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小茶室的氣氛安靜而祥和，王為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等下季康為和陳興談什麽跟他沒關係，反正他隻是當個中間人，幫季康為引見一下陳興，而即將調到東寧市主政一方的他，這些天的心情始終都是愉悅得很。
這會唯一心情鬱悶的恐怕也就是陳興了，他沒想到來找王為林事先了解一下地鐵項目的批文會遇到這事。
幾乎是在王為林說完之後的兩三分鍾內，季康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陳興眼睛微微一眯，季康為來得倒是夠快的，估計早就在這會所裏的其他房間等著了。
季康為一進來，先是朝王為林微微頷首，緊接著快步走向陳興，笑容熱切，“陳市長，聞名不如一見，久仰了。”
“季司長，久仰了。”陳興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起身和季康為輕握了下手，大家級別一樣，季康為又是發改委的實權司長，在沒有衝突的情況下，陳興無疑也不願意表現出什麽不愉快來。
“老王，你過兩天就要走了，今天又碰上陳市長在，要不中午我做東，請你和陳市長吃飯，不知道兩位是否肯賞光。”季康為坐下後，轉頭看了王為林一眼，笑道。
“我是沒問題，就看陳市長有沒有時間了。”王為林笑著點頭，他知道季康為請他是假，真正的目的無非是請陳興，不過肯定要拉著他一起，否則陳興不一定會答應，王為林在委裏和季康為關係不算好，但也沒矛盾，自然不願意駁了對方麵子。
“季司長請客，那是榮幸之至，就算是沒時間也得擠出時間不是。”陳興笑了笑，並沒有拒絕，麵子是互相給的，這會還沒有必要表現出什麽。
“好，好呀，難得陳市長肯給麵子。”季康為笑容滿臉，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頓了一下，季康為不動聲色的側頭看了看王為林，眼神裏包含了另外一層意思。
“哎呀，這會所我還是頭一次來，都不知道這小巷裏啥時候也有這麽清幽的地方了，我出去走走。”王為林起身笑道，“陳市長，你和老季先聊會，我溜一圈就回來。”
王為林說著往外走，眼神掃了一眼站在邊上的鄧明、肖遠慶等人，這幾人是跟著陳興過來的，季康為要跟陳興談事，無疑不想其他人呆在房間裏，不過這幾人看懂他的暗示，會不會離開，可就不是他能決定了，幾人無疑隻會看陳興的眼色。
陳興在王為林站起來後，就暗道了一聲來了，季康為終於要拋出今天來的真正目的了，朝鄧明幾人看了一眼，陳興微點了下頭，示意幾人也出去一下。
看到鄧明幾人也跟著出去後，季康為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斂，走過去將門關上，季康為重新入座後，神色也變得肅然，“陳市長，實不相瞞，今天讓為林司長通過這種方式安排你我見麵，也是迫不得已，望陳市長見諒。”
“季司長說的哪裏話，有什麽事，季司長找我不就行了。”陳興笑道。
“我倒是想直接找陳市長，就怕陳市長太忙。”季康為瞥了陳興一眼，心裏暗罵一聲無恥，他給陳興打電話，陳興每次都將電話拿給秘書，然後推說沒空，他就不信他找陳興，陳興會出來，連電話都不接，更不用說其他的。
陳興笑了一下，沒有直接回應季康為的話，在官場混久了的，誰沒有一張厚臉皮？習慣了睜眼說瞎話，也就臉紅心不跳了，這會季康為這暗含諷刺的話，陳興一耳進一耳出就是了，剛才大家表麵上都是一片和諧，笑意融融，不過都是假象罷了，現在才是真正敞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候。
