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楊宏超靜靜的站著,張萬正見對方不吭聲,似乎猜到這位市局的局長在想什麽,眼裏閃過一絲怒色,沒有發作出來,張萬正將手頭那封複印的信交還給楊宏超,張萬正還沒說什麽,卻隻聽楊宏超道,“張書記,我們公安局要調查這個案子,還希望你們紀委多多配合,我在此先跟張書記您打聲招呼。”
“宏超同誌需要我們紀委的人怎麽配合?是不是得當成嫌疑人一樣抓起來?”張萬正冷冷的盯著楊宏超。
“張書記說笑了。”楊宏超不動聲色的笑笑,“不過配合我們的傳喚肯定是需要的,我想張書記應該能諒解,其實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不是。”
張萬正冷哼了一聲,一旁的廖忠源見狀,知道張萬正這是送客的意思了,站出來笑道,“楊局,沒別的事,我送你離開。”
“好,那麻煩廖副書記了。”楊宏超笑著點頭,瞥了張萬正一眼,知道張萬正這會在氣頭上,楊宏超也不想去觸張萬正的黴頭。
從張萬正的辦公室裏離開,廖忠源一直將楊宏超送到樓下,在楊宏超臨上車前,廖忠源突然來一句,“楊局真的不願意把案子移交給我們紀委調查?”
“廖副書記,不是我不願意,關鍵是這是人命案子,屬於刑事案件,是歸我們公安局調查不是。”楊宏超做出一臉苦笑的樣子。
“楊局長不應該這樣看,秦鵬違紀的案子之前一直是我們紀委在調查,如果他跳樓的事真的別有隱情,那應該還是由我們繼續調查下去才是。”廖忠源道。
“廖副書記,那秦鵬的家屬鬧得挺凶,還說我們市局如果不查,他們還要去省裏告來著,哎呀,現在咱們望山就是個多事的地方喲,一有啥事,老百姓動不動就跑省裏,省裏的領導都對咱們望山有大意見了,我們誰也不希望再出現類似的事不是?這不僅是對受害者家屬不負責,也是給市裏的領導添亂嘛。”楊宏超正色道。
廖忠源微微笑著注視著楊宏超,對方的話讓他有點惡心,大家都是官場裏摸爬滾打二十多年的人了,這會睜眼說這種瞎話有意思嗎?
“廖副書記,我先告辭了,不用送了。”楊宏超見廖忠源的神色,也不想多說啥,笑著擺手,起身上車。
坐上車裏,示意著司機開車離開,楊宏超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見廖忠源還站在原地,楊宏超嘴角撇了一下,他不知道廖忠源剛剛的話是不是代表張萬正再次問他的意思,但他已經表明了態度,更不會改變,想必那張萬正這會還在辦公室裏發火吧?冷笑了一下,楊宏超看了看手中的信,折了收起來。
廖忠源返回樓上,推開張萬正的辦公室門,見張萬正坐在吸煙,廖忠源走了過去,無奈的搖頭,“這個楊宏超還真是鐵了心了,一點都不鬆口。”
“他越是這樣,越說明這件事反常。”張萬正眯著眼睛,狠狠的吸了口煙。
“會有什麽反常?”廖忠源看了看張萬正,在他看來,楊宏超沒必要得罪張萬正,現在既然這麽做,肯定是有人授意,能指使得動楊宏超的人,掐著手指都能算出來,廖忠源心裏有自己的猜測,有人要針對張萬正這個新來的紀委書記,秦鵬跳樓的這件事,要被人拿來做文章了,給張萬正使絆子。
廖忠源不知道張萬正調查秦鵬這個案子的真正目的是什麽,所以他也隻能做出這樣的猜測,認為這又是一次政治 鬥爭。
張萬正沒回答廖忠源的話,坐了片刻,道,“你再去把朱偉叫過來。”
底下的人在審訊秦鵬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有刑訊逼供,張萬正其實心裏並不是真的有底,秦鵬跳樓的事發生後,昨晚他有問過朱偉,在審訊秦鵬的時候是不是有亂來,朱偉跟他說沒有,張萬正當時也就信了,但現在,張萬正卻是不得不再將朱偉叫過來確認。
朱偉很快又過來,見張萬正繃著一張臉,朱偉不知道剛剛楊宏超過來說了啥,但在秦鵬這案子上表現得讓張萬正大失所望的他,心裏一直都是忐忑不安。
“小朱,你們在對秦鵬審訊的過程,真的沒有動手嗎?”張萬正盯著朱偉。
“書記,真的沒有,這點我可以向您保證,每一次審訊,我都是親自參與的,絕對沒有對秦鵬動手過,再說真要有動手的話,可以驗傷嗎。”朱偉道。
“人都死了,你還怎麽驗。”張萬正惱火道,“再說你以為驗傷能說明什麽?”
