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錢新來氣得暴跳如雷,曾高誠在沉默了一會後看向女兒問道,““你確定是公安局的人?”


  “高誠,這還要問嗎,現在除了那姓常的還敢幹出這事,你覺得在這望山市有誰敢冒充警察抓我錢某人的兒子嗎。”錢新來一臉怒色,“楊宏超那幫人都是幹什麽吃的,警方的人到我這家門口抓人,他們竟然一點不知情。”


  “常勝軍畢竟是一把手,他真要做什麽事不讓楊宏超他們知道,總歸是會有辦法的。”曾高誠看了錢新來一眼,“現在也不是生氣的時候,讓常勝軍去把人放了才是正事。”


  “他有膽子抓,我倒是想看看他有沒有本事關。”錢新來陰沉著臉。


  一頓午飯不歡而散,錢新來去給市局的楊宏超等人打電話,而在公安局,常勝軍呆在自己辦公室裏,中午沒出去的他,在辦公室吃的午飯,讓辦公室的人從食堂裏給他打包了一份飯菜上來,至於他的貼身心腹周淮,這會並不在局裏。


  常勝軍正想著周淮不知道將事情辦得如何了,門口響起了敲門聲,轉頭一看,周淮已經走了進來,常勝軍的情緒明顯有了一絲波動,聲音裏有著些許急切,“小周,怎麽樣?”


  “行動進行得很順利,將那錢進寶給抓著了。”周淮笑道。


  “好,好,好啊。”常勝軍搓著雙手,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眉眼間更是有一股殺氣,他常勝軍是跟無數窮凶極惡的罪犯中打交道磨練出來的,這次網絡上還有報紙這事不管是誰幹的,如果對方以為這樣就會嚇住他,那是大錯特錯,他或許不善於跟媒體打打交道,但絕對是一個遇事不手軟的人。


  眼裏閃過一道精光,常勝軍在高興之餘,很快也冷靜下來,雖然嘴上不說是錢新來幹的,但常勝軍心裏八九成已經認定是錢新來搞的鬼,他來到望山,迄今為止也就得罪過錢新來一人,對方既然玩陰的,那也別以為他是軟柿子,你玩陰的是吧,那老子就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和你掰掰手腕,看是你的陰謀更狠,還是老子的陽謀厲害。


  抓錢進寶,常勝軍有著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怕任何人挑刺,若說之前唯一擔心的,恐怕也就是事先走漏消息再次導致行動失敗,但他這個公安局黨委書記雖然還沒正式通過黨委的任命,但按慣例,地方公安局一把手會兼任當地武警部隊第一政委,他要從武警部隊借調幾個人,卻是再容易不過,這次行動的人手,就是常勝軍從武警部隊裏抽調的人,然後由周淮指揮,否則常勝軍還真不知道要是動用市局的人,會不會像那晚一樣,到了關鍵時刻又掉鏈子。


  “人現在關在哪?”常勝軍轉頭問了一句。


  “暫時在審訊室,我讓武警的人先幫忙守著。”周淮道。


  “好,從現在開始,這事就由你親自盯著,誰若是要擅自放走錢進寶,都不允許。”常勝軍沉著一張臉,“至於錢進寶的事,就按正常的辦案流程去辦,這起交通肇事案件,沒人敢辦,老子還真就杠上了,非得將他辦成典型不可。”


  周淮聽著錢進寶的話,默默點著頭,能讓領導都爆粗口了,顯然也是真的怒到了一定程度。


  周淮轉身去辦事,辦公室裏再次恢複了寂靜,常勝軍拿出一根煙點著,以前辦案壓力大,導致他煙癮特別大,一天至少都是一兩包煙,有時候正煩躁的時候抽起來特別狠,幾乎是一根接一根,停都停不下來。


  抓了錢進寶,事情隻是一個開端,常勝軍深知,這件事一定會像風暴一樣醞釀著,他對此並不在意,常勝軍堅信一句話,邪不壓正,錢新來在望山市就算是能量不大,他也不信錢新來能夠對抗得了國家機器。


