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陳興接到李晴的電話,傍晚就來到醫院,見到張若明的樣子,陳興也是一臉陰沉,關切道,“醫生怎麽說?”


  “沒啥大礙,就是傷到頭部,所以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一下,不然包紮完早就可以走了。”張若明笑著聳了聳肩,故作輕鬆道。


  “沒事就好。”陳興神色有所緩和,見李晴在邊上一聲不吭,氣氛有些壓抑,陳興半開玩笑道,“中午見你還好好的,沒想到才隔個半天,你就包了個粽子頭。”


  “幸好隻是包了個粽子頭,要是全身都包了粽子,那就糟糕了。”張若明笑哈哈的說著。


  見到自己男人還有心情和陳興說笑,李晴氣得白了丈夫一眼,但興許是受到這笑聲的影響,心情也好了許多,沒再像剛才那樣陰鬱,隻是看向陳興道,“陳市長,這次那個王華川真的是太過分了,他在單位裏一直打壓我們家若明也就算了,這次竟然還動了手,都沒見過那樣的領導。”


  “放心,惡人會有惡報。”陳興朝李晴點了點頭,安慰道,這句話從他一個市長口中說出來,也是分量十足了,中午親眼見識了王華川的行徑,陳興對王華川的印象同樣很差。


  “我們家若明打從被送到醫院到現在,除了他那個科室裏的幾個同事來看過,局裏就沒有一個領導過來,別說是局長副局長,就連那些個中層的處室幹部,也沒見一個人過來,怎麽說若明也是盡職盡責的工作了好幾個年頭,出了這樣的事,局裏的領導連一個過來慰問的都沒有,也讓人寒心了。”李晴很是為丈夫不平。


  “怎麽,局裏的領導沒一個過來?”陳興皺了皺眉頭,他傍晚才過來,至於之前有沒有張若明單位裏的領導過來探望,他並不知情。


  “沒有,連個人影都沒見到。”李晴氣憤道。


  陳興聽了也不禁有些許的愕然,發生這種事情,單位裏起碼也該有領導來慰問一下,哪怕就是做做樣子也該派個代表過來,眼下倒也是令人稱奇了。


  “大家都知道我和王華川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了,為了變相的討好王波,沒人過來也是正常。”張若明自己反倒是一副釋然的樣子。


  “你們科室裏的同事不都過來看你了,局裏的領導為什麽就不能過來。”李晴氣道。


  “來看我的同事,他們在單位裏跟我一樣,都是小角色,來了也就來了,沒啥關係,王波怎麽說也是局長,不至於跟一般的科員過不去,但要是中上層的幹部過來,難免就要擔心會不會被王波給暗中記上一賬了,官場就是這樣,很現實也很殘酷。”張若明笑著搖頭。


  “有那樣的局長,也難怪他兒子會如此跋扈了。”陳興笑道。


  王華川或許想都想不到他會有幸出現在市長的口中,而此時此刻的他,正和中午的幾個朋友在一起花天酒地,大肆炫耀自己下午的戰績,王華川之所以會在單位裏又做出出格的舉動,說到底還是因為幾個死黨的慫恿,中午從酒店離開後,幾人就去找了地方吃飯,免不了大吃大喝一頓,期間,舊話重提,王華川又被幾人嘲笑了,怎麽說也是統計局的一號公子哥,竟然連手底下一個主任科員都鎮不住,這局長公子當的太失敗了。


  王華川被幾人一激將,加上又喝了不少酒,這下午一到單位後,路過張若明那個科室時,登時就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氣勢洶洶的衝進辦公室打人了,這才發生了下午一幕。


  張若明被送進了醫院,王華川不僅沒有半點擔憂,這會更是當成揚眉吐氣的談資在幾個朋友前炫耀,大有挽回中午丟了麵子的架勢。


  酒足飯飽,又是到洗浴中心去舒服了一下,王華川這才回到家裏,王波晚上也有應酬,他比王華川回來得早一點,下午的事情,王波在單位當著眾人的麵訓了兒子一頓,不過那也是做給別人看的,從他連象征性的到醫院去看一下都沒有就能看出他本性也是個涼薄之人,現在在家,王波語氣並沒如同下午那般嚴厲,隻是看了看兒子,道,“你在單位裏越鬧越過分了,你就算是跟那張若明有再大的矛盾,至於在單位裏動手嗎。”