朱偉被張萬正瞪了一眼,苦笑著撓頭,一著急就又說不靠譜的話,現在的刑訊手段,有的是辦法讓人驗不出傷來,所以就算是真驗傷也沒啥用,想到這,朱偉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終歸是還沒經曆過大陣仗,沒有那種臨危不亂的心理素質。
車水馬龍的南州,繁華的街道遠不是望山可比,路上的車流和人流都讓南州市看起來愈發像一個大都市,陳興擔任市長的時候提出的‘東進北擴’策略,就是要將望山市主城區的範圍不斷向外拓展,初步具備大都市的雛形,現在新市長上來,陳興不知道原來的一些規劃會不會改變,但南州的發展和變化的確是很快,大量的城建工程正在上馬。
新任市長是從省裏空降下來的,邵華東在競爭市長的職位上終歸還是棋差一招,陳興對此也有些歉意,要幫忙沒幫上忙,當時葛建明都已經同福佑軍推薦過邵華東,並且在跟他談的時候也暗示邵華東有很大的希望,陳興還以為不會出意外,沒想到會有黑馬殺出,新任市長是原省財政廳的常務副廳長,這是一個之前讓誰都沒有想到的人物,不過對方的出處應該也不難猜測,是出自省長順寶來那一係的人。
“福佑軍終歸是要調走了。”陳興歎了口氣,福佑軍已經內定調到中央去,在南海省官場,對於達到一定級別的幹部來說,這並不是什麽秘密,興許也就是福佑軍要調走了,所以在省裏的事務上,特別是人事這一塊,福佑軍抓的並不是很緊,否則福佑軍真要是鐵了心推邵華東上,順寶來同樣得讓步,不過想想也是,邵華東並不是直屬福佑軍那一脈的人,福佑軍沒必要在其身上費太大的力氣。
一行人的車子停在南星酒店,這是一家普通的三星級酒店,由望山駐南州辦事處的人提前訂好,辦事處主任韓東福也聽說了陳興在望山的作風,再加上他之前常在南州,也算是大致摸清了陳興的脾性,所以也不敢訂五星級酒店,如果隻是張立行單獨過來,他每次都是訂五星級酒店供其入住。
“下午先去會場看一下,該布置好的都布置好,可不能出紕漏了。”陳興下車後,同一旁的市委秘書長吳寧說道。
“應該也不會出什麽紕漏,韓主任做事還是很穩重的。”張立行走了過來,笑著誇了一句跟在一旁的韓東福,很會來事的一個人,起碼他每次到南州,這韓東福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這次省裏的領導會出席,不能馬虎。”陳興笑了笑,“順省長是確定要來了,佑軍書記還不知道會不會出席,估計下午也會知道,反正咱們是要繃緊神經,不要將一個簽約儀式也搞砸了。”
“那肯定的,要是連一個簽約儀式都出了紕漏,那我們這幫人的臉都沒地方擱咯。”李開山笑道。
幾人說著,陳興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看了下號碼,陳興微微一怔,掃了其他人一眼,陳興不動聲色的走到一旁接起電話,“萬正同誌,什麽事?”
“陳書記,到南州了吧。”電話裏,張萬正道。
“到了,剛到的。”陳興道。
“都十二點了,我猜你們也應該到了。”張萬正笑了笑,沒多少心情拐彎抹角的他徑直道,“陳書記,有件事可能要你出麵一下。”
“嗯,什麽事?”陳興挑了挑眉頭,他早上剛離開,張萬正就碰到難事需要他出麵,陳興心裏著實是有些驚訝。
“秦鵬的身上發現了一封信,說我們紀委的人刑訊逼供來著。”張萬正有些無奈的將事情說了一下,“陳書記,這事需要您出麵給市局施壓,讓他們將案子轉給我們。”
“信的真實性驗證過了沒有?”陳興聽到張萬正敘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眉頭一皺。
“公安局那邊在驗證,不過我認為應該是假不了,如果信是秦鵬死後才有人放上去的,經不起查,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信確實是秦鵬生前寫的。”張萬正道。
“是嗎?”陳興沉默了一下,“那你們的人刑訊逼供了沒有?”