  時間流淌著,市局看似平靜的氛圍裏,流淌著洶湧的暗流。


  楊宏超接到錢新來的電話後,幾乎就被錢新來那震怒的嗓門給刺得耳朵生疼,錢新來以前也就對黃有糧還有保持幾分客氣,對他們這些副職一向都是鼻孔朝天,黃有糧調走了,錢新來表麵上也跟他們親近了幾分,但事實上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心態,沒事的時候自然是說說笑笑,但真出事了,錢新來對他們卻是敢破口大罵。


  聽著錢新來質問的怒聲,楊宏超沒有想到常勝軍竟然會在這節骨眼又安排人去抓錢進寶,他怎麽會沒得到半點消息?還有,若是動用局裏的警員,下麵那些警員,又怎麽敢動手?

  帶著滿肚子的疑惑,楊宏超陪著笑臉應付完錢新來,掛掉電話後臉色難看,他好歹也是個常務副局長,被人罵能高興得起來才怪,不過知道錢新來的脾氣和能量,楊宏超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轉身走出辦公室,楊宏超這會真有些佩服常勝軍了,都到這份上了,竟然還惦記著抓人?果真不愧是省廳下來的喲,不僅敢摸老虎屁股,還敢騎到老虎頭上。


  心裏想著事,楊宏超嘴角不知不覺露出了些許笑意,這常勝軍和錢新來的矛盾越大,他在一旁越是看得高興,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楊宏超盯著那局長的寶座已經很久了。


  下午兩點多,市委,陳興在辦公室裏聽著趙瑜萱匯報製造業加工區的籌備工作,這個由孫英推薦的女幹部,陳興不知道其真實能力如何,但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他是市委一把手,也得考慮並且權衡方方麵麵的利益,市裏要新成立農業高興區和製造業加工區,兩個園區都是正處級的規格,多出來的那麽多空缺,不可能全部由他這個一把手指定,一來他沒那麽多人可用,二來,隻會將好處都摟到懷裏的人,官是當不久的。


  事實上,兩個園區的一把手,農業高新區是副市長許斌推薦的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魏智平,製造業加工區則是孫英推薦的趙瑜萱,都不是陳興自己的人,陳興初來乍到,手裏根本還沒有可用的幹部。


  製造業加工區的架構已經設立起來,目前正在聯係一批企業入駐,也在和招商局商量舉辦專場招商推介會的事,已經提上日程,趙瑜萱此刻坐在陳興辦公桌對麵,正襟危坐的向陳興匯報著工作。


  三十多歲的年紀,姣好的麵容和略顯豐腴的身材,也難怪趙瑜萱以前會成為市委大院的一朵花,陳興沒去注意對比趙瑜萱和市政府辦主任梁婧兩人誰更年輕,看趙瑜萱的履曆,年紀一欄是注明三十四歲,之前是望山市最年輕的女副縣長,此刻聽對方匯報,言談頗為幹煉,倒是給陳興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瑜萱同誌,我來望山的時日雖然不多,但可是已經聽說了一件事了,你這政府辦主任梁婧被人稱為望山市官場的兩朵金花,都是年輕的女性領導幹部,能代表望山市廣大女性中的佼佼者,盯在你們身上的目光可不少,所以更得加把勁,製造業加工區從無到有,籌備工作冗雜,日後加工區能否發展起來,更要靠你們園區領導班子的努力,你這個一把手肩上的擔子不輕,作為女同誌,有沒有信心?”陳興笑道。


  “婦女能頂半邊天呢,陳書記,我有信心,一定不會辜負陳書記您和市委的期望。”趙瑜萱先是微微一笑,而後正色道,嘴上如此說著,心裏卻是對陳興拿她和梁婧相比嗤之以鼻,那就是一個靠寬衣解帶爬起來的女人,趙瑜萱覺得自己不屑與對方相提並論。