  “爸,我上午就跟你說過了,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你自己看著辦吧,明天是不是開黨組會議研究一下開除他的問題。”王華川四仰八叉的就往沙發上躺著。


  “說的都是混賬話,你以為開除一個人是隨隨便便的事情嗎,張若明是行政編製,不是局裏聘請的那些臨時工、合同工,哪是說開除就開除的。”王波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兒子。


  “行政編製又怎麽樣,事在人為嘛,爸,你是局長,局裏的事還不是你說了算,你要是想開除他,局裏還有人敢反對不成。”王華川撇了撇嘴,“我看你就沒打算真開除他,反正我話擱這了,他要是不滾蛋,我在局裏也呆不下去。”


  “你…你是想氣死我不成。”王波瞪起了眼睛,“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弄進單位裏,幫你解決編製,又是不顧風言風語把你提了副處長,有些人一輩子都坐不到你現在的位置上,外頭那些為了一個行政編製爭破頭的不知道有多少,你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個局長老爹,現在就是個拚爹年代,有爹的就不用拚,沒爹的當然要爭破頭,你看那些個高幹子弟,請他們來幹他們還不願意呢,誰稀罕這麽個小處長。”王華川不以為然的說著,“爸,我跟你說句實話,我還真是不想在單位裏幹,要不是你強迫我進去,我早就跟兄弟們做生意去了,說不定現在已經發大財了,你還能跟著我沾光呢。”


  “就你這德行還想做生意發大財,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你都不知道,還發財呢。”王波冷著臉道,對自己兒子有幾斤幾兩,他這個當父親的最清楚,根本就不是那塊料,要不然他也不會希望兒子能在單位裏混個位置,起碼將來不愁生活,畢竟他也有老去的一天,能照顧得了兒子一時,照顧不了一世。


  “我都還沒做呢,你怎麽知道我不行,爸,我說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嗎,老是打擊自己兒子,我就算是塊璞玉,也被你雕琢壞了。”王華川一臉不悅。


  “你自己還好意思這麽說,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你這個兔崽子除了吃喝玩樂,臉皮也是一絕。”王波氣得笑了出來,“有本事你就去做生意,我對你要求不高,你一年賺個百來萬給我看看,我也不攔你,你現在就算是在單位裏上班,照樣可以和你那些朋友一塊投資做生意,你要想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你就拿事實說話,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


  “我倒是想呀,關鍵是你沒給我啟動資金啊,我早就對你說先給我五十萬讓我跟朋友一塊去投資了,你不肯,我有什麽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讓我兩手空空的怎麽去做生意。”一說起這個,王華川對自己父親也是怨氣十足。


  “真有本事的人都是白手起家的,你看那些真正成功的商業人士,有幾個是靠父親給錢做生意的,都是靠自己一手打拚出來的,你還敢說自己能做大生意,就衝你這句話,我就對你不抱希望。”王波對兒子打擊一點都不留情麵,“說到底還是你沒這個本事,所以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在單位裏呆著,別整天整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爸,以前是什麽時代,現在又是什麽時代,我要是早生個三四十年,我現在早就是富豪榜上的名人了,我隻是生錯了時代而已,我要是你,趕上改革開放大潮那個年代,我就絕對不吃這碗公家飯,肯定義無反顧的辭職下海,哪至於像現在這樣當了個清水衙門的局長,也沒啥大出息。”王華川直挺的躺在沙發上,滿腔豪情。


  這一對父子也委實是活寶,隻要坐在一起,說著說著就要掐起來,王波是恨鐵不成鋼,對兒子的打擊通常都是不留情麵,寄希望於兒子能夠知恥而後勇,而王華川偏偏也很少會去體會父親的良苦用心,在單位裏還能裝模作樣的叫一聲‘王局’,一到家裏,和父親說話就是針尖對麥芒,一點也沒有尊老的意思。