“陳市長，我那混賬兒子在南州市幹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教子無方，對那江楓小姐，我也深表歉意，不過這事，不知道你們南州警方能否適可而止。”季康為看到陳興裝傻充愣的笑容，也隻能當沒看見，徑直提出了自己的目的，他這些天為了兒子的事，著實是弄得焦頭爛額，兒子的混賬讓他怒不可遏，但除了幫兒子擦屁股，他這個當父親的又能如何？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事竟會如同一根小火柴引爆炸藥桶一樣，產生了巨大的爆炸力，讓他始料未及，現在已然牽涉到了他頭上的官帽和兩個派係之間的暗戰，而他當務之急是先滅火。
“季司長，你這話我好像有點聽不太明白，能否請季司長明示？”陳興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著季康為，那表情，可以說陳興不去當演員真的可惜了。
“陳市長。”季康為胸口起伏了一下，陳興這話幾乎要將他氣得吐血出來，大家夥都心知肚明，陳興竟給他來了這麽一句，不過陳興這話分明也是表明了態度，季康為眼裏閃過一絲怒色，他知道陳興這是不打算給他麵子了。
“陳市長，我希望南州市局停止調查這事。”季康為沉著臉道。
靠，還能再無恥一點嗎，這種話不說得隱晦一點，竟然還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陳興一聽季康為的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是立刻罵娘了，他不知道季康為剛才也在心裏罵他無恥來著，要是知道，陳興肯定得認為自己甘拜下風，虧得大家都是廳級幹部，他都替對方不恥了，能有點廳級幹部的風範不？你兒子綁架強女幹女人，你竟能不要臉的直接說出這話。
“季司長，這事我還真不大清楚，不過公安局辦案，我這個市長也不太插得上手，季司長，你找我，我也實在是無能為力。”陳興一臉無奈的說著，季康為都能不要臉了，他也沒啥不好意思的了，反正這事他是死活不會摻和進去，要是今天答應了季康為，對不住江楓就不說了，被另外那一係知道，還以為他是跟季康為有啥齷齪，也代表張家的態度呢。
“這麽說來，陳市長是真的不幫這個忙了？”季康為緊緊的盯著陳興。
“季司長，不是我不幫忙，是實在是幫不了，我想季司長應該明白我的苦衷的。”陳興淡然道。
季康為不再說話，陰沉的臉色正是他此時心情的最好寫照，深深的看了陳興一眼，季康為知道自己拿眼前這個年輕市長沒辦法，他也沒什麽好製肘陳興的，所以陳興擺出了這麽一副態度，季康為除了心裏憋一口怒氣，也不能對陳興說啥狠話。
“好，今天打擾陳市長了。”季康為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平靜的對陳興說了一句，起身就掉頭離開。
陳興看著季康為的背影，無奈的搖頭笑笑，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置身事外沒那麽簡單，事情發生在南州，他這個市長不是那麽好避開的，今天這樣也算是將季康為個人給得罪了，不過這個結果也總比摻和進這事好。
一會的功夫，王為林就走了進來，陳興看到對方，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王司長，你這一出去溜達，就讓我得罪人了。”
“嗬嗬，陳市長和康為司長談得不太愉快？”王為林剛才就看到季康為臉色難看的出去，不用想也知道兩人談話的結果，至於剛才說的中午那頓飯，王為林想都沒去想。
“王司長，你剛才那是幫我架在火上烤喲，我接下來找你的這事，你可得盡量幫我，不然我就要記仇了。”陳興笑道。
“陳市長的事，隻要能幫，我自是盡力。”王為林笑著點頭，也不再多提季康為。
“有王司長這句話，我這心裏頭就舒暢多了，王司長，我們南州打算申請地鐵項目，不知道現在委裏審批力度如何？”陳興總算是有機會說出自己的來意。
“陳市長，你找我是為了這事？”王為林苦笑的看了陳興一眼。
“那當然，我就認識王司長這個老朋友，當然隻能找你了。”陳興笑道。
“陳市長，我要到下麵去任職了，這事我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就算是我還在委裏，能幫上的忙也有限，還有你剛才跟季司長……哎，季司長分管的部門，對這些大項目的立項、審核上，權限更大些。”王為林看了看陳興，話裏的意思已經不言自明。
