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老可還有一個外號，叫做“噶舌頭”，所謂“噶舌頭”，就是吐字不清，小時候就常有人嚇他，說你這是一種疾病啊，老可那時也會膽大，有人叫他這個外號他就跟人拚命，可是還是會有很多人敢直呼其“噶舌頭”，一回家，老遠就有人喊，“噶舌頭，回家啦！”現在的老可當然不會去與人拚命，其實想一想，要是哪一天有人不再叫你“噶舌頭”，說不定你還會不習慣呢，畢竟，小時候一些奇形怪狀的小名也代表了一種可貴的回憶，隻有要好的人才會親切的想起你的小名。


  回到雲霞，雲霞是經家裏人介紹與哥哥認識的，以前雲霞是一個很羞澀的人，可是一見到哥哥，便大膽了起來，有的時候兩個人在一起，她甚至爬到哥哥的背上，哥哥很寵她，嫁過來之後，雲霞也是什麽事都做，弄得兩個老人很是開心。


  “你哥對我很好，什麽事都讓著我，我本來脾氣就不好，可是他吧，就一個勁的讓著我，弄到最後我要是有什麽脾氣，都耍不起來了，因為他從來都不和我計較……”說到這，雲霞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這笑意味著什麽，老可明白，周燕明白，或許那個小小的小屁孩也明白吧。


  “我們不懂什麽是愛情，可是我們知道兩個人在一起不僅需要浪漫，也需要寬容，人嘛，哪沒有一個缺點……”雲霞到底想表達些什麽，老可不知道，可是從她的表述中老可能夠感受得到這個農村女人對婚姻的睿智，很多城市裏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女人，遇到婚姻問題時，都是一個味的打壓，看那《婚姻保衛戰》，便能窺探出墳墓裏發生的一切，再看一看這個女人，周燕覺得有些愧疚了。


  “有次你哥買了一大捧玫瑰花給我，我都被他嚇死了，你說有哪個農村人興這個啊，我把他大罵了一頓，你猜結果怎麽樣？”周燕搖了搖頭，“結果他把那捧玫瑰花放在了我的床頭，每天給它澆水”雲霞說到這不禁哭了起來，聲音變得異常的沙啞，“你說他是一個多麽好的人啊，可是為什麽老天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呢？”周燕遞給雲霞一條紙巾，雲霞擦了擦眼睛，又繼續說了起來。


  聽著聽著，老可想起一個人，想起魯迅筆下的祥林嫂，不知道哪天眼前的雲霞會不會變成可憐又可悲的祥林嫂，會不會逢人就說，“他呀怎麽會那麽早就離開我呢”“他呀對我可好了”“我好想他呀”……


  說起老嶽父，原本已經平靜的雲霞又開始激動了，“妹呀，小軍走了之後，你爸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沒過幾天就累倒了，家裏人趕緊把他送去醫院，結果醫院當晚就下了病危通知書，醫生說是什麽肺癌，已經是晚期了”周燕抹了抹眼淚，又繼續說了起來，周燕和老可聽得異常的認真，周燕把老嶽父的手握的更緊，老嶽父的額頭滲出一些汗水，周燕替老嶽父擦拭了一遍，那一道道深深地皺紋像田埂一般。


  “你爸就不願呆在醫院裏，他說什麽那是老病，他明白，他不需要治療，家裏人不許，他就半夜趁著你媽上廁所的時候逃回了家……現在吧，你爸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


  周燕不免有些奇怪了，“媽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老遠就聽見有人在喊，那個嗓音周燕一聽就知道是誰，媽媽感覺到家裏有人，趕緊加快了腳步，“咚咚咚”媽媽是裹過腳的，那雙小腳，周燕依然還記得，小時候吧，媽媽是一個特別強勢的人，家裏的什麽事都做主，喉嚨又尖，一叫起來，十裏八鄉都能聽見，周燕沒少挨過媽媽的打，特別是高中輟學的那件事，真的讓周燕感到有些恨媽媽啊，可是吧，事情過去了這麽久了，周燕倒是有些想念媽媽了。


  媽媽幾乎是闖進家裏的，難道她也知道周燕回來了嗎？媽媽走進房間一看見周燕便哭了起來，“兒啊，你終於回來了……”周燕趕緊上前扶住媽媽，媽媽有些體力不支了，原本嬌小的身體現在都縮作一團了，老可也上前扶住了嶽母大人，其實老可也曾聽說過老嶽母的事，一直都對她有種莫名其妙的好奇，如今真正看到本人了，老可不禁從內心發出一聲深深的感歎，“這個世界還是矮個子稱霸啊”


  周燕一把抱住了媽媽，“媽”這一抱，又不知要化解多少的怨氣，周燕出走時，還隻是一個半桶水的姑娘，此時卻變得異常的冷靜，老嶽母拉住周燕的手一個勁的道歉，一個勁的道歉，老可真想抓起相機，記錄下這一瞬間，可是他還是不願打擾周燕和老嶽母，畢竟兩個人有太多的話要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