  王波此時明顯是真被兒子這句話給氣到了,怒發衝冠的站了起來,“老子要是沒吃這碗公家飯,你以為你能過上比別人好的日子,就衝你這德行,指不定現在早就該上街要飯去了。”


  “曖曖,被我說到痛處了吧,動這麽大氣幹嘛呢,我隻是實事求是,實話實說嘛,楊叔當時不也是跟你一起進單位裏工作的,人家那會就敢辭職下海,瞧瞧,現在都有上億的身家了,這年頭就是撐死膽大餓死膽小的,機遇擺在眼前,就得看有沒有膽子去闖。”王華川好整以暇的說著,從小就被父親罵習慣了,久而久之,王華川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眼見父親發了火,王華川一點都不害怕。


  “不錯,楊文福是成功了,但我告訴你,當時跟你爸我同一批進單位的,還有一個叫林濤的,他看到楊文福下海經商了,頭腦一發熱也跟著辭職了,結果呢,他現在就在靠踩三輪車為生,滿頭白發,老婆孩子都快養不活,你隻看到那些個成功的,麻醉自己忽略那些失敗的,你以為做生意賺大錢就有那麽簡單嗎,真要是那麽容易,滿大街都是億萬富豪了,而不是滿眼望過去都是給人打工拿死工資的人。”王波望著兒子,真心想給兒子上一課,但兒子能不能聽得進去還是個問題,兩人根本沒法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一談。


  “真的假的,怎麽也沒聽你提起過,楊叔還經常來咱家串門呢,你說的那啥林濤,見都沒見過,不會是你為了打擊我杜撰出來的吧。”王華川將信將疑道。


  “笑話,我至於為了打擊你特意杜撰個莫須有的人出來嗎,你要是真想見見,明天你跟我出去,開車到長壽街那塊等著,我告訴你哪個是林濤。”王波冷笑,“他沒混出個人樣來,又落魄成這樣,當然不敢登咱家的門,這社會是分三六九等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淪落到這個地步,跟咱們家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有以前的關係又怎麽樣,他現在的圈子就是跟那些打工者一塊的,至於楊文福,他混出來了,而你爸我現在起碼還是個局長,哪怕是清水衙門,但好歹也認識點人,楊文福自然殷勤的和我們家保持聯係,時不時的來串門。”


  “就當你說的是真的,肯定是那林濤自己沒本事,爸,你別總是戴著有色眼鏡來看我,你兒子不會比別人差,隻會比別人更出色,你要是真信任我,就拿點錢出來給我做生意,楊進富朝他爸要了兩百萬,還有我其他幾個兄弟,都問家裏要了錢,準備一起投資個高檔飯店呢,問我要不要入個夥,你好歹也支持一下我,總不能讓我在兄弟麵前沒麵子。”王華川舊話重提,楊進富就是楊文福的兒子,因為父輩的交情,兩人的關係也很要好,晚上幾個兄弟喝酒的時候,提起了這茬,王華川心裏又活絡了起來,卻苦於沒有資金,家裏的錢都握在父親手裏,想要錢隻要父親點頭。


  “就你們幾個還開飯店,你們當中有誰做過餐飲這個行業嗎?有誰了解過這個市場嗎?什麽都沒做調查就一頭熱的紮進去,以為這年頭隨便做點生意都能賺錢嗎。”王波嗤之以鼻,他對兒子幾個要好的玩伴也都了解,吃喝玩樂倒都是拿手,卻是沒啥正經本事。


  看著不甘心的兒子,王波耐著性子,苦頭婆心道,“華川,你要是聽我的話,就好好在單位裏呆著,隻要你稍微努力點,老爸我費盡手頭的關係,也爭取把你扶上去,不錯,楊文福是成功了,他有錢,但他就算是有上億身家又如何,他還不是得時不時的到咱家裏來坐坐,為的是什麽?還不是要跟我保持關係,當初我跟他還有林濤三人一起進的單位,我們三人關係不錯,現在呢,你見他那麽有錢,他有去資助過林濤呢?沒有。平常我和他閑聊,說起林濤,他甚至還略有嘲諷,身份地位不一樣,心態也不一樣了。”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有錢固然是好,但終究還是比不過有權的,我也不跟你說別人,楊文福的例子就擺在眼前,為什麽不是我登他的家門,而是他登咱們的家門?我說這麽多,相信你也不是個笨蛋,自己想想吧。”


