住了。
而愣住的也並非他一人,就連譚之薇自己也愣住了。
譚之薇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關鍵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不是一直盼著溫肖默死嗎?!
溫肖默站在原地沒動,抬起頭朝著山上看去。
不由分的一把將譚之薇從地上扯了起來,大聲喊道:「這裡不安全,跟我走,快點起來!」
譚之薇還哪裡有力氣起來,垂下頭去,搖了搖頭,氣力不支道:「我……我跑不動了……」
溫肖默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大聲說道:「我把你害的這麼慘,你不報仇了?」
譚之薇抬起頭來,對上溫肖默一雙情緒不明的眸子。
溫肖默繼續說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這樣對你家人嗎?你不想知道你媽如今的境地嗎?你前腳死在這裡,後腳她就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你信不信?」
譚之薇詫異的盯著溫肖默,許久也說不出話來。
可她還是費力的從地上爬起,被溫肖默攙扶著,跌跌撞撞的朝著前面跑去。
她的確不想死,更不想母親去死。
她是母親活在世上的唯一念想。
見譚之薇真的走不動了,溫肖默乾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兩個人的速度也因此而減慢,溫肖默的體力也已經透支到了極限。
大雨中,譚之薇摟著溫肖默的脖子,看著眼前這種熟悉的臉,心情五味雜陳。
說不出為什麼,這一刻,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一點都不怕了。
溫肖默帶著淡淡煙草味道的氣息重重的噴在她的臉上,抱著她的手也在一點點的往下滑落。
譚之薇盯了他許久,終於開口道:「你一個人出去,或許還有條活路,帶上我,我們都得死……」
溫肖默根本沒看她的眼睛,雖然喘的厲害,語調卻依舊沉穩:「大不了一起死,我都沒說什麼,你啰嗦什麼?!」
譚之薇就這樣看著溫肖默抱著自己一點一點的挪動著腳步。
她記憶里,是他蒼白沒有血色的面孔,正將兩日滴水未進的她手裡的粥碗打翻在地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恨不得她死。
可如今……
她甚至開始懷疑,眼前的溫肖默,到底還是不是那個逼她走投無路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