  陳興不知道趙瑜萱心裏的小心思,看著眼前這女人,目光從對方臉上掃過,暗道這女人倒也是個八麵玲瓏的人,不過話說回來,能從機關單位裏混出來的女人,本身就不簡單,趙瑜萱有給孫英當秘書的經曆,這或許是其際遇,但能領導滿意,也不失為一個本事。


  心思電轉之間,手機就響了起來,陳興拿起電話看了一下,是個陌生號碼,眉頭微皺,這是他的私人手機,能打過來的陌生號碼都不是尋常人,陳興也沒猶豫,接了起來。


  “陳書記是吧,是我,林保明。”電話那頭,渾厚的男性嗓音響起。


  陳興微微一愣,片刻的遲疑過後,陳興很快就反應過來,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林保明,盡管沒接觸過,但陳興卻是知道對方的名字,組織部的官員是見官大一級,陳興除了對部長陳近東外,對那幾名副職也都有所印象。


  “原來是林副部長,我說今天早上起來怎麽聽到樹上的喜鵲兒叫呢,原來是林副部長會打電話過來。”陳興笑了起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陳興也都已經習以為常,跟林保明素未謀麵,但好聽的話已經先張了口,組織部這些官員,除非必要,沒人願意去得罪,平常更是得巴結著。


  “陳書記說話就是讓人聽了心裏舒暢。”林保明也笑著應和著陳興的話,“等哪天陳書記到了省裏,可得記得打個電話過來,咱們喝一杯。”


  林保明語氣裏透著親熱勁兒,話剛說完,就是話鋒一轉,“陳書記,這兩天的輿論,不知道陳書記關注了沒有?”


  “嗯,什麽輿論?”陳興下意識問著,心頭卻是一跳,不好的預感再次出來。


  “就是有關你們望山市局常勝軍同誌的,這兩天網上和報紙不是都鬧翻了天了嘛,省裏的領導也很關注,我們黨選拔幹部的標準是任人唯才,德才兼備,有才能的幹部,我們要提拔,但有才無德的幹部,我們是堅決不用,才德兼備的幹部,才是我們重點提拔的對象,我想這些陳書記您作為黨委一把手,應該都是比我更清楚的。”林保明滿臉笑容的說著,後麵的話,他也不點出是針對誰,但他相信陳興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林副部長說得沒錯,有才無德的幹部,是堅決不能提拔的。”陳興點著頭,挑了挑眉,瞥了對麵的趙瑜萱一眼,起身走到窗戶旁去聽電話,林保明這話的潛意思,他是聽出來了,心裏頭更蒙上了一層陰影。


  “陳書記,那警員跳樓的事雖然看似隻是一件小事,但畢竟省裏的領導都很關注,輿論的影響我們不能小覷,希望你們望山市能夠妥善處理好,對一些幹部,更不能帶‘病’提拔,品德不行的幹部,哪怕其能力再強,也是堅決不用的。”林保明笑道。


  “林副部長放心,我們會處理好此事,至於市裏的幹部任用,我們會把好關,不需林副部長多慮了。”陳興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應付著這個不知道是頂著誰的名義來打這個電話的林保明,此刻陳興也已經瞧出來了,這人跟那在背後算計常勝軍的幕後推手要是沒有點關係,陳興就把頭擰下來。


  似乎感覺到陳興語氣變了味道,林保明又笑道,“望山市的事情,我相信陳書記一定會處理得漂漂亮亮的,不過我打這電話主要也是向陳書記提個醒,沒別的意思,陳書記也不用放在心上。”


  “林副部長想多了,我得多謝林副部長百忙之中還關心望山的工作才是。”陳興眯著眼睛,嘴上說著應付對方的話,陳興的心情一點都不輕鬆。


  趙瑜萱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原位,沒有亂動,也沒有轉頭朝向陳興的方向,但耳朵卻是豎了起來,聽著陳興講電話,趙瑜萱不知道陳興口中那位林副部長是誰,但從陳興的話裏,趙瑜萱卻是隱約感覺自個像是要捕捉到什麽,上午她也在外麵等著向陳興排隊匯報工作,卻是因為常勝軍到來,陳興直接把他們門口幾個還在排隊等著匯報工作的人給先攆回去,讓下午再過來,這兩天,趙瑜萱關注輿論也知道常勝軍這個新來的公安局一把手遇到了麻煩,望山市敢那麽幹的人不多,趙瑜萱雖然不攙和任何事,但也大致能猜到是誰,從常勝軍上午過來就能直接進陳興辦公室,趙瑜萱也琢磨著對方同陳興的親密關係。