“我問過了,下麵的人保證說沒有,我想他們還沒有膽子騙我。”張萬正苦笑道,這事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張萬正感覺都有點無顏麵對陳興。
陳興聽到張萬正的話,輕搖著頭,才一上午的時間,又出了別的意外,再下去,還不知道又會有什麽出來。
“你沒跟楊宏超溝通過嗎?他不同意把案子轉給紀委?”陳興問了一句。
“溝通過了,那位楊局長態度堅決,說是要秉著對受害人負責的態度,堅持由他們市局調查,要不然他讀不起他身上的那身警服和身為一名人民警察的使命感。”張萬正言語裏帶著嘲諷。
“楊宏超竟然會這麽說?”陳興有些驚訝,隨之而來的是覺得可笑,望山市的罰款亂象,市公安局就是最嚴重的一個部門,楊宏超要是真有什麽狗屁的使命感,就不會對此任憑此種現象肆無忌憚的發生著。
思慮了片刻,陳興道,“好,我讓小黃給公安局打個電話。”
兩人沒多說什麽,簡單的又聊了幾句後便掛掉電話,這會已經是飯點,後麵的李開山和張立行等人都等著,陳興也沒時間和張萬正多聊。
朝黃江華招了招手,陳興對其耳語了幾句,示意對方去辦,這才走向李開山等人。
中午在酒店吃的簡易午餐,吃完後,陳興習慣性的要午休,李開山等人也要休息片刻,並不急著去市禮堂,簽約儀式是定在明早在市禮堂舉行的,下午除了去看下禮堂布置得如何,也沒有特別的事。
站在酒店的房間,陳興想著剛才張萬正的電話,將黃江華叫了進來,“小黃,給楊宏超打電話了嗎,他怎麽說?”
“打了,不過也沒聽他怎麽說,就一直點著頭說好。”黃江華道。
陳興聞言,輕擰著眉頭,楊宏超是真的有這麽聽話,還是又是在敷衍應付?抬手給張萬正打了過去,陳興猜測著張萬正現在估計也是連午休的心情都沒有,他都有點煩躁,何況是焦頭爛額的張萬正。
“我讓小黃給楊宏超打過電話了,他有主動跟你們聯係嗎?”電話一通,陳興當即說道。
“沒接到他的電話。”張萬正搖頭道。
“沒接到他的電話?”陳興神色微微一怔,眼睛慢慢的眯了起來,眼裏閃過一道寒芒,楊宏超呀楊宏超,看來也是不把他這個當書記的放在眼裏。
“陳書記,看來這位楊局長在跟我們玩捉迷藏的遊戲喲。”張萬正冷笑。
“秦鵬跳樓的事,還是沒有別的發現是嗎?”陳興道。
“沒有。”張萬正再次搖頭,提起這事,張萬正心裏比誰都鬱悶。
兩人俱是沉默了一會,陳興歎了口氣,道,“秦鵬的事,我看還得查,雖說是他自己跳樓,但終歸是死得有點蹊蹺了。”
“我知道,這事我會盯緊的。”張萬正道。
兩人聊了十幾分鍾,最後是陳興有電話進來,陳興才結束和張萬正的通話,電話是何麗打來的,陳興普一接起來,就隻聽對方道,“陳興,你到了沒有。”
“到了,都吃完午飯了。”陳興笑道,他要來南州的事,有跟何麗說過。
“那你現在有沒有空,路鳴在我這呢,上次的事有了新的發現了,正好他過來跟我說,我想到你今天說要到南州,就給你打個電話。”何麗說道。
“那行,我過去一趟。”陳興點了點頭,下午去禮堂的時間不急,陳興並不是沒空走開。
從酒店離開,陳興給李開山打了個電話,告知自己有點事先走開一下,讓李開山等人可以先去禮堂。
坐車來到何麗所住的小區,熟門熟路的到何麗家裏,陳興沒想到楚蓉也回南州來了,這段時間對方忙著生意上的事,可是經常在海城來著。
“陳書記。”路鳴看到陳興,站了起來。
“又有什麽新發現了?”陳興笑著看了路鳴一眼,上次路鳴就有說查到是陳達飛指使人砸何麗的咖啡廳,在陳興看來,這件事也就查到這份上了,路鳴說有新的發現,陳興還著實有點好奇。
“陳達飛不隻派人跟蹤過何小姐,也跟蹤過陳書記您,這是我們在調查一起刑事案件時,有一家私家偵探社涉案了,無意中獲得的額外收獲。”路鳴道。
“派人跟蹤我?”陳興愣了一下,冷笑道,“那現在呢,我調到望山去,他是不是有膽子又派人跟蹤到望山去。”