  王波說完就看著兒子,望子成龍是一個當父親的正常想法,他就這麽根獨苗,王波一直都對兒子寄予了很高的希望,隻可惜兒子不爭氣。


  “爸,那你先給我點錢做生意,我聽你的,單位裏繼續幹,但就像你剛才說的,可以兼職在外頭在做點生意嘛,你把錢給我了,我以後在單位裏表現好點。”王華川沉默了一會後,吐出了這麽一句出來。


  “合著我剛才說的全都白講了,你就是聽不進去。”王波無奈道。


  “說到底你還是不舍得掏錢出來,也不知道你留那些錢幹嘛,又不能帶進棺材裏,到頭來還不是得留給我,早給晚給不都一樣。”王華川嘀咕道。


  “你……你,老子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兒子。”聽著兒子口中的話,王波暴跳如雷。


  “我說你們爺倆好端端的怎麽又吵起來了,關著門我都能在外頭聽到。”這時候,房門從外頭打開,王波的妻子劉萍萍從外頭進來,不大不小也算是個官太太的她也沾惹了一些太太們的毛病,迷上了麻將,打早出門,經常是要到晚上才回來,一天不搓麻將,劉萍萍這渾身就不得勁,每天輸贏個幾百上千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


  “你看看你怎麽帶的兒子,慈母多敗兒,要不是小時候被你寵壞了,華川現在會是這個德行。”正在氣頭上的王波直接衝著妻子發火。


  剛進門的劉萍萍顯然也沒想到丈夫今天火氣這麽大,被罵得有點發暈,以往這兩父子吵架也是常事,丈夫沒少抱怨他以前沒教育好孩子,但鮮少會衝她發火,反應過來的劉萍萍也不是好脾氣的主,“我就這麽個兒子,我不寵他寵誰,我是沒本事,你有本事怎麽不把他教育好,衝我發什麽脾氣。”


  “我要忙工作,你整天在家沒事幹,專職帶孩子,孩子的教育問題就該抓好,你瞧瞧你自己,除了麻將就是麻將,我看你也不用吃五穀雜糧了,直接把麻將當飯吃得了。”王波怒道,他說的顯然是早些年王華川還小的時候,那時候他一心往上鑽營,鞍前馬後的伺候著領導,就跟做牛做馬沒啥兩樣了,孩子就丟給妻子一人管,現在提起這些陳年舊事,王波通常都要怪到妻子頭上。


  “我倒是想把麻將當飯吃呢,可惜吃不下。”劉萍萍哼了一聲,“你要真關心孩子,至於會連一點時間都擠不出來嗎,再說了,華川現在怎麽著了,他有什麽不好的,我看他就比別人優秀,是你這個當父親的太苛刻了。”


  “老媽,我簡直愛死你了,隻有你了解我。”王華川笑哈哈的從沙發上坐起來。


  “別管你爸,今晚不知道發哪門子的邪火。”劉萍萍笑著拍了拍兒子的手。


  王波看著這倆母子,險些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這一家人明顯都是奇葩!


