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鄧毅心裏暗暗心驚,他正想給陳興記一筆賬,琢磨著什麽時候給陳興下絆子,此時看到福佑軍的樣子,鄧毅暗暗驚懼,不動聲色道,“佑軍書記,前麵那幾人,好像有一位是南州市的陳興市長。”


  “哦?”福佑軍疑惑的看了鄧毅一眼,再往前看時,電梯門已經關了起來,已經看不到陳興幾人身影,福佑軍不禁轉頭問著鄧毅,“鄧秘書長,你沒看錯?”


  “我想應該沒看錯,除非是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鄧毅開玩笑道,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敢情是他平白嚇了一跳,福佑軍根本就沒看到陳興,那就說明福佑軍剛才的神情並不是因為陳興了,那他就沒啥好擔心了,兒子現在還在公安局,據說是那位陳興的意思,要兒子低頭道歉,知道這個結果,鄧毅驚怒不已,陳興沒把他這個堂堂的省委秘書長放在眼裏也就算了,但打一次臉還不夠,還要打第二次臉?明知道是他的兒子,不僅不放人,還非得低頭道歉,這陳興是想幹嘛,覺得他這個秘書長好欺負?

  福佑軍若有所思,想及陳興就是張家的女婿,跟那位不也是沾親帶故的,那兩人走到一起也就沒啥奇怪了,剛才他注意力都放到對方身上,倒沒注意看到陳興,不過鄧毅說是沒看錯,那想來也不會錯了。


  “走吧,咱們也進去。”福佑軍對身旁的鄧毅說了一句,人已經往前走了進去,今天中午是福佑軍在南州大酒店宴請客人,鄧毅這個秘書長陪同出席。


  鄧毅頗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在福佑軍後麵,跟在福佑軍身旁,鄧毅也不好意思拿起手機來看,剛來有電話打進來,隻不過手機是振動模式沒有聲音罷了,鄧毅猜測跟自己那惹事的兒子有關係,也就沒急著接電話,等下找個空當再看看是誰打過來的。


  酒店三樓的包廂,陳興等人剛坐下,飯菜便端了上來,因為肖遠慶提前跟酒店聯係好,這會人一到,也不用等候,作為一家五星級酒店,酒店的服務還是很到位的。


  “趕緊吃飯,等下還要趕路。”蕭國棟一坐下來便笑道。


  “蕭哥,趕路歸趕路,等下也不用你開車,中午怎麽著也得來一杯吧。”陳興笑著開酒,“我得敬您一杯,還沒恭喜你高升呢。”


  “去去,一邊去,你小子別瞎起哄,不過是正常工作升遷罷了。”蕭國棟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要說他對級別不是很看重是不可能的,隻要是在單位裏麵混,不管是在政府機關還是國企單位,誰肯定都會在乎自己頭上的帽子是不是越戴越大,沒人希望一直原地踏步,也沒人希望被人給整下去,蕭國棟同樣不例外,但他有著得天獨厚的家庭背景,這一次的升遷,對他來說不過是水到渠成罷了,並非是什麽破格提拔,所以蕭國棟也沒顯得特別的驚喜。


  其實真正說起來的話,蕭國棟待遇並沒變,因為他之前擔任核工業集團的常務副總經理,雖然是副部級,但卻是享受正部級待遇,這一次提上來了,副部變成正部,但待遇還是正部級待遇,不過到了他這一層次,也沒誰會對所謂的待遇看得太重,實實在在的提一級才是好事。


  而對蕭國棟而言,這次順理成章的提拔後麵是他很長一段時間內不可能再有所進步了,如果不出意外,他的級別基本上也已經到頂了,不可能再往上了,因為他的父親作為軍委副主席,也不過是才副國級,他要是再往上還得了,豈不是要跟自己老子平級,關鍵也是他想升也沒地方升了,在國企,最高就是正部級,除了那僅有的幾個大型央企,還有就是核工業集團這樣的重點軍工國企才有資格高配,要不然副部算頂天了。


  蕭國棟如果不打算調出國企到地方上任職,那他一輩子也就到這個地步了,而蕭國棟本人對於到地方上任職並沒太大的興趣,所以他對這次提拔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興奮也就可以理解了,因為這次不提,過後也會提,憑借蕭家的背景,他一個正部跑不了,但也就是到此為止了。


