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179米 障礙要掃清
萬安寺是在鄉下農莊旁的一處山上,平日裏吃的用的都要自己動手去莊子裏耕種,白染俏自從被趕出侯府,就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白君傾表麵上是去了京畿營訓練,但是實際上,她卻是帶著蕭鴻飛一路去了鄉下萬安寺。萬安寺的人不認識白君傾,卻是認識白君傾手中的世子令,萬安寺的主持,一看見令牌便將白君傾迎了進去,臉上全是諂媚的笑,哪裏還有前一刻那橫眉冷對的樣子。
“世子爺,您怎麽親自來了,也不差人通報一聲,老奴好實現準備準備迎接世子爺。”
“本世子公務在身,出來公幹,正巧途徑此處,向著二小姐在這裏修身養性,便順便上來看看。”
“世子爺有心了。”
“方主持,二小姐在這裏,過的可還好?”
方主持雖然遠在鄉下,對這永平侯府之中的事情,還是有所耳聞的,不然也不能穩穩的坐在這主持之位多年。二小姐與大小姐之間的那些不能放在明麵上說的事情,她自然是知曉的,所以眼下這世子爺前來,定然是來者不善,而不是真的看望。
“世子爺放心,二小姐在這裏,一切都好,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能幹的很,想要吃飯,就自己動手做,想要喝水,也自己去燒,這萬安寺的菜,也都有二小姐摘種的,這萬安寺的姑子,也都對二小姐,格外的照顧。”
格外兩個字,被咬的極重,白君傾嘴角勾了勾,“二小姐是侯府千金,自幼嬌生慣養,方主持,你可要再好生照顧照顧。”
白君傾丟了一袋銀子給方主持,“二小姐在這裏,麻煩方主持的照顧了。”
方主持隻接過那銀袋,就已經基本能知道這裏麵的分量了,諂媚的笑著,“世子爺嚴重了,照顧二小姐,是老奴職責。”
“行了,帶本世子去看看,這二小姐如今,生活的如何安逸?”
“這個時辰,二小姐應該在澆菜,世子爺,您這邊請。”
白君傾看見白染俏的時候,白染俏的確正在給菜施肥,那是一種有味道的施肥。古代的施肥不像現代,有各種化肥農藥可用,古代是純天然無汙染的,所以古代的肥料,就是各種動物的糞水,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而白染俏,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味道,拿著瓢,舀著裏麵的糞水澆灌菜地。她的臉上因為疤痕,而蒙著一層白沙,頭發隨意的紮了起來,身上穿著的,也不再是綾羅綢緞,而是小碎花麻布,看上去,就正如同鄉間的婦人,沒有一絲侯府嬌生慣養的小姐的模樣了。
“二小姐倒是習慣。”白君傾嘲諷一聲。
方主持自然知道白君傾的意思,“二小姐剛來的時候,的確中了瘋魔,也並不習慣這裏的生活,這裏粗茶淡飯的,二小姐也吃不慣。剛來的時候,在房中發了好大的火,砸了很多的東西,也不吃飯,總嚷著要回長安,還在夜裏偷偷溜走過,不過最後都又回去了,餓了幾天之後,也就什麽都吃了。”
方主持說的輕鬆,但是白君傾卻能想象得到,其中是怎樣的殘酷。就像紅樓楚坊中的伶人,偷偷逃走都是要遭受一頓刑罰的,這萬安寺向來嚴苛,能來這裏的人,都是犯了罪被驅逐的,對付白染俏這種人,自然有的事難以言說的手段!否則,也不會將白染俏這樣的人,磨礪的沒有了棱角。
“如此,就好。”
方主持看著白君傾滿意的側臉,心中也很是滿意,對著遠處正在施肥的白染俏高聲喊道,“白二小姐,府裏來人看你了。”
白染俏似乎都已經忘記了白二小姐這個稱呼,直到身邊的人碰了碰她,她才知道,原來這個稱呼,是屬於她的。
那一刻,心中沒有雀躍是不可能的,隻是那種雀躍,已經淡了很多。剛剛來到萬安寺的時候,天天做夢都在想著,有一天她的哥哥,母親,父親,會來把她接回去,離開這地獄一般的地方,不再過這種苦日子。
可是沒有,沒有人來,都說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已經失望到,現如今聽到有人來接她,都覺得不真實了。
木訥的抬起頭,腦海中閃過所有人的臉,卻沒有一個是眼前這個人的!