  “媽,你幫我勸勸我爸,他不是瞧不起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嗎,你讓他拿點錢給我做生意,回頭我賺個上千萬給他瞅瞅。”王華川還惦記著自己做生意的事。


  “怎麽,你又不安生了,想做生意了。”劉萍萍看了兒子一眼,這會多少也猜到這兩父子又因為什麽事掐起來了,估摸著又是兒子找丈夫要錢做生意了。


  看著一旁生悶氣的丈夫,又看看兒子,劉萍萍遲疑了一下,道,“王波,既然兒子一直有做生意的念頭,那你就給他點錢,讓他去試試也好,失敗了,相信他也就死心了,成功了,那也說明咱兒子是做生意的料,你老是管著他也不是個事,孩子都這麽大了,我們這當父母的想管也管不來,還不如多支持孩子的想法。”


  “華川今天變成這樣,就是你這個當媽的給縱容的。”王波見妻子這話風又是偏向兒子一邊,登時就怒道。


  “爸,媽說的有啥錯,我都長這麽大了,你還老是管著我,你說你是為我著想,把一切都給我安排好了,讓我按著你的想法去做,你怎麽就不想想我的感受,我這人生才剛開始呢,你就把我一輩子都規劃好了,那我這過得有啥意思,再說了,我要是做生意賺錢了,您二老不也能跟著享受,到時候咱全家移民到國外享受去。”王華川信誓旦旦道。


  “哼,還跟著你享受呢,你隻要不把咱家這點家底敗光,我就求菩薩保佑了。”王波冷笑,興許也是對兒子剛才那番話有所觸動,王波像是做出了什麽重大決定,“你鐵了心想做生意是不是,好,我就跟你賭一賭,我給你一百萬,要求也不高,隻要你明年這時候,還能拿一百萬到我跟前來,以後我就不管你。”


  “當真?”王華川整個人像是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父親,生怕自己耳朵聽錯了。


  “自然是真的。”王波眉毛一揚。


  “哈,爸,您總算是想開了,你放心,以後你會為自己今天的英明決定而感到驕傲無比,不過您也太小看我了,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隻要我不虧就很了不起,哼哼,你也太小瞧我了,明年我讓這一百萬變兩百萬給你看看。”王華川意氣風發道。


  “等你明年有兩百萬再來我麵前得瑟。”王波沉著臉。


  王華川眼見父親舍得掏錢出來,心情不是一般的好,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討好的坐到父親身邊,“爸,看來咱家還是有點家底嘛,您給我透露透露,咱家有多少錢?”


  “你老爸我就是個拿死工資的,能有什麽錢,這一百萬就是我們家的全部家底,我一輩子的積蓄。”王波白眼道。


  “切,我才不信呢,爸,我還不了解你嘛,要是隻有一百萬,你能都拿出來才怪。”王華川滿臉懷疑,窮寺廟也窮不了方丈,統計局就算是再沒有誰,父親怎麽說也是個局長,王華川就不信父親這些年手頭沒積攢些財富,他一直不清楚家裏有多少錢,很少問個究竟,此刻見父親臉色又沉了下去,趕緊住口,生怕一百萬飛了。


  陳興是晚上七點多從醫院裏出來的,張若明並沒有什麽大礙,留院觀察一晚上,明天差不多也能正常出院,從醫院回自己在市委大院的宿舍,陳興腦子裏則是在琢磨著副市長邵華東這個人,市政府的幾名副職,陳興這些天都認真研究了一下,要說這南州市依然是本地派幹部占主導地位,那還真是一點不假,市政府的幾名副職,除了一個是外地調過來的,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從本地提拔起來的幹部,兩名常委副市長李浩成、邵華東,更是有著濃厚的本土色彩,都是土生土長的南州人。


  “小李,你對邵副市長這個人了解多少?”陳興突的問起了前頭開車的司機李勇。


  “市長,這…我還真知道得不多。”李勇明顯沒想到陳興會問他這個問題,一時有些答不上來,他隻是個開車的小司機,對市領導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那就把你知道的說一下,隨便說說,就當成是咱倆聊天了。”陳興笑道。


  李勇見陳興似乎挺在意這個事,很是認真的想了一下,他在市政府開車也有一兩個年頭了,在機關大院裏這種小道消息最容易滋生的地方,李勇也沒少聽過一些關於領導們的八卦趣事,當然,至於真假,李勇就無從得知了,但仔細一回想,李勇猛然發覺自己聽得最少的就是有關邵華東的事了,其他領導都有點小八卦,偏偏這個邵華東似乎沒傳出過半點風言風語的。