  “不管怎麽說,蕭哥您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總歸是要恭喜的,我得敬您一杯。”陳興笑了笑,一旁的周知進已經將他手上的酒搶了過去,笑著說開酒倒酒這事還是他來,陳興也沒跟對方爭,這會周知進給三人都倒了一杯,陳興便站起來敬蕭國棟。


  “坐下喝吧,自己人就不用搞那一套了,隨意。”蕭國棟抬手示意陳興不用站起來,和陳興碰了一杯,輕抿了一口,笑道,“陳興,我可要先聲明,中午我就喝這一小杯,喝完就不喝了,你要是再跟我喝,我就跟你急了。”


  “蕭哥,我記得上次一起吃飯,你喝了快一瓶白的都是麵不改色的,中午你好意思喝這麽一點。”陳興笑道。


  “喝酒誤事,上次是沒什麽事,所以隨便喝,下午還有事情處理,不能多喝。”蕭國棟笑著搖頭,“對了,上次給你引見了關錦輝,你最近有去拜訪過他沒有。”


  “有,去過兩次。”陳興點頭道,心裏微微一緊,因為林虹的一番話,陳興對關錦輝的為人產生了懷疑,當然,更主要的是關錦輝可能涉及到了鄭光福、張青陽等人的案子,張青陽在看守所自殺,最後更是留下針對他的所謂‘血書’一言,這事震動一時,而這件事一直都有一隻幕後黑手在操控,雖然不能光憑林虹的一番話就去懷疑關錦輝,但陳興心裏終究是形成了一個心結,何況當初從部委下來下來的常勝軍在幫他調查這件事也提過本地公安係統一直有有意無意的阻攔著部裏的人辦案,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控製著一起。


  陳興沒理由不相信常勝軍的判斷,而縱觀南海省公安係統,有這個能力的人恐怕也還真的非關錦輝莫屬,如果張青陽的自殺背後也有關錦輝的影子,再想及張青陽留下針對他的血書,陳興想想都覺得背後冒冷汗。


  “關錦輝這人的人品雖然不咋的,但畢竟算是咱們我們這一係的人,你要有什麽事找他,他也會支持你。”蕭國棟看著陳興說道,“你在南海省也算是人生地不熟,能有個助力也不錯,還有省軍區的周司令,那人值得認真結交。”


  “上次已經領教過周司令的為人了,確實是很豪爽的一個漢子。”陳興笑著點頭,刻意的不去提關錦輝,就如同蕭國棟所說,關錦輝其實算是邱蕭這一個大派係的成員,他真要是和關錦輝產生什麽衝突,上麵的人也不願意看到,再者,關錦輝終究還是省廳廳長,公安係統就掌握在其手裏,陳興也沒法去查關錦輝什麽,鄭光福和張青陽的案子,有些東西終究還是要被埋在地下,陳興無力去改變什麽,這個案子過去了也就讓它過去了,陳興沒辦法讓每件事都按自己的意願發展,這個世界終究是不公平的。


  “周司令的那位公子倒是挺好玩的一個人,要是處理完鎮海的事情還有時間的話,真得再找他出來玩玩。”周知進笑道。


  “周司令現在估計被他那兒子氣得夠嗆,你就別去添亂了。”蕭國棟搖頭笑道。


  “怎麽了?周司令一向家教甚嚴,他那兒子應該不是會個會惹事的人啊,我跟他接觸過,挺好相處的呀。”周知進好奇道。


  “他是不會惹事,不過喜歡上了一姑娘,而且看樣子還是想談婚論嫁來著,可惜那姑娘家庭普通,老家是農村的,周司令不太滿意,準備棒打鴛鴦,小正現在正被他禁足,不準他出來。”蕭國棟說起這個,一個勁的搖頭直笑,他口中的小正是周東方的兒子周正,上次周東方還跟他大吐苦水,蕭國棟想來就覺得好笑,他對周東方的說辭不太苟同,來自農村怎麽了?隻要人家姑娘是個好女孩子,這有啥好挑剔的,他也有對周東方這樣說過,周東方明顯聽不進去,蕭國棟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周東方的確有苦衷。


  “我上次到周司令家裏,在門口碰到的那年輕人應該就是周司令的公子,當時他見周司令正和我講話,要從門口溜走來著,結果被周司令叫回來了,我還道是怎麽回事呢,敢情還有這麽個故事。”陳興沒想到還能聽到周東方家裏的八卦事,興趣十足。