“白君羨”!怎麽會是“白君羨!”
白染俏手中的瓢,在看見白君傾的那一刹那,瞬間從手中脫落,噗的一聲落入糞桶之中,裏麵的糞水濺了出來,濺在白染俏的衣裙上,她卻渾然未知。
…………
世子爺前來,自然是不能屈居白染俏與其他女子公用的臥房,方主持便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給白君傾與白染俏說話。
這荒山野嶺,卻不乏好東西,白君傾坐在桌前,飲著那由山泉烹煮的銀葉茶,打量著坐在對麵,身上卻沒有了張揚的棱角,而變得格外的謹慎拘束的白染俏。
“二小姐的變化,真是大的讓人認不出了。”
“世子爺千裏迢迢而來,是為了看笑話的嗎?如果是來看笑話的,那麽世子爺也看到了,我現在就是一個笑話,世子爺還是請回吧,這鄉間僻壤,有損了世子爺高貴的身份。”
“二小姐如今,果真是被生活磨礪的,沒有了一絲戾氣。”
“戾氣?”白染俏哼笑著,自嘲著,“沒有本事的戾氣,隻會傷及自身,這一點,我已經參透了。我鬥不過你,若我早一點想明白了這一點,也不會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
“二小姐果然好心態,這的確是個好地方,連二小姐的魔障都清除了。”
“魔障,魔障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別人不明白,世子爺還不明白嗎?這隻有你我兩個人,何必還打這樣的啞謎呢?”
“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白君傾挑了挑眉,手中捏著茶杯輕輕地嗅了嗅,“二小姐已經做好了,一輩子在這裏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虛度此生嗎?你就不恨?不恨我?不恨那些鞭責你的下人?還是因為時間太久了,二小姐已經沒有了血性,不懂恨了?也忘記了,你曾經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永平侯府二小姐?”
不恨嗎?當然恨!白染俏恨死了白君羨!也恨死了那些萬安寺裏的人!更是恨足了永平侯府中的每一個人!
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白染俏恨恨的瞪著白君傾,“白君羨!我現在都已經落得這樣的地步了,你還不打算放過我嗎?你究竟還想怎樣?你以為我想這樣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現在是個什麽鬼樣子!”
白染俏一下子扯下臉上的麵紗,麵紗之下的臉,溝壑嶙峋,傷痕累累,已經沒有一處好的肌膚了,看起來格外的恐怖!
“你看看我!以這樣的一副鬼樣子,我除了躲在這裏,我還能做些什麽!你告訴我,我還能做什麽!”
白染俏歇斯底裏的嚎叫著,似是把這一陣子所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部都當著白君傾的麵發泄了出來,眼淚像是決堤了一般。
“哭夠了?”白君傾一直飲著茶,看著白染俏哭,直到她哭的沒有了眼淚,才緩緩說道,“在姑蘇時,我得了一副養顏聖藥,名為芙蓉麵,可讓女子越發明豔,也可讓人脫胎換骨,祛疤修容。”
“芙蓉麵……祛疤修容?”
白君傾從懷裏拿出一個青花瓷瓶,隨意的放在了桌麵上,白染俏盯著那瓷瓶看了許久,人到了絕路之時,已經沒有資格去懷疑什麽了。她沒有聽說過這種聖藥,但是她現在一無所有,理智上,“白君羨”不會千裏迢迢拿著一瓶假的藥來戲弄她,以“白君羨”現在的本事,即便是想要她的命,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你想要什麽?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唯獨,隻要這條爛命!”
“倒是不知,在二小姐眼中,是命重要,還是臉和身份地位,權勢金錢比較重要?”
