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南州市機場,李浩成率領的出國考察團已經在做登機的準備,南州沒有直飛美國的航班,飛機要轉道上海,此刻,李浩成和林晴並肩站在一起,臉上滿是春風得意的笑容,這次隨他出國考察的十幾個人都是他親自點名的,全是他的親信,這樣一來,李浩成在美國完全可以隨心所欲,想幹嘛就幹嘛,沒人會嚼舌根,李浩成自然也就不用再擔心回到國內後會有什麽風言風語,聞著林晴身上飄過來的香水味,李浩成內心一陣悸動。


  隨著機場廣播聲音響起,李浩成一行人登上了飛往上海的航班,與此同時,一架從京城飛往南州的航班在機場降落,一群和普通乘客沒有兩樣的便衣警察下了飛機,他們是第二批也是最後一批從京裏下來的調查組成員,至此,由公安部刑事偵查局直接調派和指揮的專案組成員全部抵達南州。誰也不知道,一場席卷南州的風暴即將刮起來。


  如同是宿命的擦肩,李浩成所乘坐的航班已經劃破長空,翱翔於藍天之上。


  下午四點鍾左右,陳興的辦公室迎來了一位陌生的客人,黃江華將來人帶入了陳興的辦公室,隻聽陳興吩咐道,“小黃,出去把門關上。”


  黃江華微微頓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好奇的瞄了眼那張之前完全沒見過的陌生麵孔,黃江華心裏暗自琢磨著對方的身份,對方那一口地道的京腔,黃江華前兩天可沒在京城少聽,跟京城本地人的口音是完全一樣的。


  “陳市長,我是常勝軍,這次負責帶隊的組長,吳局長讓我過來向您報到。”常勝軍同陳興點頭致意著,他同陳興沒有從屬關係,所以在陳興麵前也表現得不卑不亢,站在那裏就如同一杆筆挺的標槍,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幹練。


  陳興笑著打量了對方一陣,滿意的點著頭,對方站在那裏給他的印象就不錯,陳興心想吳漢生應該也沒敷衍他,吳漢生之前跟他說全都是抽調局裏的精英過來的,陳興還當是對方說的場麵話,這會倒是對吳漢生的話信了幾分。


  “嗯,請坐。”陳興伸出手,邀請著對方坐下,問道,“你們的人都來齊了嗎?”


  “下午已經全部到達,昨天晚上,我們先期抵達的人到皇冠娛樂城去踩點,初步掌握了一些情況,黃賭毒這老三樣在皇冠娛樂城都存在。”常勝軍答道。


  “這皇冠娛樂城還真是無所顧忌,上次要查他們功虧一簣了,沒想到還沒讓他們收斂一下,現在還是如此猖狂和目無法紀。”陳興眯著眼睛,和鄭光福在那個晚上打過一個照麵,那也是鄭光福給他留下較為深刻印象的一次。


  “陳市長,吳局讓我們聽您的指示,不知陳市長是想什麽時候行動?”常勝軍問道。


  “你的意見呢?在辦案方麵,你們才是行家,我想聽聽的看法。”陳興並沒有急著說啥,常勝軍也是昨天先到的,既然到過皇冠娛樂城踩點了,陳興也想了解下對方的想法。


  “陳市長,就我目前知道的信息,我覺得這案子其實沒什麽好說的,隻要在現場來個人贓並獲,就能對鄭光福這個老板實施捉捕了,但我想這案子肯定沒這麽簡單,要不然陳市長您也不用這麽興師動眾要從部裏借人了,所以我的意見其實沒多大參考性,一來我不知道南州市的情況,二者,我也不知道您想把這案子辦得多大。”


  常勝軍不動聲色的瞥了陳興一眼,一個大市長,不用市局的人,也不從省廳調人,偏偏要舍近求遠的從部裏借人,他雖然不知道陳興是怎麽能動用部裏的關係,但局長吳漢生既然讓他們下來,還得聽從陳興的指示,那他照辦就是。


  “這裏有一支錄音筆和一個光盤,你可以先聽一下。”陳興說著,起身走到辦公桌旁,將自己辦公桌上的筆記本搬了過來,“光盤可以放到裏麵看一下。”


  靜靜的等著常勝軍聽錄音筆和看光盤,陳興對常勝軍剛才的回答並不失望,相反,常勝軍謹慎和穩重的一麵反而讓陳興挺滿意,他需要的就是常勝軍這種人,這也讓陳興對常勝軍信心大增。