“這麽說來，我是給自個弄了個大麻煩了？”陳興聞言，有點傻眼。
“也許是吧，不過這種事也不是季司長一句話說了算，但你和他鬧不愉快，有句話怎麽說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這事不好整，而且就算不考慮這個因素，其實現在委裏對城市輕軌項目的審批很嚴的，也不好批下來。”王為林實話實說道。
陳興聽了，不由得沉默了下來，他就知道要報批沒那麽容易，昨晚丈母娘就說過了，今天王為林的口風也證實了，再加上剛才還跟季康為這種發改委的實權司長鬧了個大黑臉，陳興這會真的是哭笑不得，季康為那混蛋兒子幹的事，他是純粹不想摻合，沒想到這也會得罪人，還真是人一倒黴連喝口水也塞牙縫了。
和王為林從會所裏出來，兩人寒暄了幾句後便各自離開，王為林直接返回委裏，他這些天更多的是在做工作上的交接，在發改委工作多年，手頭要移交的工作著實不少。
陳興上車後，稍顯沉默，王為林的話，讓陳興多少有些頭疼，看那季康為的樣子，估計也不是個不記仇的人，今天沒答應他的要求，日後申報地鐵項目，對方暗地裏下絆子的可能性還真是很大，陳興這會也隻能無奈的搖頭了，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你不找麻煩，麻煩卻是會主動找上你。
不過地鐵項目的申報也不會這麽快，陳興暫時也懶得想那麽多了，這次季康為因為其兒子的事，麻煩也不小，將來會怎麽樣，誰又能知道。
“市長，您現在要上哪去？”車子從巷子裏開出來後，在馬路上走了一段，負責開車的鄧明見陳興還沒說話，隻好開口請示道。
“到你們駐京辦走走。”陳興看了下時間，隨口道。
“好咧，市長要去視察，是對我們所有駐京辦人員的最大鼓舞。”鄧明一聽，立刻笑道。
陳興微微一笑，“你們駐京辦的工作人員都不容易，在外工作，為市裏做出了貢獻，我看今年市裏應該頒發一個先進單位給你們。”
“有市長您這句肯定的話，就是對我們工作的最大肯定，比任何獎勵都好。”鄧明笑道。
兩人說著話，陳興的手機響了起來，見是邵華東打過來的電話，陳興立刻接了起來，“華東，什麽事？”
“市長，你聽說了沒有，鄧秘書長要調下來接替葛書記的位置。”電話那頭，邵華東連半句廢話都沒有，直接說道。
“什麽？鄧毅？”陳興著實嚇了一跳，接替葛建明位置的人竟會是鄧毅？
“嗯，剛傳下來的消息。”邵華東點頭道，他就琢磨著陳興昨晚就離開到京城了，應該還不知道這個事，看來他的預料並沒錯。
“沒想到會是他。”陳興皺起了眉頭，誰來接替葛建明的位置都比鄧毅好，但偏偏就是鄧毅，這個結果無疑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這鄧毅要是調下來擔任一把手，陳興想都不用想以後兩人的相處肯定是矛盾不斷，比起葛建明在的時候還麻煩，起碼他和葛建明在大方向上還會保持一致，雙方多少有些共同之處，矛盾歸矛盾，但原則性的工作，雙方會盡量摒棄成見，這鄧毅到了南州，陳興還真不知道今後的形勢會如何了。
邵華東打這個電話就是為了通知陳興一聲，眼下說完，見陳興心不在焉，邵華東也沒再多說，和陳興打了聲招呼，隨即掛了電話。
“市長，什麽事？”肖遠慶見陳興收了電話後臉色不是很好看，悄聲問了一句，肖遠慶一問，車內的黃江華和鄧明也早已豎起耳朵聽著。
“鄧毅要調下來接替葛建明的位置。”陳興沉著臉說道。
“是他？”肖遠慶神色一驚，瞥了自家領導一眼，肖遠慶多少知道陳興和鄧毅的矛盾，心裏也暗自捏了把汗，這以後書記市長怎麽相處？