“如果什麽都沒有了,還要命苟延殘喘嗎?”
白染俏的回答,根本沒有半分的猶豫,她是從雲端,跌倒塵埃裏的,體會過雲端的舒適,誰還願意在塵埃之中苦苦求存?
“二小姐是聰明人,那麽從你接受這藥開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會給你前所未有的榮華富貴!”
“你想要我做什麽?”
“我想知道,一個秘密。”
白染俏皺著眉想了想她知道的秘密都有什麽,她雖然是侯府的二小姐,但是以她的脾氣,心中根本藏不住事情,也並沒有什麽秘密,除了一件……!
白染俏猛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白君傾,“難不成,他已經對白君傾下手了?!”
“二小姐說的,可是二少爺?”
“你不知道?”
白君傾沒有說話,隻不過她的表情很明顯,一副我知道了還用問你的樣子。
“原來你是要對哥哥下手了,嗬,終於輪到他了嗎?我的好哥哥,你莫要怪我,我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白染俏說起白黎封的時候,表情很是複雜,那眸子裏的神情,是畏懼,也是終於如願以償的釋懷。
“世子爺,白黎封他,的確有個大秘密,他……”
…………
白君傾沒有帶走白染俏,而是將那名為芙蓉麵的藥給了白染俏,又帶著蕭鴻飛下了山。
“少爺,鴻飛有一事不明。”
“說來聽聽。”
“少爺,鴻飛不明白,為何少爺已經明明查清楚了二少爺的秘密,還用那名貴的藥物,來換取這個已經知道了的秘密?”
白君傾回頭望了望那已經快要消失於眼底的萬安寺,不久的將來,這又是一出好戲。
“鴻飛,你當我換取的,真的僅僅隻是一個秘密嗎?是人,便都有多疑的本性,我平白無故的尋上們,你覺得白染俏會相信我?”
蕭鴻飛一拍額頭,猛地醒悟,“鴻飛明白了!少爺換取的,不是秘密,而是二小姐的信任!”
“走吧,離開了兩日,倒是不知這侯府裏,又鬧出了什麽幺蛾子了。”
白君傾一揮馬鞭,策馬而去。
就在白君傾策馬而去的時候,長安城的確發生了一些變化,首當其衝的,是白詩柔。
白詩柔一夜之間,莫名其妙的在長安街頭消失了。但是她能躲過其他人的眼線,卻躲不過東廠的番子。
所以她這邊才一被楚王君璟陌帶走,那邊已經番子傳報給了,特意囑咐看住她任何動向的君慕白。而曾經長安城第一美人消失,似乎並沒有在引起什麽關注。
第二件重要的事情,是永平侯府的天,不僅是變了,更是翻了!
白君傾與蕭鴻飛回到的侯府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隨意用了些膳食,白君傾便進入浴房修煉。
一個小周天還沒有修煉完,便聽到前院突然變得混亂起來,白君傾靜心仔細的聽了聽,那雜亂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大。
“少爺。”
外麵是蕭鴻飛的小聲試探,白君傾睜了睜眼,“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是世安園那邊的事。”
“老夫人出事了?”
“正是,世安園那邊傳出來的消息,老夫人被毒蛇咬傷了,現在昏迷不醒。”
白君傾勾了勾唇,眸中都是冷意,推開門出去,望了望除了錦華院,侯府各院都是燈火通明,“是白黎封動的手?”
“是二少爺。”
“他是為了前些日子柳姨娘那時候的事情,老夫人明顯看不起他是個庶出之子。”白君傾負手而立,仰頭看了看烏雲密布的夜空,如同一塊黑色的幕布,遮住了一切陰謀,“看來,他終於是忍不住,要行動了。隻是可惜,太晚了,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了。”
“少爺是想,把二少爺放蛇毒害老夫人的證據交出去?”
白君傾嫌棄的看了看蕭鴻飛,他還是不夠狠!
“鴻飛,既然有一石三鳥的計策,又何必這樣麻煩呢?”
“少爺的意思是?”
“白文征在那侯爺的位置,著實有些礙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