  陳興接著電話,同林保明隨意說了幾句後掛掉電話,站在原地沉思著,臉上凝重的表情昭示著陳興此刻的心情,針對常勝軍的陰謀,陳興此刻感覺到那些輿論或許隻是個開端罷了。


  轉身看到趙瑜萱,陳興才意識到對方還留在自己辦公室裏,揮了下手,道,“瑜萱同誌,你先回去,加工區的工作,要抓緊了,我也不多提要求給你壓力,隻給你一句寄語,那就是祝你們早日做出成績,到時候我親自給你們辦慶功宴。”


  “好,那我就記著陳書記您這句話了,我代表園區黨工委和管委會,向陳書記您保證,一定不會有半分懈怠,絕不辜負陳書記您的厚望。”趙瑜萱挺直了胸脯道。


  趙瑜萱從陳興辦公室裏出來,從走廊上拐過去,孫英的辦公室在另一邊,趙瑜萱輕敲著辦公室門,來到了老領導的辦公室。


  下午的時間轉瞬即過,陳興在接了幾個電話之後,心情愈發沉重,都是跟常勝軍的事情有關,電話打過來都是有意無意的在施加壓力,這事已經有風雨欲來的前奏。


  夜幕降臨,當一盞盞燈亮起時,整個望山,就猶如一座鑲嵌在群山之中的美麗山城,萬家燈火,是山城裏點亮著的一顆顆明珠。


  陳興猶在辦公室,站在窗前,凝望著這座夜色下的城市,沒有大都市的繁華和喧囂,但整座城市從骨子裏透出的那種安逸和小富而安的氣息,卻是讓人會不知不覺喜歡上這座城市,這其實是一座適合養老的城市,沒有太多的汙染,舒適的環境,慢節奏的生活和工作狀態,讓人不知不覺多了幾分慵懶。


  “書記,您還不吃飯,待會飯菜都涼了。”黃江華走進辦公室,看到他給陳興打回來的盒飯還放著沒動時,不由得說了一句。


  “不差這一時半會,腸胃還沒那麽嬌貴,吃幾頓冷飯就得病不是。”陳興微微一笑,他快傍晚的時候才知道常勝軍中午派人將錢進寶給抓了,從武警調的人,這次就將錢進寶逮了個正著。


  對於常勝軍的做法,陳興是支持的,事先陳興也沒有想到常勝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麽做,知道之後,陳興對常勝軍這種果敢的性格倒是多了幾分欣賞,要知道,在官場裏呆久了的老油條,做事講究的是麵麵俱到和八麵玲瓏,一個比一個圓滑,像常勝軍這種剛硬的性格,倒是極為少見了。


  轉身走回沙發坐下,陳興翻閱著手上的文件,批給麗山縣的兩千萬教育補助已經由他簽字,指示財政局撥了下去,而此刻他手上的文件是市教育局送過來的全市教育資金的缺口,陳興頗為頭疼,教育局那邊估計也是聽到他給麗山縣特批了兩千萬的教育款項用於補發教師的拖欠工資,聞到肉味立刻就來哭窮了。


  將文件放桌上,陳興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這些事應該是李開山這個市長去操心才對。


  想著明年的財政預算編製工作也該差不多進行了,陳興尋思著要親自把好關,舊城改造項目的投入太大,最終是否能收到相應的效果不得而知,那麽多的資金投進去,如果最後隻是一個麵子工程,那得不償失。


  拿起電話,陳興給鄭玨打了過去,離鄭玨帶人來望山考察也過去有些時日了,四葉草集團是否會在望山投資,陳興也一直關心著此事,不時的給鄭玨打個電話,也算是將彼此之間那一點點交情也派上用場了。


