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厭惡

  安颯眼淚汪汪,謝少琮心軟,其實他剛才自己心裏也不是沒考慮過,是自己太衝動了。


  如果現在就貿然過去教訓林楓,的確會惹人懷疑,會懷疑他們是什麽不正當的關係,而且處在這種立場上,也沒有辦法教訓林楓,因為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外人插手,算什麽?

  還有就是安颯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受到更嚴重的毒打的話,那就是他最最最不希望的了。


  他的態度終於放軟,之前升起來的怒氣也稍微降下來了一點,冷靜了一下,他問安颯:“這嚴重的事情,為什麽不早告訴我,這種東西是挺一次兩次的就可以過去的嗎?有困難,不早說?你總是這樣,自己忍著,知不知道別人會有多難受。”


  安颯被謝少琮的一番話感動。她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情緒又激動了,她的眼眶開始泛紅。


  她真的好想撲進謝少琮的懷裏,可是她又怕他躲開,於是隻能作罷。


  沉默了一會,安颯突然說:“我以為蘇安然會告訴你的。”


  謝少琮對她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頭霧水:“什麽?”


  安颯歎了口氣,像是想說,又在猶豫。


  倒是謝少琮有一些沉不住氣了,他低聲問:“蘇安然告訴我什麽?我沒有聽懂你在說什麽。”


  安颯別過臉去不看他的眼睛,聲音空靈:“我說,我以為蘇安然會告訴你的,因為蘇安然,早在你之前,就已經看到了,我這滿身的傷痕。”


  謝少琮一臉困惑的表情:“你是不是弄錯了?蘇安然怎麽可能看到你滿身的傷痕。”


  安颯突然轉過頭來用水盈盈的眼睛看著他:“你不信我?”


  謝少琮皺了皺眉,沒有回答,他在思考這個問題。


  蘇安然沒有理由知道這件事情不告訴他啊。


  她不是這樣的女人,雖然一直沒有得到他的愛,但是她也從來都沒有表現過怨恨,而是一直平靜的接受著。


  以蘇安然的性格,怎麽可能會幹出這件事情呢?

  這不科學啊,而且她和安颯平時也沒有什麽過節。


  謝少琮總是現在安颯的角度考慮問題,他自己心裏也清楚。畢竟,蘇安然並沒有得到他任何的愛。


  那麽蘇安然為什麽要把一些毫不相關的事情告訴他呢?


  再說了,安颯滿身的傷痕,跟她蘇安然有一毛錢關係嗎?為什麽她要上去橫插一腳,把這件事情告訴謝少琮呢?


  謝少琮從來都不考慮這些,與其說他照顧不到,也想不到,不如說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考慮這些事情,他根本就不把蘇安然放在眼裏,他滿心裏住著的隻有安颯。


  所以這似乎都能解釋得通了,他為什麽總是站在安颯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從來都不考慮蘇安然的感受。


  他的思緒有些煩亂,於是他心煩意亂地對安颯說:“我去個廁所。”


  安颯說:“你不要再生氣了,去廁所好好冷靜一下也好,我在這裏乖乖的等你回來。”


  謝少琮柔聲的對安颯說:“乖一點,我知道了,我去去就回,不會讓你久等的。”


  然後沒有看安颯的表情,轉身就出了門,但是沒有去廁所。


  安颯坐在屋裏,小人得誌一般的偷笑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以往的楚楚可憐的表情。


  果然,裝可憐什麽的,對付男人最好用了。


  謝少琮的腦子裏還在思考著這件事情。


  思考著蘇安然明明知道安颯身上有傷,卻為什麽不告訴他的事情。


  突然間他的腦袋裏白光一閃,他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眼裏有冷冽的光,因為突然想到了什麽。


  那天蘇安然似乎是看到了他的電腦,他的電腦裏保存著安颯不少的東西。


  如果要是這樣的話,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蘇安然已經知道自己心裏一直住著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了,所以他才明知道安颯身上有傷,卻不告訴他一聲,是她妒忌,是她小心眼,這個女人真的很有心機。


  謝少琮想到這厭惡的皺起了眉。


  原來之前在他麵前的溫順乖巧,不爭辯,不反抗都是裝出來的嗎?實則城府和心機都很深,為了得到他不擇手段嗎?


  真是惡心,也真是公於心計。


  難怪人人都說這個女人這麽不堪啊,好啊,現在終於讓他知道了,不知道營造在自己麵前虛假的假象,盡數破裂,她會是什麽表情呢?


