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陳市長，之前我要是有什麽得罪您的地方，我向您認錯，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曾高強見陳興盯著他的眼神有異，那神色更像是在嘲諷，饒是他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也隻能硬著頭皮說著服軟的話，心裏也是頗有些後悔，之前要是沒跟陳興暗中作對，現在就不至於這樣，真的是何苦來哉。
\t“曽副市長，你這話我可聽不懂了，好端端的，怎麽這麽說了？”陳興上下打量著曾高強，上次陳同進還請了關錦輝出麵說和，這次倒是隻有曾高強自己過來了，但這是曾高強自己的意思，還是陳家的意思？
\t“陳市長，我知道您明白我是什麽意思的。”曾高強歎了口氣，他是想來跟陳興妥協的，雖然這次又讓他逃過了一劫，但曾高強實在是有些發怵了，剛從專案組的駐地出來，曾高強立刻就奔市政府過來，想著和陳興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希望能私下裏能跟陳興握手言和，讓成容江的專案組趕緊離開，否則曾高強現在真的是一刻都不能安心。
\t回市政府的路上，曾高強也打電話跟姐夫陳同進做了交流，陳同進對他要向陳興妥協的意思顯得極為不悅，但最終也沒說什麽，曾高強由此便猜到了姐夫的心思，麵對年輕的市長，陳同進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退休了好幾年，不再是以前當市委書記的時候。
\t“曽副市長，我還真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陳興笑了笑。
\t曾高強眉頭輕皺了一下，心裏頭有些怒氣，陳興這明明就是故意裝傻，他都已經低聲下氣了，陳興還想怎麽樣？
\t怒歸怒，一想到自己的處境，曾高強瞬間又是沒了半點脾氣，他有陳家做後盾是沒錯，但陳興要是不想放過他，曾高強知道自己的麻煩還不會結束，陳同進也僅僅隻能護得了他一時，根本沒辦法讓陳興罷手。
\t咬了咬牙，曾高強心想自己過來前就已經打算把臉麵都豁出去了，隻要能讓陳興不再揪著他不放，就算是把臉都丟盡了又如何，心裏如此想著，曾高強也是發了狠，道，“陳市長，如果您能高抬貴手，我願意……”
\t曾高強話還沒講完，門外卻是傳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曾高強的話也也戛然而止，陳興瞟了曾高強一眼，喊了聲進來。
\t“陳市長，格雷集團的林晴小姐要見您。”黃江華走進來匯報道，他知道陳興對這家跨國企業極為重視，所以林晴過來拜會陳興，黃江華在知道曾高強還在的情況下還是敲門了。
\t“哦？”陳興神色一怔，可是許久沒見到林晴了，隨即對黃江華吩咐道，“你先領她到招接待室去，讓她稍等一會，記得好好招待，別怠慢了貴客。”
\t黃江華領了吩咐便離開，曾高強剛剛被打斷，這會再次剩下他和陳興時，曾高強張了張嘴，卻是有點張不開口了，剛才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被打斷，現在有點拉不下臉來了。
\t沉默了一陣，陳興見曾高強不說話，他可沒多少耐心等著聽曾高強說什麽，直接下起了逐客令，“曽副市長，我還有客人，你看？”
\t“我就呆一會，不耽誤陳市長您的事情。”曾高強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被陳興這麽一催，曾高強的那點矜持又消失殆盡，立刻道，“陳市長，如果這次您能高抬貴手，我願意唯您馬首是瞻，您指東我絕不會往西，您指西我絕不會往東。”
\t曾高強這近乎於卑微的一番話讓陳興聽得笑了起來，盯著曾高強，陳興想起了一句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曾高強若是不暗中跟他較勁，他又何至於針對曾高強，貪汙的問題，可大可小，被揪出來的，往往都是鬥爭的犧牲品，陳興在體製裏混了這麽多年，也深深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對曾高強貪了多少錢，陳興不想知道，也不感興趣，其實真要較真的去查的話，但凡是有個一官半職，手上有點小權的，哪怕隻是個副科長，都能查出問題，陳興並非是眼睛裏揉不得半點沙子的人，曾高強若是沒背著他搞一些讓他不喜的小動作，陳興絕不會故意跟曾高強為難。