  “鄭總,來望山投資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電話一通,陳興笑道。


  “陳書記,很抱歉,最近在忙個人私事,都忘了這事了。”電話裏,鄭玨歉意的笑笑,聲音更隱隱能聽出一些疲憊。


  陳興聞言,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就笑道,“鄭總,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盡管開口,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隻要是力所能及的事,總歸不會拒絕不是。”


  “謝謝陳書記的好意,一點私事,處理完也就好了,等手頭的事情處理,我會考慮到望山投資的事。”鄭玨答道。


  陳興聞言,聽不出鄭玨這是推托之詞還是確實是被私事纏身,陳興也沒再多說什麽,聊了幾句後掛斷電話,陳興琢磨著鄭玨這人的為人,最後也隻能搖頭笑,認識的時間是不短,但接觸的次數還真屈指可數,算不得對鄭玨有多麽了解。


  坐了一會,陳興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見是顧盼男打的電話,陳興接起來,笑道,“小顧,找我有事嗎?”


  “陳……陳書記,您現在有時間嗎?”顧盼男主動給陳興打電話明顯是有些緊張,前兩次,都是陳興跟她聯係的。


  “有時間,怎麽?”陳興笑著道。


  “那陳書記您還去不去拆遷戶的家裏?我又找到了幾戶人家的住址。”顧盼男在電話裏輕聲細語的說著,陳興隱隱都能想象到對方那小臉微紅的樣子,都上三十歲的人了,兩次接觸下來,顧盼男倒更像是少女一般。


  陳興遲疑著,走訪那些拆遷戶,陳興基本已經不抱希望,很顯然,有人在警告威脅著他們,從那次到省政府大門口靜坐的事件發生後,這些拆遷戶回來後好像也都銷聲匿跡了一般,沒人再鬧騰,一夜之間都消停了,連續兩次都碰壁,並且從走訪的那兩戶拆遷戶當時驚慌害怕的反應來看,陳興基本上已經能做出判斷,背後有人在搞鬼,這會顧盼男再打電話過來,陳興本不想去再做無用功,但一想到李穎曾提及顧盼男費了不少功夫在幫他做這事,陳興也不想說什麽打擊對方積極性的話,想了想,點頭道,“那行,咱們晚上再去走走看。”


  “好,那我在哪等陳書記您?”顧盼男的聲音明顯有些高興。


  “你在哪?我過去接你。”陳興問道。


  “我還在單位呢。”顧盼男低聲說了一句,她這會其實還沒吃晚飯,這兩天,她一直在主動等著陳興給她打電話,私底下用了不少時間去了解其餘拆遷戶住哪裏的她,不僅這兩天利用上班時間請假出去跑了不少地方,也發動父母的朋友去幫忙了解,終於又弄清了一些拆遷戶的住址,一直盼著陳興再主動給她打電話,卻是遲遲等不到陳興的電話,今天又是傻傻等到現在,見陳興沒來電話,才鼓起勇氣給陳興打了個電話。


  掛了電話,顧盼男走到單位門口,又沿著馬路走了一段,離單位有段距離,這才停了下來,陳興的車子過來,顧盼男心裏也有避嫌的想法,不想在單位門口被其他人看到。


  仔細的看著馬路過來的車子,顧盼男認得陳興的車牌號,車子一近,顧盼男就趕忙招手。


  陳興轉頭看著上車的顧盼男,笑道,“你這個時間還在單位,吃晚飯沒有?”


  “陳書記您吃了沒有?”顧盼男瞥了陳興一眼。


  “我在辦公室隨便湊合著吃了。”陳興笑了笑,“怎麽,你還沒吃?”