“那倒沒有,不過有件事倒是該說一下,那個陳達飛最近和我們廳裏那從望山調上來的黃有糧副廳長走得很近,我有暗中留意過,那黃有糧經常到鄧文華的會所去,和鄧文華跟陳達飛走得很近,私下裏又單獨同陳達飛經常聚在一起,不知道在搞什麽。”路鳴同陳興說著,他今天過來找何麗,除了順便向何麗說說之前咖啡廳後續調查的發現,其實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多過來和何麗走動走動,在路鳴看來,陳興調到望山去了,他和陳興雖然有在溪門縣共事過的老資曆,比別人多了一層親密關係,但要和陳興始終將關係維持好,路鳴覺得也有必要走走‘夫人’路線,關係是越走越親,不走就慢慢疏遠,今天過來會碰到陳興也過來南州,路鳴倒也覺得是一個意外驚喜了,走‘夫人’路線還是對的,起碼陳興要來南州,就會跟何麗說,就沒單獨跟他說不是。
黃有糧的事,路鳴本來是沒想和陳興說,這會也是沒想到陳興會在南州,見陳興的樣子,對那陳達飛一個二世祖其實並不是太放在心上,路鳴才將黃有糧的事情拿出來說,希望能讓陳興有所興趣。
“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陳興聽到路鳴的話,嘲諷的笑道,那黃有糧一調到南州就能跟鄧文華、陳達飛這些二世祖混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麽正經人了,難怪望山市社會治安這麽亂,公安交警亂抓亂扣車,隨意開罰單,黃有糧在望山市當了好幾年公安局長,指不定他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路鳴,你幫我件事,給我私下調查一下那黃有糧。”陳興突然道。
“調查黃有糧?”路鳴嚇了一跳。
“不錯,好好的查下他。”陳興點了點頭,“當然,別讓他察覺了。”
“陳書記,這黃有糧在望山市擔任副市長、市局局長期間,難道是?”路鳴看了陳興一眼,話沒說完,但兩人交流這種話題,也沒必要說得太白。
“有沒有問題我不清楚,不過你先查查看。”陳興尋思著,李開山、張立行、黃有糧這些人的關係,他始終無法理清,如果其中誰有問題先被揪出來,或許能拔出蘿卜帶出泥,一下子挖出一片。
路鳴聽到陳興的話,微點著頭,偷偷調查黃有糧,這事對他來說可是要冒點風險,黃有糧是省廳副廳長,他一個當下屬的調查上級,如果被黃有糧察覺,那他就吃不了兜著走,這事隻要鬧大,就連陳興都保不住他,當下屬的調查上級,這麽幹是破壞官場的遊戲規則了。
“陳興,你一來就隻知道談事情,不口渴呀你。”何麗笑著望了陳興一眼,倒了一杯水。
“還不是你讓我過來,說是跟你那咖啡廳的事有關。”陳興笑了笑,接過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到楚蓉身上,當著路鳴的麵也不避諱,道,“楚姐,什麽時候來南州的?”
“來了兩天了,聽何麗說你在望山忙得腳不著地,我就不敢去望山打擾你的工作喲。”楚蓉微微一笑。
“不是我忙得腳不著地,我看是你忙著賺錢都忙得停不下來了吧,過幾年是不是可以在富豪榜上看到你的名字了?”陳興打趣道。
“那等下輩子估計才有可能。”楚蓉笑著翻了翻白眼,神態嫵媚,“我這點身家,就不要出來丟來現眼了,人家那些榜上的富豪,都是動不動幾十億的,咱賺個幾輩子估計也賺不到那個錢。”
“別人沒戲,我看你有可能嘛,瞧你這一心撲到生意上。”陳興笑道,楚蓉和何麗明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楚蓉是事業心強的女人,何麗卻是更在乎享受生活,兩個女人代表著兩種不同的人生態度。
“自己一人閑著也是閑著,忙點生意可以打發時間不也挺好。”楚蓉笑了笑,想起一事,道,“陳興,我在海城這段時間,不是跟楊明因為生意上的關係經常來往嘛,聽楊明說好像趙一萍讓市紀委查他的父親?楊振有跟你說過這事嗎。”
“趙一萍在查楊振?什麽時候的事?”陳興驚訝道。
“楊振沒跟你說?難道是楊明這小子瞎忽悠的。”楚蓉見陳興如此說,疑惑道。
陳興皺著眉頭沒說話,既然是楊明說的,那就應該假不了,畢竟對方沒必要瞎編說自個父親被紀委查來著,楊振沒跟他說,想必也是有所顧慮,陳興琢磨著要不要給楊振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