\t如今曾高強知道怕了，現在才知道向他服軟，隻可惜，他並不是很稀罕，見曾高強正眼巴巴的望著他，陳興冷笑了一下，曾高強想妥協服軟，光嘴上說說又有何用，起碼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陳興又哪會這麽輕易就放過曾高強，淡然的說了一句，“曽副市長，你先去忙吧，我這邊也還要見客。”
\t“陳市長，如果您願意高抬貴手，我可以去說服我姐夫，他的話對沈副書記和楊部長還是有一定影響的，我盡最大努力讓他說動沈副書記和楊部長在常委會上支持您。”曾高強咬牙道，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讓步了，陳興要是還不滿意，他也沒辦法了。
\t這一次，陳興沉默了起來，曾高強這話，著實是讓他動心了，如果能換來市委副書記沈淩越和宣傳部長楊萍萍的支持，那麽，他在常委會或許也能可以和葛建明掰掰腕子了，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
\t陳興沉思著，一旁的曾高強卻是緊張的看著陳興的表情，對他來說，每一分鍾都是煎熬，陳興猶豫的每一分鍾，曾高強的心跳都要加快一分，之前耍了那麽多陰謀手段和陳興作對，現在依然要在陳興麵前卑躬屈膝，曾高強心裏的憋屈可想而知，但他沒有其他選擇餘地，繼續選擇和陳興對抗下去，也許陳興一時奈何不了他，但曾高強並沒有信心認為自己就是那個能笑到最後的人，陳興終究是有深厚的背景，張家老爺子現在是快不行了沒錯，但卻遲遲吊著最後一口氣，曾高強不知道自己是否 能堅持到張家老爺子閉眼的那一刻，也許他等不到張家老爺子閉眼的時候，他就先被陳興收拾了。
\t退一步講，就算他能堅持到那時候，張家從神壇上走下時，也依然還是一個令人不可小覷的龐然大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道理再淺顯不過，何況對他這個層次的人來講，張家就算是因為張老爺子去世而衰落，也仍然是需要仰視的，想想他和姐夫陳同進拉攏邵華東遠離陳興，邵華東一點都不為所動，人家可不也是把這些都看得十分透徹。
\t“陳市長，您……您考慮得怎麽樣了？”曾高強見陳興久久不說話，忍不住問了一句，因為過度緊張，嘴巴都有些不利索。
\t陳興深深的凝視了曾高強一眼，曾高強提出的交換條件讓他心動，但就這樣放過曾高強，陳興有那麽一絲無奈和不甘，但他更加明白，政治有時就是這麽無情和現實，在正義和良心，有時候隻能因現實而妥協。
\t“你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鄧錦春的案子，必須查，這案子立案這麽久了，關注的人不少，必須得對外有個交代。”良久，陳興艱澀的開口，他終於還是選擇了與曾高強提出的條件做交換。
\t“好好，這沒問題，鄧錦春那邊，我也會讓他好好配合調查，不給專案組的人找麻煩。”曾高強臉色一喜，使勁的點著頭，臉上樂開了花，看著陳興的眼神也近乎諂媚。
\t“你先別高興得太早，如果你說的沒有實現，那麽交易就作廢，別怪我翻臉不認人。”陳興眯著眼，眼裏閃著寒光。
\t“陳市長，您放心，我一定盡力，不不，我一定說到做到。”曾高強討好的說著。
\t“行了，你去忙你的吧。”陳興擺了擺手，看到曾高強這副嘴臉，陳興端的是有些鄙夷。
\t目視著曾高強離去，陳興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在原地站了一會，陳興最後歎了口氣，政治，就是博弈和妥協，他身為市長，也有諸多無奈之處，不過一旦換來沈淩越和楊萍萍在常委會上的支持，那麽，屆時肯定能讓葛建明措手不及。
\t思慮片刻後，陳興隨即也收起了思緒，有陣子沒見到林晴了，對這個格雷集團大中華區的副總，陳興一向都是重視得緊，不知道林晴來找他又有何事。
\t讓黃江華將林晴請了進來，知道林晴的作風都很美式化，陳興在林晴進門的時候便熱情的做出了一個擁抱歡迎的姿勢，“林小姐，有段時間沒見了，林小姐是越來越光彩照人了。”
\t“陳市長，大陸的官員如果都像您這麽風趣幽默，那我想我在與你們打交道的時候將會是一件很讓人愉悅的事。”林晴給了陳興一個燦爛的笑容。
\t“林小姐，你這麽說，好像我們內地的官員都是些刻板而又不苟言笑的人不成。”陳興笑道。