  “裏麵說話的兩人,一人就是皇冠娛樂城的老板鄭光福,至於另外一人,你可以猜猜。”陳興見常勝軍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笑著道。


  “那鄭光福口中的張局應該是市局的吧。”常勝軍此時已經在看光盤,張青陽穿著便裝,常勝軍也沒法從對方身上的著裝看出點啥端倪,但以他的經驗和陳興要從部裏調人,常勝軍不難猜出張青陽的身份。


  “不錯,鄭光福口中的張局就是我們南州市局的常務副局長。”陳興臉色嚴肅了起來,“不怕你笑話,我這個市長現在對市局的人連用都不敢用,也用不動,我要辦這個案子,市公安局就是攔在我麵前的最大障礙,怎麽樣,你聽著是不是覺得很滑稽?”


  “沒有,相反,作為一名警察,我覺得很恥辱。”常勝軍正色道,“穿上警服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要對自己身上的警服和頭頂的國徽負責,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要遵守紀律,都要對得起身上的這身警服。”


  “你這話我愛聽,這才是一名真正的人名警察。”陳興讚賞的看著常勝軍,“現在看了這兩樣東西,我想你心裏應該也有點譜了,有這兩樣東西,你們前期的調查取證都不用了,說說看吧,如果讓你這兩天內就采取行動,你打算怎麽做?”


  陳興的話讓常勝軍皺起了眉頭,知道了張青陽的身份以及跟皇冠娛樂城的牽扯,常勝軍就不得不考慮到辦案過程中有可能遇到的一些阻力,而且剛才從陳興的話裏,常勝軍多少也聽出了一些陳興沒有直接表達出來的信息,那就是陳興目前可能也拿張青陽沒辦法,那麽,不能在第一時間將張青陽拿下的話,他們的辦案人員有可能會遭受到來自南州市公安局的阻攔和破壞。


  “陳市長,之前我還想著要讓您調市局的人配合我們的行動,畢竟皇冠娛樂城這麽大,要對整家娛樂城采取行動,就我們這二十多人的人手肯定不夠,需要有地方公安局協助,但現在您這麽說,從市局調人手幫忙的想法就不可行了。”常勝軍邊說邊沉思著,“如果要在這一兩天內就采取行動,我們這邊是沒問題的,但是需要陳市長您調人手支援。”


  “需要人手嗎。”陳興微微皺著眉頭,自言自語著,這事倒是他疏忽了,光想著部裏的人下來就能采取行動,一來能避免走漏消息,二來由部裏的人動手,到時候可以少很多阻礙,不管是省裏還是市裏,都沒法對部裏的人發號施令,沒辦法命令常勝軍他們。


  “陳市長,人手不夠的話,就我們這二十多人是沒法對那麽大一家娛樂城進行查封的,到時候難免會出一些意外。”常勝軍鄭重道,“所以這事馬虎不得。”


  “需要人手的話,市局的人是不能用了。”陳興大腦快速轉動了起來,“至於武警,張青陽剛被任命為市局黨委書記兼武警支隊第一政委、第一黨委書記,用武警的人,我也有點不大放心了,這還真是個頭疼的問題。”


  “如果連武警的人都不能用,那就難辦了。”常勝軍苦笑了一下,他剛還想說要不調武警的人支援。


  “既然讓你們大老遠來辦案,你的要求,我肯定是要滿足你們的。”陳興安慰了常勝軍一句,對方是在為他辦案,陳興肯定要盡可能的為常勝軍他們創造一切有利的辦案條件。


  常勝軍見陳興雖然如此說,但眉頭都擰成了一團,知道陳興也是大為為難,張了張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啥,他不了解南州市的情況,也不想摻和本地的政治鬥爭,他隻單純的辦案,所以此刻不想瞎提什麽意見,要不然他差點想問陳興這個政府一把手為何不跟黨委一把手協商一下,市委書記也是市軍分區第一黨委書記,陳興調動不了駐軍,但若是市委書記出麵協調,這事就能操作了,公安、武警的人都不能用,那就隻能從駐軍部隊調人了,但他不了解陳興和黨委一把手之間的關係,更不清楚現在要查的這個皇冠娛樂城到底牽扯有多大,所以他也不好多提意見。