“讓人意外，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在情理之中的事。”陳興搖了搖頭，對他而言是一個糟糕的消息，但若是站在福佑軍的角度去看，這樣的調動才算是正常，身為南海省一把手，福佑軍無疑要確保組織人事大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上，再者，南州市作為省會城市，省裏的重視自是不用多說，之前的葛建明就已經是福佑軍那一係的人，現在葛建明調任省紀委，福佑軍也不可能讓這重要位置落在外人手上，鄧毅作為他的大管家，論資曆和級別都足夠，將其調到南州市來主持工作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車廂裏一下子寂靜了起來，黃江華和肖遠慶都是和陳興緊緊綁在一起的人，他們當然是以陳興的利益為主，這會見領導神色凝重，兩人也都是沉思了起來，至於開車的鄧明，作為駐京辦主任，鄧明倒不需要有太明顯的傾向性，前任市長在的時候，他就是駐京辦主任，陳興擔任市長了，也沒調整他，駐京辦主任這個位置多少有其特殊性，鄧明心知自己隻要幹好市裏交代的工作比啥都好。
陳興隻是沉默了片刻，手機就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是大舅子張義打來的電話，陳興隨手接了起來。
“陳興，回京了是吧，出來放鬆一下，別老是忙著工作。”張義在電話那頭笑道，也不等陳興說啥，又道，“我在君悅酒店這裏等你，你快點過來哈。”
陳興看著已經掛掉的電話，苦笑了一下，這張義也真是……就不怕他沒空嘛。
“鄧明，去君悅酒店吧。”陳興抬頭吩咐著前頭的鄧明。
“好。”鄧明很幹脆的點了點頭，看陳興這意思應該是不再到駐京辦去了，鄧明也識趣的不再多問。
車子到了君悅酒店，陳興下了車，朝跟著下來的黃江華和肖遠慶揮了揮手，“你們兩個自由活動，今天暫時沒什麽事了，有事我會打你們電話。”
兩人一聽，知曉領導這是有私事了，二話不說又上了車，和鄧明一塊坐車離開。
陳興四下張望了一下，沒看到張義的身影，正要打個電話問一下，張義那輛改裝得格外拉風的悍馬已經停在了跟前，坐在駕駛座上的張義正笑著朝他招手。
“這是要上哪去？”上了車，陳興疑惑的問了一句。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帶你去玩個刺激的，估計你還沒玩過。”張義咧嘴笑道。
“哦。”陳興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他對玩的其實沒多大興趣，想起王為林的事，正好張義就在旁邊，趕緊問道，“二哥，那王為林司長要調到東寧市去了，你知道嗎？”
“是嗎？不清楚，我又不是中組部的，哪裏會去時刻關注這些事。”張義笑著搖頭。
“他這一走，以後要到發改委辦事，就少了個熟人了。”陳興皺眉道。
“關係是人找的，走了個王為林，還能有張為林、李為林不是。”張義笑道，“不過現在發改委是林家那位擔任一把手，對咱們來講，算是個壞消息吧，以後他會是三叔最大的競爭對手了。”
陳興點了下頭，對方口中的三叔就是他的老丈人張國華，現在林振興執掌發改委，而對方又是林家的第二代核心，肯定會得到林係的全力支持，現在升任江海省一把手的老丈人，日後和林振興兩人誰會表現更出色，恐怕是很多人都會拿來一起比較的事，今年的黨代會，對老丈人來講至為關鍵，陳興心裏也是暗自為老丈人捏了把汗。
張義將車子開到公園旁邊的一棟獨棟的五層樓停下，在處處是高樓大廈的京城，這裏倒是顯得有些另類，整棟樓的外牆，像是全部由鋼化玻璃組成，陳興抬頭一看，見門口掛著大大的一塊射擊俱樂部的牌子。
“二哥，你這是帶我來玩射擊？”陳興翻了翻白眼。
“廢話，要不然帶你去嫖呀，被張寧寧知道了，還不得拿著菜刀追殺我。”張義笑道。
陳興搖頭笑笑，這張義講話也是沒個正形，和張義一塊往裏走，看到門口幾個正要往外走的人，陳興腳步一滯，楊振？陳興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巧了，京城這麽大，還能遇見海城的老朋友。
“陳市長？”楊振也看到了陳興，同樣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上陳興的他，臉上也是濃濃的驚訝，隨即是驚喜，快步朝陳興走來。
“怎麽，認識的？”張義轉頭看了陳興一眼。
“嗯，海城的一個老朋友，海城市公安局局長。”陳興點了點頭。
張義聞言，也不再多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