\t“雖然不全是那樣，但多數官員給我的印象可不怎麽好。”林晴笑了一下，在陳興的邀請下坐了下來，一雙美眸同樣在打量著陳興，笑道，“陳市長，您也還是風采依舊。”
\t“林小姐這麽誇獎，我這張老臉都要不好意思了。”陳興笑著擺了擺手，“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可當不起那樣的形容。”
\t兩人笑著寒暄，林晴鄭重的拿出了一張燙金色的請帖，“陳市長，五天後是我們集團在南州市分行的開業儀式，屆時還請陳市長能撥冗參加。”
\t“哦？要開業了？”陳興接過了請帖，作為南州市重點引進的外資銀行，陳興對於格雷銀行的開業無疑也是分外重視，根本就無需考慮，當下就直接應了下來，“林小姐，到時候我一定過去。”
\t“好，那我就恭候陳市長大駕了。”林晴笑著點頭，同時告訴陳興其他信息，“陳市長，到時省裏的關副省長也會出席。”
\t“是嘛。”陳興一愣，隨即釋然，對格雷集團這樣的跨國巨頭，省裏的領導再怎麽重視也不奇怪，況且格雷銀行在南州開設分行，對於南州市的意義還是十分重大的，上次的簽約儀式，省長順寶來就委托關鎮鳴參加了，這次開業，關鎮鳴再次過來出席也不奇怪，陳興也是笑道，“那是好事，說明省裏領導也對你們很重視。”
\t“有你們省市領導的大力支持，相信以後我們集團和你們在金融領域還會有更多的合作。”林晴笑道。
\t“我也期待著將來我們之間會有更進一步的合作，我們南州市要積極推動金融服務業的發展，貴集團在這方麵擁有豐富的經驗，業務水平也處於國際領先水平，我想將來我們還會有更密切的合作。”陳興亦是笑道。
\t兩人在辦公室裏聊了起來，陳興並未注意到林晴在講到專業的金融知識時，並不是十分擅長，臉上的神色也不是十分自信，不過陳興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麵，也沒過多的注意，雙方的愉快而輕鬆，林晴是專程過來送請帖的，算不上正式的拜訪，所以在和陳興聊了一會後，林晴也就打算起身告辭。
\t“對了，年前我在紐約的唐人街還偶然碰到了李浩成。”臨走前，林晴提起了一事。
\t“李浩成？”陳興皺了下眉頭，這個人已經快要淡出他的記憶。
\t“不錯，他在國外似乎還過得挺不錯。”林晴笑了笑，見到陳興臉上的神色，林晴才有些幡然醒悟，抱歉的聳了聳肩，“陳市長，好像我提起這個人有些不合時宜？”
\t“沒什麽，要不是林小姐提起，我都快忘了他了。”陳興不在意的笑笑，李浩成終究隻是一個過去式，其案子也早被定性，而李浩成作為潛逃國外的貪官，他這輩子可以說是隻能呆在國外了，一旦回到國內，勢必要麵臨牢獄之災，不想坐牢，那他將來也隻能老死異國他鄉，這也算是一種悲哀了，現在南州市的人，又有誰還會記得李浩成？
\t“要不是在唐人街偶遇，我想我也記不得了。”林晴笑道，“陳市長，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開業那天，我期待您的到來。”
\t陳興笑著親自將林晴送到門外，這才走了回來，遲疑了片刻，陳興給成容江打了電話，讓成容江過來一趟。
\t接到陳興的電話，成容江來得很快，陳興跟成容江兩人也不用過多的寒暄，在示意成容江坐下後，陳興開口道，“容江，曾高強的案子，先放一放。”
\t“放一放？”成容江豁然一驚，他能聽得明白陳興的意思，但卻因此反而有點不敢相信，“陳市長，您是說不查了？”
\t“算是吧。”陳興點了點頭，看著成容江的眼神也有些歉意，當初說要查的是他，現在說停的也是他，他知道成容江為這個案子也付出了許多，現在說停就停，對不起的是成容江付出的心血和精力，不過他選擇了和曾高強做交易，也隻能如此，說句難聽的，他和曾高強本沒有什麽真正的仇恨，隻不過是政治上的鬥爭罷了，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曾高強拿出了讓他心動的條件，陳興也願意放曾高強一馬。
\t成容江短暫的沉默了一會，顯然，陳興的決定太過於突然，曾高強一時都還有些接受不了，因為多了馬江這個意外因素，他今天才不得不迫於壓力將曾高強給放了，心裏正憋著氣，卯足了勁要繼續查，陳興突然這麽決定，實在讓成容江有點無法接受，但他也知道，他必須遵循陳興的意思。
\t“陳市長，怎麽突然有這種決定？”成容江疑惑的問了一句。