  “沒想到周司令那麽方方正正的一個人,竟然也會有門戶之見,就我所知,周司令自己出身也很普通吧,他還不是靠著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這家庭代表不了什麽呀,說句難聽的,往上三代,誰家不是農民?這周司令倒是有點鑽牛角尖了。”周知進搖了搖頭,他自個媳婦就是大學談戀愛談來的,媳婦家裏同樣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他們家長輩雖然不滿意,但看他堅持,還是尊重他的意思,所以周知進就覺得周東方這麽做有點讓人瞧不起了,隻不過他也不好說那樣說,話到嘴邊就變成鑽牛角尖了,算是中性的一個評價。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周司令也是有苦難言,這也隻能怪他自己,以前給他兒子定了娃娃親,結果現在可好,兒子不喜歡,他這個當老爸的又不拉下臉到女方家去說這個事,硬要兒子按他的意思來,現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看他心裏估計也鬱悶得要吐血。”蕭國棟好笑道。


  “哦,原來還有這麽一層原因,不過這都啥年代了,小孩子的娃娃親哪還能當真啊。”周知進不以為然的笑道。


  幾人邊聊邊吃,蕭國棟趕時間,也就吃得很快,約莫過了幾分鍾,蕭國棟放下碗筷,看樣子是吃飽了,這時候,門外敲門聲響起,陳興以為是服務員,喊了聲進來,一看到推門進來的人時,陳興一愣神,猛眨了下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確認自己沒看錯時,陳興趕忙站了起來,“福書記。”


  “嗯?”蕭國棟見陳興的舉動,回頭一看,神色一怔,隨即站了起來,朝福佑軍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佑軍書記,幸會。”


  “剛才在酒店大廳看到你,我還以為看錯,看來我還沒老眼昏花嘛。”福佑軍親切的拍了拍蕭國棟的肩膀,不知道的還以為福佑軍跟蕭家關係匪淺。


  “佑軍書記正當盛年,一點都不老。”周東方笑著恭維了一句。


  “老了,快六十歲的人了,跟你這種年輕人不能比。”福佑軍笑了笑,瞥了陳興和周知進一眼,隻是淡然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表示什麽,繼續同蕭國棟說道,“國棟這是要到鎮海去吧,鎮海的事我也聽說了,上午我也對此事作出了批示,要求鎮海市委市政府妥善處理,沒想到國棟你會親自跑一趟。”


  “跟老百姓有關的事無小事,不得不慎重。”蕭國棟正色道,麵對福佑軍,蕭國棟表現出了一個大院子弟的風采。


  “不錯,國棟這話是說到點子上了。”福佑軍點了下頭,笑道,“我過來和國棟喝一杯,就不耽誤你到鎮海了。”


  接下來,說不喝酒的蕭國棟和福佑軍幹了一杯,這杯酒是由不得他不喝的,福佑軍特地跑過來要跟他喝一杯,蕭國棟無論如何都要給對方這個麵子,別看福佑軍專程過來要跟他喝一杯就以為省委書記的麵子不值錢,蕭國棟心裏清楚,福佑軍多少也有一些是衝著他父親的麵子,當然,蕭國棟本人如今升任核工業集團總經理,確實也有資格成為福佑軍的座上賓,隻不過要讓福佑軍專程敬酒還是差了點,他這個正部和福佑軍這種真正的封疆大吏終歸是有很大差別的。


  蕭國棟和福佑軍喝完,陳興也趕緊主動敬福佑軍一杯,他要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他這些年都白混了,不過比起對蕭國棟的態度,福佑軍對陳興的態度可就顯得稀鬆平常了,隻是像正常的對待下級的態度那樣,朝陳興微微頷首。


  ………


  南州市公安局,市委書記葛建明的秘書徐衛親自跑了一趟公安局,徐衛帶來的是葛建明的指示,要求市公安局放人,接待徐衛的是路鳴本人,此時在公安局的會客室裏,路鳴一度和徐衛僵持了起來,徐衛要求放人,路鳴卻是堅持沒陳興的指示不能放人,把徐衛氣得不輕,他作為葛建明的秘書,很少直接到下麵的部門行局辦事,但哪次過去不是機關部門的一把手笑臉相迎,恨不得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著,像今天在公安局這般,一把手躲了出去,而路鳴這樣一個區區副局長竟敢直接頂回他的意思,徐衛還是頭一次碰到,差點沒氣歪了鼻子。