  “我也吃了。”顧盼男輕點著頭,沒好意思說自個沒吃,生怕耽擱了陳興的時間。


  “行,那咱們就直接出發吧。”陳興點了點頭,也沒多想,讓顧盼男指路,一行人直接往顧盼男說的地方去。


  此次去的地方並不是上次那個城中村,而是位於城郊的一個自然村,屬於城鄉結合部的地方,流動人口頗多,不少在市裏工作的人租房在這裏,因為房租便宜。


  “陳書記,這次去應該能有所收獲。”顧盼男一邊指引著李勇怎麽走,一邊同陳興說著。


  “哦,會有啥收獲?”陳興笑道,隨口應著對方的話,並沒抱什麽希望。


  “我中午先過去了一趟,有一戶人家我已經先去走訪過了,那男主人三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應該是挺有血性的一個人,我騙他說是市裏派來了解拆遷補償協議的,要是有什麽不滿,可以申訴,市裏會幫他們解決,他一聽先是沉默,而後有些激動,嘴上說著什麽豁出去了,然後就講了當初拆補償協議的實情。”顧盼男同陳興說道。


  “真的?”陳興眼睛一亮,身子都坐直了起來,看著顧盼男,“剛才怎麽沒聽你在電話裏講?”


  “我忘了。”顧盼男不好意思的笑笑,剛剛主動給陳興打電話,顧盼男緊張得手心都要冒汗,哪裏還會記得說這個。


  “這麽說來,這次去是真可能有收獲了。”陳興眼裏也有些喜色,想著自己剛剛還以為出來也是做無用功,要不是想到顧盼男辛苦在忙碌,差點就沒出來,此刻不由得道,“小顧,你剛剛在電話裏沒說這個,我都險些沒出來了。”


  “啊?”顧盼男小嘴微張著,驚訝的看著陳興。


  愣了一下, 顧盼男才撓了下頭,苦笑道,“我剛剛確實是忘了。”


  “沒事,這不是出來了嗎。”陳興笑了起來,“希望晚上這一趟,咱們不會再白跑。”


  “應該不會的,我想他中午都那樣說了,應該不會再改口,中午我走前是跟他說晚上要帶我們領導過來,他也一個勁的點頭說好。”顧盼男說道。


  “希望不會有意外,為這件事,咱們這算是第三晚出來了,白跑不說,小顧,這事可是占用了你不少私人時間,讓你也跟著辛苦,我都還沒好好對你說聲謝謝呢。”陳興笑道,“你這晚上沒及時回去,你老公可不會怪你吧?不過也沒事,他要是怪你,你讓他來找我,我這個當書記的,親自為你解釋。”


  顧盼男張著小嘴,想說什麽又沒什麽,她想跟陳興說自己沒老公,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隻是呐呐的道,“陳書記,這些都是我該做的,能為領導分憂,也是我的榮幸。”


  “咦?小顧,這可不像你說話的樣子呀。”陳興微微驚訝的看了對方一眼,笑道,“我跟你雖然接觸還不多,但印象中,你可不像會說這種官話套話的人。”


  “陳書記,那您覺得我是什麽樣子的人?”顧盼男轉頭看著陳興,第一次正視著陳興的眼神,昏暗的車廂裏,看不太清她的臉色,但此刻顧盼男卻是知道自己臉熱得發燙,這要是白天,準能讓人看到自個的臉色都紅到耳根子上了。


  陳興怔了一下,顧盼男是什麽樣的人,他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兩人算上今晚,也不過才第三次接觸而已,現有的印象也都是這幾次接觸建立起來的,要說對顧盼男的了解,他其實算不得了解。


  “小顧,這個問題可就難倒我了。”陳興搖頭一笑。


  顧盼男聽到陳興的回答,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往前看了一眼,也顧不得多想什麽,忙道,“到了到了,前麵的路口左拐,就到地方了。”


  李勇照著顧盼男所指引,往左拐,隻聽顧盼男道,“陳書記,這一片房子很密集,車子不好進去,都是小巷子,走路進去會方便一點。”