  “差點就忘了,咱們還能從駐軍部隊借人嘛。”陳興沉吟了好久,猛的拍了一下大腿,他想到了前些日子才跟省軍區司令周東方一塊吃過飯,蕭國棟對周東方的為人也跟他交過底,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陳市長要是能從部隊借到人,那自是最好不過。”常勝軍驚訝了一下,點頭笑道。


  陳興看了下時間,這會是四點多,又道,“晚上我找部隊的領導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借到人,有結果了通知你。”


  “我等陳市長的消息,隻要能調到人,我這邊隨時能行動。”常勝軍回答道,陳興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讓他對陳興這個市長的能量又高看了幾分,若不是沒有一點底氣,陳興也不可能直接說出跟軍區領導借人這種話。


  常勝軍沒有在陳興的辦公室多呆,至於那光盤和錄音筆,陳興則是讓常勝軍帶走了,供對方辦案用,親自將常勝軍送到了門外,黃海折回辦公室後,向蕭國棟要了周東方的電話,立刻就給周東方去了電話。


  “周叔,晚上有沒有空沒?想請您吃個飯。”陳興在電話裏笑道。


  “別人請是沒時間,你嘛,當然要給你麵子。”周東方半開玩笑的說著,“晚上就哪也不去了,你來我這裏,我讓你姨炒幾個小菜,絕對不會比酒店裏的差。”


  “周叔,這…這不太好吧,太麻煩阿姨了。”陳興受寵若驚。


  “沒啥不好的,我才跟他說晚上要呆家裏吃飯,她上午才特地出去買了不少菜,這要是出去了,她更該不高興了,她也喜歡熱鬧,晚上你直接過來就是,一點不麻煩。”周東方笑著說道,任誰也想不出治軍嚴厲長得魁梧彪悍的周東方在家裏是個怕老婆的人。


  “好好,那我下班後就過去。”陳興忙笑道。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陳興這才心滿意足的掛掉電話,在哪吃飯不重要,隻要能跟周東方碰麵就好,而周東方想也不想的就約他到家裏去,顯然也是沒把他當外人,這不僅讓陳興心情舒暢,更對晚上跟周東方商量借人的事就有把握了。


  傍晚下班從辦公室裏出來,陳興去了趟商場手,便驅車直奔省軍區駐地,因為周東方提前跟門衛打了招呼,門口崗亭的士兵在核實了一下陳興的身份後,朝陳興敬了個軍禮便放行。


  駐地內的一棟獨立宅院,這是周東方的住所,在一名士兵的指引下,陳興很容易就找到地兒,車子在門口停了下來,陳興下車後從後備箱裏拿了幾件禮品便往裏走去,因為是第一次上周東方的家門,陳興也不好意思空手而來,特地在商場裏買了煙酒,上次一起吃飯,陳興看周東方有抽煙,而且酒量也不錯,才買了這兩樣東西。


  眼前一副景象讓陳興愣了一下,隻見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一個年輕人,手裏拿著一根樹枝,正無聊的在地上胡亂掃著,樣子頗為滑稽,年輕人身邊,站著一個士兵,陳興目光在那士兵身上停留了一下就轉到年輕人身上,陳興看著年輕人,年輕人同樣看著陳興,眼珠子在陳興手上提的禮物轉了一下,“喂,找誰的,誰讓你把車子停這的,開一邊去。”


  陳興回頭看了看,示意李勇將車子開旁邊去,不清楚年輕人的身份,陳興客氣的笑道,“我找周司令。”


  “找周司令?有預約嗎?周司令不在。”年輕男子打量著陳興,嘴角撇了撇,臉上有幾分桀驁之氣。


  陳興納悶的看了對方一眼,正想說啥呢,年輕人卻是低下了頭,一副懶得理會的樣子,陳興心說這人是誰呀,怎麽坐在周東方的家門口,或者是自己找錯了地方了?


  “陳興,來了呀。”正想著,後麵傳來的熟悉聲音讓陳興立刻轉過頭去,不是周東方是誰。


  “周叔,我還以為我找錯地兒了。”陳興瞥了那年輕人一眼,對著周東方笑道。


  “這小兔崽子,不把客人迎進去,還堵在門口。”周東方看了看門口的年輕人,笑罵道。


  “爸,我以為是來攀關係走後門的,誰讓他還提著禮物呀,我哪知道是你的客人。”年輕人一看周東方,登時就從地上彈了起來,一張臉笑得跟啥似的,在陳興看來,那跟下屬迎合上司的諂媚笑容一樣,好奇的多打量了陳興幾眼,年輕人顯然對陳興叫自己父親那一聲‘周叔’頗為奇怪,“爸,這人是誰呀,咱家親戚?怎麽以前沒見過。”