  “市長,好像邵市長這個人平常挺低調的,我都沒聽過有人傳過他的事。”李勇苦笑。


  “是嘛,那倒真是難得了。”陳興訝然,邵華東這個人又是讓他驚訝了一下,能在機關大院裏這種容易滋生謠言和是非的地方沒有半點傳言,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車子很是平穩的往前開著,短暫的沉默後,李勇想到了一事,也不知道對陳興有沒有用,李勇還是說道,“對了,我以前好像有一次無意中聽人提起,邵副市長的妻子得了什麽病,身體一直不怎麽好,聽說那邵副市長跟妻子的感情很深,下班了基本上就是在家裏陪妻子,很少會去應酬。”


  “哦,有這回事?看來邵副市長還是個重感情的人。”陳興笑道。


  快到市委大院的宿舍時,車子陡然慢了下來,李勇轉頭道,“市長,前麵有人攔車。”隨著李勇的話,陳興也看向了前方,前頭有一個女子正在衝著他的車子張望著,見他車子停了下來,女子也走到車窗旁朝裏看著。


  陳興在車子裏可以看到女子正衝著他比劃著動作,那意思好似是要下車,疑惑的推開車門,陳興看到麵前的女子時,隱隱有些熟悉。


  “陳市長,想要見您一麵可真不容易。”女子看到陳興時,仿若長出了一口氣。


  “你是?”陳興看著對方,麵孔有些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來南州市這十幾天他出席了太多的活動,見過的人更是如同走馬觀花,都忘了在哪見過對方來著。


  “在工商聯的茶話會上我才和陳市長您說過話,陳市長這麽快就忘了,我姓盧,盧小菁,金都酒店總經理。”女子搖頭苦笑,今天晚上沒在市政府大門口等到陳興,盧小菁不甘心,打聽清楚陳興住在市委大院的宿舍,盧小菁又到這裏來守株待兔了,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等到了,剛才才會有一番如釋重負的表情。


  “原來是在工商聯的茶話會上見過,我說怎麽看著眼熟。”陳興笑著點頭,略帶詢問的眼神看著對方,“盧小姐找我有事?”


  “要是沒事,我可不會在市政府守一兩個小時,然後又到這市委大院門口來守著。”盧小菁聳了聳肩,看了看左右,“陳市長,咱們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一坐。”


  兩人在市委大院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進去坐,陳興沒忘了問出自己的疑惑,“盧小姐有事找我可以通過辦公室預約,何必要在這裏守著。”


  陳興這話一說出來,盧小菁登時就盯著陳興直瞅,那眼神要多古怪有多古怪,恨不得從陳興臉上找出點東西出來。


  “盧小姐為何這麽盯著我看?”陳興納悶道,自己剛才問的話有問題?

  “要不是陳市長拒絕見我,我至於用這種守株待兔的方法來等您嗎。”盧小菁瞟了陳興一眼,想表現出點怨氣出來,意識到陳興的身份,她又是有求於陳興,也隻能盡力的擠出笑容來。


  “盧小姐這話從何說起,我有拒絕過見你?”這下陳興是更加奇怪了。


  “上午我讓人親自到市政府跑了一趟,就是希望能跟陳市長您見一麵,得到的結果是您拒絕了,陳市長總不會說沒這回事吧?”盧小菁盯著陳興道。


  “上午的事?”陳興眉頭一皺,上午他一直呆在辦公室來著,要有這事,辦公室那邊應該會及時反饋給他才對,但他並沒有得到匯報,疑惑的看了看盧小菁,“盧小姐確認沒有弄錯?我上午並沒有得到相關的匯報,至於說拒絕,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怎麽可能會錯,這是市政府辦的人親自答複的,說是您沒時間,要不然我也不會出此下策。”盧小菁納悶的看著陳興,目光就沒從陳興臉上移開過,她眼下下意識的反應是認為陳興是故作不知,有這種想法,盧小菁心裏不禁蒙上了一層陰影,她想求陳興的事,怕是更加不可能了。