  謝少琮此時滿心被厭惡填滿,全然已經忘了蘇安然剛幫他生下了他們的孩子,身體還在虛弱中,全然忘了他甚至在這種重要的關頭,都沒去看她一眼。


  男人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隻看著自己麵前楚楚可憐的女人完全都忘了那個在背後默默為他付出的女人,而那個可憐的女人,甚至還要被他猜忌,還要被他厭惡,也不知道到底是圖什麽。


  謝少琮悄悄地握緊了拳頭,他現在什麽也不知道,隻知道自己對蘇安然的厭惡油然而生。


  黃昏時分,蘇安然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病房之中,看著窗外,此刻,火紅夕陽正像漲潮的江水一樣地一點點地漫上天空。


  這真的是很美的景致,可蘇安然早已經看得厭煩。


  因為每天的這個時刻,她都能看到像這樣的夕陽漫上天空的景象。以前,她曾覺得能在一片靜謐祥和的氣氛中看夕陽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啊,如今想來,卻覺得痛苦。


  “蘇安然,你今天情況怎麽樣?”


  突然,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晃過她的床前,然後向往常一樣站定,抽出放在她病床夾層前的病曆本,例行公事地問道。


  “我……挺好的……”蘇安然回過神來,看了一眼站在床前正拿著病曆本寫寫畫畫的查房醫生,平靜地回答道。


  “沒有什麽不舒服吧?吃飯、喝水、休息、排便排尿,都正常嗎?”醫生繼續問。


  “正常。”蘇安然給出簡單的回答。


  “行,那有什麽問題你叫我。”查房醫生衝蘇安然點了點頭,然後合上了病曆本。


  蘇安然看著查房醫生,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歎了口氣。


  這就是她的生活,一直呆在這四麵白牆的單身病房裏,每天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接觸的人就隻有醫生和護士。然而那些人也隻是例行公事地問她一些問題,沒有人無微不至地噓寒問暖,更沒有會問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裏,每天都在想些什麽……


  她每天都在期待著的謝少琮的到來。


  可每天,最後都會落得一個失望的結局,失望地上床,看一眼黑沉沉的天空,然後再蓋上被子睡覺。第二天清晨起床睜開眼睛,又帶上了新的期待過新的一天。然後,這充滿新的期待的一天,又會以新的失望收場。


  然而,謝少琮除了那日來看了她沒有生命危險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連電話都沒打過。


  蘇安然仍然記得那一日他來看她時,在病房的玻璃外露出的表情。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臉上雖然平靜,眼底卻流露出掩飾都掩飾不住的嫌棄,甚至厭惡。


  那一天,他隻在那裏看了一眼就離開了。連一句話都沒跟她說。蘇安然想到那個時候謝少琮露出的表情,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她的孩子……她連麵容都沒有見過的那個孩子……


  想到這兒,蘇安然立刻坐坐直了身體,對著醫生急急地問道:“醫生,我……我能去看看我的孩子嗎?”


  醫生聞言,手中的動作不由得頓了一下,看了蘇安然一眼。


  “你現在的身體情況,還不能獨立下床,況且醫院裏的病菌還多,你剛生產完,現在免疫力各方麵的好不容易恢複過來了,還是不要出去了,避免交叉感染……而且,孩子也太小,不能抱出來……”


  “不用抱孩子來,我可以下床的醫生!我好著呢!求您了,醫生,您就讓我看一眼吧……她畢竟是我的孩子啊,是我好不容易、懷胎十月孕育出來的啊!可是,我都還沒有好好看過一次呢!您就讓我看一眼吧!求您了……”


  醫生見蘇安然滿臉都是焦急與期盼,眼睛眨了眨,想了一下,還是心軟了:“那行吧,等一會兒,我叫值班護士來扶你去看一眼。”


  “好的,好的,謝謝醫生!謝謝您!”蘇安然立刻感激地向醫生道謝。


  “但是……就隻能看一眼啊,不能在那裏長待,那裏畢竟也是育嬰室!”醫生走之前,還是沒忘囑咐一句道。


  “好的醫生,我就看一眼就回來!不會在那兒一直待著的!”醫生走出了病房,蘇安然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嘴角緩緩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孩子,她終於得到允許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了……


  很快,護士就走進了病房,將蘇安然從床上攙扶起來,然後扶著她去了育嬰室。兩人站在育嬰室巨大的玻璃窗外,看著裏麵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小小的保溫箱。


  “看,那個床上的就是你的寶寶!”護士手指著育嬰師裏麵的一個方向給蘇安然看。


  蘇安然透過窗子朝護士指著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小小的嬰兒躺在保溫箱中,小臉紅撲撲的,圓圓的腦袋上長著稀疏的柔軟的毛發,短短的手指正被他含在嘴裏,無意識地吮吸著。


  蘇安然看著那個嬰兒,臉上立刻浮現出動容的表情,她將手放在育嬰室的玻璃上,輕輕地摩挲著,仿佛在撫摸著嬰兒細嫩的皮膚一般,仿佛牽著她的小手一般。


  “寶寶……我的寶寶……”她的口中不住地呢喃著,在看到她的這一刻,她才真實地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母親,自己,有一個孩子。


  “你看她那個小樣子,多可愛啊……”護士也不住地誇讚,說著還微笑地看了看蘇安然,這個時候,保溫箱裏的嬰兒突然微微睜開了眼睛,然後嘴角一咧,露出一個淺淺的、無意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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