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陳興臉色鐵青，隻說了一句馬上過去便掛掉了電話。
趙瑜萱站在原地，驚詫的看著陳興，或許是還沒看到陳興發怒的樣子，這會看到陳興盛怒的姿態，趙瑜萱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陳興起身往外走，看到趙瑜萱時，點了下頭，“你的工作匯報，下午等我有時間再過來，我會讓人通知你。”
趙瑜萱聞言，趕忙點著頭，跟著陳興往外走，她不知道剛才是什麽電話讓陳興發如此大的火，不過這會看陳興的樣子顯然是為此事離開，趙瑜萱也不敢多問。
步履匆匆的跟著陳興的腳步，趙瑜萱跟著陳興到了樓下，目視著陳興上車離開，她並沒有急著離去，而是轉身又折返到了樓上，來到了老領導孫英的辦公室。
孫英的新秘書叫孫怡，趙瑜萱現在要見老領導，也得先經過對方通報一下，看著孫怡的目光，趙瑜萱有種過來人看後來者的感覺，以前她就是扮演同樣的角色，如今，她已經混出頭，確切的說，仕途之路已經開始揚帆起航，早就從一個秘書的位置跳了出來，而孫怡，在給孫英當了兩年秘書後，現在也不過是剛剛成為孫英的真正心腹罷了，看到這個比年輕漂亮的女人，趙瑜萱心裏頭是沒有嫉妒的，她有自己的優越感。
孫怡進去通報了一聲，走出來後，客客氣氣的請著趙瑜萱進去。
“小怡，跟在孫書記身邊工作，多學多看，這日後就是人生的一筆寶貴經驗。”趙瑜萱笑著看了孫怡一眼，因為孫怡和孫英同姓，他並沒有叫對方小孫，免得背後被人嚼舌根對領導不敬，官場裏從不缺那些煽風點火，落井下石的人。
“我知道，多謝趙書記的提醒。”孫怡矜持笑著，如水般的眸子斂著精芒，趙瑜萱現在是製造業加工區黨工委書記間管委會主任，孫怡稱呼著對方的職務，而不是像最開始那般，親切的稱呼著趙姐，區別已經顯而易見。
“年輕人有傲氣是好事。”趙瑜萱微微一笑。
“以後還得多跟趙書記學習。”孫怡笑眯眯的應了一句。
兩人笑著彼此看了對方一眼，新老秘書之間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著，仿若擦出了火花。
趙瑜萱知道對方已經獲得孫英的真正信任，翅膀硬了，心眼也高了，心裏頭怕已經不太把她當一回事了，灑然一笑，趙瑜萱沒再說什麽，走進孫英的辦公室。
孫怡看著趙瑜萱的背影，心裏頭同樣興起一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又來找陳書記匯報工作了？”孫英低頭看著什麽，聲音傳了過來。
“找陳書記匯報工作是其次，最主要還是來跟領導您匯報近期的思想動態，工作情況。”趙瑜萱笑道，在市委大院工作了幾年，又跟在孫英身邊近四個年頭，趙瑜萱見過了太多的起起伏伏和領導下屬之間的親疏遠近，她深知自己雖然受孫英信任，但如今畢竟不是在領導身旁工作，如果不端正好姿態，很容易讓領導產生不滿。
孫怡走了進來，給趙瑜萱倒了杯水，這才又恭敬的退了出去，趙瑜萱斜瞥了對方一眼，如果有機會落井下石，她相信這女人是不會忘了順便往她身上也丟塊石頭的，所以跟領導如何維持好關係，這又是一門考較人的學問。
“上次不是才匯報過嗎，怎麽，你這麽快又有了新的思想動態了。”孫英笑著抬頭，臉上的笑容顯示了其滿意的態度。
“如果不是怕打擾書記您工作，我可巴不得天天跑來向您匯報每天的思想動態和工作呢。”趙瑜萱笑道。
“你要是天天來，那我可要攆你出去了。”孫英笑了起來。
“對了，書記，剛才我還沒給陳書記匯報工作呢，就見他接了個電話就匆匆離開了，還拍了桌子，一臉怒色。”趙瑜萱說起剛才的事。
“哦？”孫英神色一動，“知道是什麽事嗎？”
“不清楚，我剛進辦公室就看到他拍桌子了，把我也嚇了一跳。”趙瑜萱搖頭道。