\t“這是我和曾高強之間的一筆交易。”陳興笑了笑，大概說了下原因，而後又道，“曾高強要是做不到他說的，那麽，也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t“哦，原來陳市長是想換得沈淩越和楊萍萍的支持。”成容江恍然，聽陳興這麽說，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陳興的決定，如果能得到沈淩越和楊萍萍的支持，那對陳興而言，意義非同小可，隻是曾高強有這個本事說動兩人嗎？也許陳同進願意為曾高強出麵吧，成容江心裏如是想著，也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既然陳興想和曾高強交易妥協，那他也隻能配合陳興了，官場上的事，像現在這樣身不由己的太多了，成容江似乎都有些麻木和習慣。
\t“曾高強不查了，那鄧錦春呢？”成容江詢問的看著陳興。
\t“鄧錦春要繼續查，他的案子，總要給外人一個交代，不能無疾而終。”陳興態度堅決。
\t“那還好。”成容江鬆了口氣，總算是沒讓他徹底失望。
\t“曾高強說是會勸鄧錦春老實配合，回頭你看看鄧錦春是不是還會死不鬆口。”陳興道。
\t“是嘛。”成容江一聽，嘲諷的笑了笑，“曾高強保住了自己，一下就將鄧錦春當成犧牲品了，這人還真是無情無義。”
\t“人之本性。”陳興撇了撇嘴，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曾高強這麽做，隻能說是再正常不過。
\t陳興和成容江在辦公室裏談話時，從市政府離開的林晴，也回到了她下榻的南州大酒店，林晴走到自己住的房間門口時，旁邊的房門打開了，是一個戴著眼鏡，麵色白淨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很是儒雅，男子看到林晴回來，嘴上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從市政府回來的？”
\t“不錯，剛給陳興送完請帖。”林晴點了下頭，刷卡打開門，走了進去，後邊的男子也跟在後頭。
\t“其實你可以讓我去送的，我也挺想和老朋友見一麵。”中年男子眯著眼，臉上的神色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t“和老朋友見一麵？”林晴戲謔的看著中年男子，“你確定你單獨麵對陳興時能很好的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t“當然，你有些小瞧我了。”中年男子淡然的回應道，無視林晴的嘲諷。
\t“我剛才還裝著在陳興麵前無意的提起你，人家已經沒多少反應了，對於南州官場的人來講，你已經是一個過去曆史的人物，無足輕重，人家早就沒把你放在心上，所以，你的心態該徹底放平了，如果你還會被你的情緒所左右，那麽，你永遠不能成為一個出色的特工，我想你接受培訓的時候應該有被告知過，如果因為你個人的疏忽或者由你引起的其他原因而壞了組織的事，那你隻有死路一條。”林晴深深的望了中年男子一眼。
\t“知道，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很多次。”中年男子挑了挑眉，“林晴，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憋在心裏，不知道你能否代我解惑？”
\t“什麽問題？”林晴盯著中年男子。
\t“你們到底有沒有美國的官方背景？”中年男子緊緊的看著林晴，他無疑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t“這不是你該問的，幸好今天你隻是問我，要是問別人，我想你很有可能會變成一具死屍。”林晴冷冷的看著中年男子，“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問任何類似的問題，否則會給你帶來麻煩，還有，我要糾正你一句，現在不是‘你們’，而是‘我們’，你已經成了這個組織的一員，我看你是不是還沒真正適應你的新身份？記住，你如今是中文名叫劉衛寧的華裔男子。”
\t“放心吧，我對我的新身份，記得一清二楚。”中年男子同林晴對視了一眼，漠然的移開目光。
\t兩個人各自沉默著，中年男子眼神不時的從林晴身上掃過，眼裏閃爍著光芒，氣氛寂靜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