  “路副局長,你知道這是誰的意思,這是葛書記親自下的指示,你想公然反對是嗎?”徐衛盯著路鳴,嘴裏將‘副’字咬得極重,眼裏更是不乏威脅,他是想讓路鳴知道,他不過才一個副局長,自己最好掂量掂量得罪葛建明的後果。


  “徐秘書,不是我不想執行葛書記的指示,關鍵是陳市長也下了指示,要讓打人的人賠禮道歉才能讓他們走,你說我這不是夾在中間,兩頭難做人嗎?”路鳴苦笑道,他這會也隻能在徐衛麵前裝傻充愣,雖然這位徐大秘說的話很難聽,讓他恨不得給對方一拳,但心裏隻能忍著,他如今是惹不起也沒法躲,他是陳興陣營的人,隻能按陳興的意思辦,路鳴也深知自己有今天這一切是來自誰的提攜,所以他隻能跟陳興一條道走到黑,此時徐衛盛氣淩人,路鳴能做的也就是裝傻,“徐秘書,要不您給陳市長打個電話?看看陳市長怎麽說。”


  “路副局長,你跟我來這一套有意思嗎。”徐衛冷冷看了路鳴一眼,傻子才會主動給陳興打電話,他沒資格直接對上陳興,但他在這裏有資格給路鳴頤指氣使,“路副局長,你隻要告訴我一句,是不是葛書記的話在你這裏不管用?你眼裏根本沒葛書記。”


  “徐秘書,瞧你說……”


  “你隻要告訴我是不是,是還是不是?”徐衛不客氣的打斷了路鳴的話,“路副局長,一個字的答案還是兩個字的答案,這麽好回答的答案,你隻要告訴我是哪一個就行,你要是說是,那我也不廢話,轉身就走。”


  “徐秘書,我沒那個意思,葛書記的指示,我當然是要聽的,但你也要考慮我的難處不是。”路鳴無奈的笑道,再多給他一個膽子也不敢把‘是’這個字說出口,盡管他心裏承認自個隻聽陳興的招呼,但那隻能是心裏默認,絕不能說出口,一說出來就好比是打破潛規則一樣,他這個副局長別想再當下去。


  “嘖嘖,徐秘書,看來葛書記的威望不是很高啊,連一個副局長都搞不定。”在會客室裏翹著二郎腿的鄧文華吹著口哨,好整以暇的說道,儼然是把公安局當成自己家了。


  “鄧少,話不能這樣說。”徐衛微微皺了皺眉頭,在外人麵前,徐衛肯定是要維護葛建明的麵子和權威,但這鄧文華說話也特難聽了點,也不想想他就是奉了葛建明的指示過來讓公安局放人,也不懂得講點好聽的話。


  “好好,就當我沒說過這話。”鄧文華笑哈哈的說了一句,葛建明也是省委常委,況且人家是為他出頭來了,鄧文華也知道嘴巴不能太臭了,隨即又笑道,“不過徐秘書你看,這姓路的真敢不聽葛書記的指示,看他這架勢,是非要讓我道歉才肯放人了。”


  “鄧少,要不你就道個歉?省得再在這裏麵折騰。”陳達飛這時候出聲道,唯恐天下不亂,邊上的曾高強眼底深處更是帶著一絲笑意。


  “道歉,道個屁,老子就把話擱這了,要讓老子道歉,除非把老子的姓倒過來寫。”鄧文華怒聲道,陰沉著臉,“徐秘書,你也不用跟這姓路的廢什麽話了,老子不道歉,也不走了,姓路的,你不是想拘留我嗎,老子就讓你們如意,公安局的拘留室在哪?老子自個進去,除非陳興過來請我出來,不然老子就賴在裏麵了。”


  路鳴聽到徐衛這麽說,臉色一苦,心說現在是不想讓鄧文華不走,但回頭鄧文華要是真的跟無賴一樣賴著,請都請不走,那更是一件麻煩事,頭疼的拍了一下額頭,這時候路鳴隻能說自己官實在是太小了,麵對眼前這些大爺,他隻有受氣的份,也沒轍了,隻能再求助陳興,問問該怎麽辦。


  這個時間點,正是在南州大酒店裏的陳興向福佑軍敬酒的時候,給福佑軍敬完酒,陳興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本不欲理會的陳興看到立在一旁沒出聲的秘書長鄧毅這會也要跟蕭國棟喝一杯,陳興心裏一動,不動聲色的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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