“是嘛。”孫英挑了挑眉頭，很快就笑了笑，暗道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碰到點什麽事就沉不住氣，為官上位者，當要靜，要穩，每臨大事有靜氣，陳興身為一把手，這般沉不住氣，孫怡神色頗有些嘲諷，又有些感歎人的時運，這就是一個典型的時運很強的人。
望山市區通往麗山縣的省道上，陳興吩咐著李勇加快車速，後麵，市委秘書長吳寧和辦公廳主任衛思達分別乘坐的車子也在趕了上來，這是陳興上車後讓黃江華打電話通知的，讓兩人也一塊過來。
四五十分鍾的路程，陳興卻覺得很漫長，李勇已經將車子盡量開到能開的最快速度，再快，他也不敢再開上去，他是陳興的司機，給陳興開車的同時，他首要考慮的還有陳興的安全，不在高速上，時速開個一百幾十碼，李勇絕對不敢那樣做。
衛思達的車子緊跟在吳寧後邊，他的車上，林思語也在，衛思達是特意將對方一塊叫上的，車廂內一片靜寂，衛思達目光不時從林思語身上飄過，年輕女孩那充滿青春活力的玲瓏曲線讓他心頭蕩漾，緊緊並攏著的一雙修長美腿更是讓衛思達心裏癢癢的，他很想雙手撐開那雙大腿，從那讓人怦然心動的短裙裏往裏探索，女人如玉，喜歡玩玉的衛思達，將漂亮的女人稱為上等的玉，讓人喜歡把玩。
時間過得很快，林思語已經來辦公廳一個月有餘了，現在隻能說是小有進展，但並沒有實質性的突破，衛思達不知道錢新來私下裏如何訓斥林思語的，前些天看林思語悶悶不樂的樣子，衛思達大致也能猜到怎麽回事，肯定是錢新來發火了。
如今林思語在陳興麵前早已混了個臉熟，陳興也有幾次在談笑間提及了林思語，言語不乏表揚的話，衛思達現在是盡量幫林思語多製造一些機會，錢新來同樣也在催他來著，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收了錢新來那麽昂貴的一塊玉，衛思達自然不能說什麽拒絕的話。
從林思語身上收回目光，衛思達眼裏有些悻悻之色，眼前這妙如璞玉的女人，也就隻能觀賞罷了，不可褻玩，衛思達盡管心癢難耐，但也知道碰不得。
轉頭望向窗外，隨著車子相反方向移動的景觀在視線當中轉瞬即逝，美麗的田園風光還來不及觀賞半分就已經消失，由此可見前頭的車子速度相當快，自己這車的司機正緊趕慢趕的追著。
衛思達心裏頭有些膩歪，暗道這麗山縣可真不讓人省心，上一次出現重大火災事故才多久的事，現在又發生了。
臨近十一點的時候，車子總算是到了麗山縣城，麗山縣委副書記陳學濤在縣委縣政府大門口等著陳興，陳興的車子停下，示意著陳學濤上車，吩咐著直接去事故現場。
陳學濤的司機忙開著車在前頭帶路，事實上，陳學濤也是剛從事故現場趕回來的，負責接陳興，縣委書記姚明海和縣長朱光正，兩人這會都在現場指揮救援。
“明海書記和光正縣長都在現場指揮救援，讓我來接陳書記您。”上了車，陳學濤首先就道，解釋著姚明海和朱光正沒來的原因，嘴上說著話，心裏頭卻是暗暗咒罵著兩人，陳學濤心知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故，兩人都避著沒來直接觸陳興的黴頭，在這節骨眼上，更是爭著在現場準備表現出一副姿態來給陳興看，將這接人的任務交給他，陳學濤能不罵娘才怪，朱光正為人或許還周正點，陳學濤跟姚明海共事時間不短了，深知那老狐狸肚子裏的彎彎繞繞比誰都多。
“先說事故的情況。”陳興擺了下手，滿麵寒霜。
“大火還在持續，最終傷亡統計還沒出來，截止到現在的傷亡，已經死了十人，重傷五人，傷者正在縣醫院搶救。”陳學濤說著目前的事故傷亡，神色也有些羞愧，那死亡的數字就像是一把刀，刺著那原本淡漠的心。
“上一次的火災事故，死了六人，才間隔了一個月，再次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故，你們麗山縣領導班子是幹什麽吃的，宣傳消防安全知識，排查火災事故隱患，這些工作你們都做了嗎？”陳興一聽到死亡人數，怒從心頭起，剛剛接到張萬正的電話，是死了六個人，就他來的路上這個功夫，死亡人數已經上升到十人，陳興如何能心平靜氣。