  “這是陳市長,你要叫他一聲陳哥。”周東方給兒子介紹了一下陳興,頗有些惱火的看著不爭氣的兒子,“你看看人家,才比你大幾歲,現在都是市長了,你還整天胡混。”


  “喂喂,雖然你是我親爹,但也不能隨意誹謗我,誰說我整天瞎混的,我是正經的上班族好不好。”年輕人被周東方這麽一說,一下就不樂意了,跟著周東方吹鼻子瞪眼。


  周東方翻了翻白眼,對這個兒子似乎也挺沒轍,朝陳興苦笑了一下,“陳興,這是我兒子,叫旭陽,比你小幾歲,卻是一點都沒出息。”


  陳興聽周東方這麽說,愣是也有點無地自容的感覺,他看周旭陽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估計也才從學校畢業沒兩三年,想想他那個年紀不也是在政研室混吃等死的度日子,要說他有出息,陳興可一點都不這麽認為,無非是運氣比別人好一點,這是陳興一直以來的看法,並非是矯情和謙虛,陳興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比起別人來有多麽了不起,能力又有多麽出眾,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


  “周叔,您可別貶低自己兒子,我看旭陽一表人才的,哪會像您說的那麽差。”陳興笑道。


  “哈,還是陳哥了解我,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本質來。”周旭陽笑眯眯的走到陳興身邊,一點也不見外的摟著陳興的肩膀,儼然一副跟陳興很熟的樣子。


  “沒大沒小,除了一張嘴巴就沒別的本事。”周東方瞪了兒子一眼,也沒再說啥,笑著對陳興往裏請,“陳興,走吧,進屋去坐。”


  周東方說著話,朝那名士兵揮了揮手,“小張,你可以回去了。”


  “是,司令。”士兵朝周東方敬了個軍禮,轉身就離去了。


  周旭陽見那名士兵離去,眼裏閃過一絲喜色,嘴上對著陳興熱情道,“陳哥,請,屋裏坐。”周旭陽做著裏麵請的手勢,腳步卻是往後退著,大踏步就要往外走。


  “小陽,你又要到哪去?”周旭陽還沒走幾步,周東方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爸,我這不是看陳哥來了嘛,出去買幾瓶酒回來。”周旭陽回轉過頭,幹笑道。


  “哼,少給我來這一套,給我回來,哪也不準出去,晚上你陳哥來了,你好意思出去嗎。”


  周旭陽此刻如同一隻鬥敗的公雞,耷拉著臉,無精打采的往回走,想往外溜又溜不成了,剛才那名士兵是他父親的警衛,周旭陽這兩天被勒令不準出門,周東方還特地讓自己的警衛盯著,就怕周旭陽又跑了出去,周旭陽剛剛看父親的警衛離去,還想著趁父親不注意又開溜,愣是沒逃過周東方的眼睛。


  陳興好笑的看著這一對父子倆,雖然不知道周東方為何不讓周旭陽出去,但這父子倆的相處方式倒是挺有意思。


  進到屋裏,周東方的妻子還在廚房裏忙碌著,周東方看了看陳興提過來的那些煙酒,笑著搖頭道,“陳興,來我這裏還這麽見外幹嘛,空手來就是,還買東西幹嘛,你怕你周叔缺這些玩意兒呀,我這屋裏的儲物間裏不知道放了多少煙酒都快發黴了。”


  “周叔,我可不敢第一次上門就兩手空空,要是被蕭哥知道了,該說我沒禮數了。”陳興笑道,禮輕情意重,他也知道周東方不稀罕這些東西,但起碼是一點心意。


  周旭陽此時在一旁無精打采的坐著,聽到陳興說到‘蕭哥’兩字,周旭陽才來了點精神,抬頭道,“爸,你不讓我在南州裏瞎混,那你讓我到京城去吧,我去跟蕭哥混。”


  “給我老老實實在南州呆著,讓你去跟國棟,那他還不得被你煩死,你少去禍害別人。”


  “切,蕭哥才不會像你那樣,咱倆有代溝,我跟你沒話講了,跟蕭哥才能談得來。”周旭陽見自己的想法又被否決,腦袋再次耷拉了下去。


  陳興聽著這對父子對話,覺得挺逗,這會也沒插話,尋思著待會要怎麽開口借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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