  “行,那咱們就走路進去。”陳興點了點頭。


  幾人下車走著,顧盼男雖然對這一帶也不熟,但中午先來找過一次,倒也不至於認不清路,順著路邊那昏暗的燈光,顧盼男很快就找到了白天來的地方。


  對方是住在二樓靠路邊的房間,顧盼男中午上去過,所以有印象,隔著鐵門的院子裏往上張望著,顧盼男疑惑的嘀咕了一句,中午她說晚上會帶領導過來,對方還一個勁說好,說晚上一定在家等著,怎麽這會卻是沒看到燈亮。


  好在中午記了下號碼,顧盼男拿出手機給對方打著,電話接通了,但是響了好久卻是沒人接,直至係統自動提示的暫時沒人接聽出現,顧盼男才皺著眉頭掛掉電話。


  “怎麽,沒人?”陳興看向顧盼男,心裏已然猜到什麽。


  “奇怪了,中午明明還跟我說晚上一定會在家等著,這麽這會打電話沒人接,樓上也沒看到亮燈。”顧盼男納悶的說著,看到陳興正盯著她,顧盼男以為陳興是認為她剛剛在車上是說謊,趕忙道,“陳書記,中午我過來的時候,對方真的跟我說了拆遷的事,而且我說晚上帶領導過來,他也說好,沒有騙您。”


  “沒說你騙我。”陳興笑著搖頭,“可能他們有啥急事吧,所以沒在家也顧不上接電話。”


  陳興嘴上安慰著顧盼男,心裏卻是已經不抱希望了,就看這情況,今晚看來是又白跑一趟了,陳興無奈的搖了搖頭,早就猜到這些拆遷戶應該是受人威脅,都不敢再站出來說什麽,又哪裏能這麽容易碰到一個敢說話的。


  兩人說著話時,就在他們站的房子麵前的對麵,一對三十多歲的中年夫妻正躲在一個角落處往外張望著,男子手上拿著手機,剛才顧盼男打電話時,他的手機亮了起來,隻不過因為調了靜音,並沒有聲音。


  “那女的就是中午來找你那女的吧,看到了沒有,帶了三個男的過來,還市領導呢,你信嗎?就你傻裏傻氣的,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早晚把自個害死,沒看到那幫人天天都有人在盯著嗎,這幾人,說不定跟他們就是一夥的,來試探的。”旁邊的女子看了看一旁的男子,埋怨著對方,“以後別再當出頭鳥了,別人都不鬧,你瞎鬧個什麽?想把咱這個家毀了呀你,幸好孩子讀初一寄宿去了,不然我真怕你早晚招惹點禍事出來。”


  “我看那女人說話輕聲細語的,人也很客氣,不像是跟那幫王八蛋一夥的呀。”男子不甘心的說著,“咱們躲在這裏也不是一回事,要不出去吧,問問咋回事。”


  “你還出去什麽,不怕死是不是,萬一人家是找麻煩的呢?我告訴你,租的那房子,咱們也都不能住了,明天就搬家了。”女子瞪著丈夫,惱道,“都是你這大嘴巴惹的禍。”


  “不是我要大嘴巴,是那幫狗日的太過分了,老子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再說活得這麽憋屈又有什麽意思。”男子壓著嗓門,惱火的說著。


  兩人一邊觀察著陳興幾人的動靜,一邊嘀咕著,而站在院子門口外的陳興和顧盼男幾人,左右張望著,顧盼男已經又打了兩個電話,結果還是沒人接,眼裏滿是失望,是對方真有事,還是她被忽悠了?

  “陳書記,要…要不……”顧盼男不好意思的看著陳興,吞吞吐吐了一下,才道,“要不咱們等一會兒吧,說不定他們待會回來了呢。”


  “也好,那就等一會吧。”陳興笑著點頭,不想打擊顧盼男,笑道,“反正來都來了,也不差多等一會。”


  幾人在原地等了起來,顧盼男卻是知道她中午過來時,找人問拆遷戶的事,卻是被有心人看在眼裏,晚上顧盼男又帶了人過來,已經有人去報信,幾人還沒站幾分鍾時,五六個小混混拿著棍棒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有人朝陳興幾人指了指,為首的一名小混混登時罵了聲,“狗日的,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打,隻要別打死了,打殘廢了也不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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