陳學濤呐呐的沒說話，看著盛怒的陳興，陳學濤沒有將眼前這人當成年紀甚至隻比他兒子才大幾歲的年輕人，級別的差距擺在那裏，或許像孫英，張立行這些在市裏排得上號的領導還敢在心裏倚老賣老，背後裏輕視陳興，但他這種縣裏的幹部，對陳興更多的隻是敬畏，在等級森嚴的官場，官大一級壓死人，這話真實而殘酷。
“火災已經發生了多久了，為何到現在還沒能撲滅？”陳興深吸了口氣，怒火解決不了問題，事情發生了，當務之急也就是滅火和救人。
“這兩天降溫，風大，發生火災的地方又正好處在順風口，助長了火勢，再加上秋收剛完，周邊是農民曬的稻草，火苗竄過去，大火連成一片，火越燒越大，而且縣裏的消防車也不夠。”陳學濤瞥了陳興一眼，匯報道。
“縣裏的消防車不夠，不會向市裏求援嗎。”陳興冷聲道，臉上猶有怒色。
“有的，市消防支隊的車子已經趕來了，這會應該也到了。”陳學濤回答道。
陳興聞言，沉著臉沒再問什麽，車子往麗山縣經濟開發區開過去，陳興對這條路隱約有些印象，從經濟開發區穿過，很快就到了開發區邊緣的鋁廠，還沒到，就已經能從打開一半的車窗問道撲鼻而來的焦味。
火還在燒著，陳興下車後，看到的是一片廢墟，現場早已聚滿了人，有醫院的救護車，臨時抽調來的急救醫生和護士，縣裏的幹部和一大幫工作人員，圍觀的周邊老百姓，正在滅火的消防人員，現場雜亂而又充斥著各種喊聲和哭聲。
姚明海時刻在注意著陳興到了沒有，陳興一過來，姚明海就眼尖看到，快步走了過來，臉色凝重。
“陳書記。”姚明海看了陳興一眼，張了張嘴，臉色沉重的不知道再說什麽，一旁的陳學濤看到姚明海的表情，嘴角抽了一下。
“火勢控製住了嗎。”陳興目光從姚明海臉上掃過，最終落到前麵的火災現場，眼前的火勢，在他看來應該是可以控製的。
“市裏的消防車過來支援，火勢現在已經小了很多，可能不用多少時間，就能完全滅掉。”姚明海說著，轉頭就看到張萬正走了過來，心裏頭一緊，這個新上任的紀委書記這兩天在麗山縣，說是視察，姚明海卻是清楚對方是要表達什麽樣的意思。
“陳書記。”張萬正走過來，朝陳興點著頭，瞥了一旁的姚明海一眼，張萬正那白淨的臉蛋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市紀委的調查組在麗山縣查了小一個月了，上上下下都遇到了抵製，以至於查一個火災事故有沒有瀆職和腐敗的情況，查了這麽久時間，還沒能查出一個結果來，張萬正這次是親自來給辦案人員撐腰的，亦在表示自己的態度。
陳興看到張萬正時，臉上的表情才緩和了不少，眼睛從姚明海和陳學濤等縣裏的幹部一一看去，陳興沉著臉，沒說什麽，往前走去。
縣長朱光正站在最前麵，他是最後一個發現陳興過來的，小跑著過來，朱光正看到陳興臉上的神色時，對陳興脾性已經有些了解的他，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知道解釋再多也沒用，走上來，看了下其他人，朱光正沉默著。
“說說情況。”陳興看了朱光正一眼。
“已經確定的是死亡十人，重傷七人，廢墟裏可能還有死亡的人沒發現，要等身後清理才能知道。”朱光正說著，猶豫了一下，道，“廠區統計過來的情況是，除了已經死亡和重傷的人，還有三名工人失蹤。”
“事故原因查明了沒有？”陳興神色沉重的問著，還有三名失蹤的工人，看這起大火的情況，陳興已經往最壞的情況估計，看樣子生還的可能性已經不大。
“這兩天降溫，有工人夜裏用電火爐取暖，早上去起床工作後，沒關掉，可能是燒焦了電線，火是先從工人宿舍區燒起來的，幸存的工人說先是聽到了好幾聲爆炸聲，就看到整個宿舍區燒起了火。”朱光正同陳興匯報著，他的心情同樣沉重，“工廠的一個管理人員說工人宿舍區裏很多人用煤氣做飯，煤氣產生的爆炸，可能才是真正導致這場大火迅速蔓延並且造成如此大傷亡的緣故。”