  盧小菁心裏憂心忡忡,陳興卻是若有所思,沒有急著回答盧小菁的話,陳興能判斷盧小菁此刻的話並沒有作偽,對方也沒必要拿這種事騙他,那為何辦公室的人沒向他匯報,還越俎代庖的說自己拒絕了?想到某些可能,陳興臉色有點難看,


  “辦公室,或許該找機會整頓了。”陳興神色陰沉,這事八九不離十是辦公室的人自作主張做的,是什麽人給了他們那麽大的膽子,又置他這個市長於何地?還當他這個剛上任的市長是擺設不成。


  “盧小姐找我有什麽事?”陳興直接岔開剛才的話題,不管辦公室的人出於什麽目的敢越俎代庖,眼下當著盧小菁的麵說這事並沒有任何意義,隻會讓人看低了他這個市長。


  “陳市長,我是想求您主持公道,因為有人想惡意收購我們金都酒店,被我們盧家拒絕了,就因為這樣,我們盧家就得罪了對方,不隻是我爸被不明人士打成殘廢,我們盧家的金都酒店這幾個月來更是一直遭遇到不公正的待遇,工商、稅務、消防還有公安,這幾個月來三番五次的對我們酒店進行騷擾式檢查,影響了我們酒店的正常營業,再這樣下去,我們酒店早晚得關門倒閉,我隻想求陳興您能主持公道。”


  “工商稅務消防等相關部門是有權對生產經營性場所進行檢查的,盧小姐確認相關部門不是正常檢查,而是有人操縱報複?”陳興看著盧小菁道。


  “我敢百分之百的確定,陳市長要是不相信,可以找人去了解一下,這事現在在南州市也不是什麽秘密,現在市麵上也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是我們酒店得罪了人,才會三番五次的被檢查。”盧小菁咬著牙,幾乎是在發著毒誓,“我要是說半句假話騙陳市長您,那我咒我出門被車撞死。”


  “盧小姐不必這樣,我也沒說不相信你,但這種事,你也知道的,我不可能隻相信你一家之言。”陳興搖頭道,他不會僅憑盧小菁的一席話就信了對方,但也不會武斷的就認為對方說謊,在了解清楚事情前,陳興更願意站在中立的角度去看問題。


  “陳市長肯了解那是最好,到時候自會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話,我隻求陳市長您了解了事實真相後,能夠幫我們主持公道,讓我們這些遵紀守法的商人一點希望。”盧小菁盯著陳興,對方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她也不知道陳興是什麽樣的人,此刻答應她去了解又是否是敷衍之詞,但她隻能選擇性的去相信,起碼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兩人並沒有在咖啡店坐多久,盧小菁說完正事,也不知道該和陳興說些什麽,陳興也沒打算久坐,兩人隻是坐了小半小時,陳興隨即就離開。


  就在盧小菁看著陳興離去,也剛坐上自己車子的時候,盧小菁的電話很是突兀的響了起來,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盧小菁接了起來。


  “盧小姐,找陳市長談得如何了,是不是看到你們盧家酒店有救了。”電話那頭,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怎麽會有我的號碼?”為了等陳興,連晚飯都還顧不上吃,這會餓得都快癱在座椅上的盧小菁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一臉警惕的聽著電話那邊的聲音。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或許能幫你,就看你肯不肯過來聽我麵授機宜了,當然,你要是不過來也沒關係,但我敢肯定的告訴你,你找陳市長是白找了,他就算是過問了,你們盧家的酒店也免不了關門倒閉的下場,除非你們盧家低價出售酒店,不過那估計是你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要不然你爸也不至於殘廢了,嘿,盧小姐覺得我說的是不是。”電話那頭的人陰測測的笑著。


  “你到底是誰?”盧小菁憤怒出聲。


  “我是誰嘛,盧小姐知不知道都不一樣,你要是對我的話感興趣,可以來找我,我等著你。”電話那頭的人很快就報了一個地址出來,“盧小姐要是感興趣的話可得趕緊過來,我等你到十點,過了十點,可就過時不候了。”


  盧小菁還待追問什麽,隻聽電話裏已經傳來一陣嘟嘟聲,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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