“又是住宿區又是做飯，工廠的消防安全是怎麽做的，不久前才發生了一起重大火災，這段時間，你們縣裏又是如何排查消防安全隱患的，還是你們根本就什麽都沒做。”陳興聽到朱光正的匯報，臉色難看的質問著。
一片沉默，沒人回答陳興的話，姚明海作為縣裏的一把手，這會更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注視著麵前的火災現場，一臉鄭重的樣子。
陳學濤低著頭，不知道是在看著地麵還是自己的鞋子。
朱光正頗有擔當的迎上了陳興的眼神，卻是羞愧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至於其他人，臉上的表情不一而足。
張萬正站在一旁，以一名旁觀者和工作多年的紀檢工作人員的目光審視著麵前這些幹部，張萬正覺得滑稽而又悲哀，真的是活生生的一版官員眾生相。
陳興無奈的搖頭，眼前這一副景象，讓他胸口悶得慌，擔當和責任，對他對幹部的要求，此刻的情況，讓他很是失望。
轉頭巡視著，不遠處映入眼簾的一輛紅色跑車讓陳興微微一怔，上次到麗山來，陳興在路上似乎見過這一輛車，目光很快就掠過，陳興沒心思去研究一輛跑車，掃視了現場一圈，陳興突然道，“工廠的負責人呢，控製起來沒有？”
姚明海等人麵麵相覷，陳興本是隨口一問，姚明海等縣裏幹部的反應卻是出乎他的意料，陳興注意到了這一異常，看向朱光正，神色嚴厲，“光正同誌，你來說。”
“陳書記，工廠的負責人不在這邊，不過……不過應該是不會跑的。”朱光正結巴著，硬著頭皮回答陳興的話，這家鋁礦廠的真正老板是孫英的弟弟孫發家，試問這麗山縣裏，誰敢下令抓他？朱光正倒想真正做點事，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到關鍵時刻，並沒那種魄力，而且即便是他敢下令，隻要是一聽到是抓孫發家，也沒人會聽他的話。
“你怎麽就知道不會跑，你是他不成。”陳興聽到朱光正的話，氣得一樂，他對朱光正的印象其實還行，這會端的是覺得朱光正說這話出來都沒過過腦子。
朱光正囁嚅著，不知道如何回答陳興的他，也隻能選擇噤聲，他總不能說這是孫副書記弟弟的廠子，對方底氣硬著，不至於跑了，一邊還有幾個孫家的子弟來著，那輛紅色的跑車更是惹眼，隻不過朱光正不會傻得去主動提起。
斜瞥了姚明海一眼，朱光正對此刻裝聾作啞的姚明海端的是憤怒不已。
“出了這麽大的事故，工廠的負責人也放任不管，你們還真是…”陳興看著姚明海和朱光正等縣裏的幹部，忍不住想罵人的他，終究還是忍住。
“萬正同誌，你們紀委不是再查上一起火災事故是否有幹部瀆職和腐敗嗎，我看今天這起火災，更應該狠狠的查，大查特查，不管是涉及到誰，涉及到什麽級別的幹部，隻要有責任，都堅決處理。”陳興憋著心裏頭的怒火，看向了張萬正，語氣森寒，殺氣騰騰。
陳興的表態讓姚明海等人心頭一顫，姚明海神色終於有所變化，不動聲色的看了陳興一眼，姚明海目光微斂，張萬正這個紀委書記畢竟是新來的，他還不是很怵，他背後靠著孫英，張萬正不見得就能怎麽樣，但陳興此刻如此表態，姚明海無法再無動於衷，陳興是市委書記，姚明海深知陳興下決心要做一件事，那其他人根本很難阻擋，孫英是市委副書記，她還能適當的壓製一下張萬正，但麵對陳興，姚明海知道孫英也不行。
往旁邊那兩個倚在跑車旁，還能有說有笑的孫家子弟看了一眼，姚明海目光轉動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麽，那看似為今天這起重大火災事故而緊繃著的臉色，心裏頭打的其實隻是自己的小算盤，死的又不是他的親人，他有什麽好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