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實的自我(12)
「從那以後,鈴木哥哥就再也沒有露出過笑以外的表情了。」終於,陳惠雪講完了她和鈴木之間的故事,然後整個人也消沉了下來。
我默默地聽完了這個故事,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了。可能是那該死的「地藏王的善念」在作祟吧,我此刻竟然完全忘記了天狗的威脅,轉而一心想要幫助這一對苦命鴛鴦。
「惠雪妹妹,你一直以靈魂的形態跟著鈴木,應該是很清楚的。你說實話告訴我,鈴木他真的就再也沒有哭過嗎?」不知不覺,就連我的聲音,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惠雪點了點頭,答:「豈止是不會哭,我甚至都沒有見他的嘴角降下來過!但是,我知道,那都是他裝出來的,只是為了履行當初和我許下的承諾。」
說到這裡,惠雪忽然帶起了哭腔,啜泣著繼續說道:「之後,鈴木哥哥換上了我的肺,幸運的是居然沒有任何排異反應,也不知這是不是上天的恩惠.……然後,他就把我的照片印刷出來,鑲進了一個掛飾里,帶著它去週遊世界了。巴黎的埃菲爾鐵塔、德國的科隆大教堂、荷蘭的風車莊園……還有京都的嵐山公園、迪士尼的摩天輪,鈴木哥哥都去了一遍。然後,就再也沒有去過第二遍……」
我聽罷,不由得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嘆道:「難怪呀,難怪.……當時我提議去坐摩天輪,鈴木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不自然了。原來,他是怕自己會睹物思情,剋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畢竟,他已經答應過你,不會再哭了。」
殺生丸也默默地坐了下來,補充道:「我們一直以來,都覺得鈴木的身上有些不正常,現在也知道原因了。他在拼了命的讓自己的神經緊繃起來,以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活著。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就不能壓制心底的悲傷了。」
這個時候,不知火忽然問道:「但是,惠雪妹妹提到的那個掛飾,我們並沒有見到呀!如果鈴木真的這麼在乎惠雪妹妹的話,那個掛飾他應該隨時戴在身上才對呀!」
下一刻,惠雪就急忙催動她本就微弱的靈力,憑空變出了那個掛飾——是一個非常璀璨的水晶項鏈,下端掛著一個類似懷錶似的圓形盒子。打開蓋,裡面就是惠雪生前的照片。
「對不起,這是我在你跟鈴木哥哥分開之後,用了一點小法術偷到的。鈴木哥哥總是把這個掛飾藏在兜里,不想讓別人看見。其實,我之前就已經決定要找您幫忙了,畢竟,能夠與靈魂交流的人鳳毛麟角.……只不過,臨到跟前了,我突然又有些膽怯.……」
我一邊聽著惠雪笨拙的解釋,一邊接過掛飾,由衷地嘆道:「這麼長時間,一直藏在兜里,還能這麼晶瑩剔透。鈴木把這個東西保存的真好啊。」
身旁的一眾式神也附和著點頭,同意我的觀點。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我急忙從兜里掏出手機,發現來電顯示的竟然是鈴木智子!於是,我輕笑著感嘆了一句「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隨後便接起了電話。
「喂?」然而,讓我意外的是,電話那頭是一個很有磁性的中年男性聲音。
我一時間錯愕了,急忙回應道:「您好。請問您是?」
對面的男人聽到回應,便開口說道:「請問是林.……子源先生對嗎?我是XX居酒屋的店長。」
「哦,店長您好。我就是林子源,請問您是怎麼拿到我朋友的手機的?」
店長聽罷,頓時晦氣地「唉」了一聲,解釋道:「林先生,您的朋友現在喝多了,不省人事,嘴裡還一直念叨著什麼『沒了,都沒了』之類的胡話。我想著在報警之前,看看能不能先聯繫上他的親朋好友,結果他就直接把手機按開,扔給了我,讓我打電話。結果我一看,通訊錄里就您這麼一個號碼,所以就打來了。」
我不由得嗤笑了一聲,答道:「好的店長,謝謝您的好心告知,我們這就去接走他。還請您把貴店的地址發送過來。」
「好的好的,我這就給您發送過去,電話先掛了吧。」
「嗯,好。再次感謝您的好意。」
說罷,我們便掛了電話,然後我轉身就走。
「誒!主人,您要去哪啊?」天齊和天傾急忙問道。
於是,我頓住腳步,回過頭來微微一笑:「去打人。」.……
幸運的是,我正好趕上了最後一班電車,否則的話,我就要打車去找鈴木了。因為那家居酒屋開在江東區,而我是住在練馬區的,所以中間的距離很遠,如果沒有交通工具的話,是絕對走不過去的。
言歸正傳。當我趕到地方之後,發現這附近的環境還不錯。江東區本來就有「水彩之都」的美稱,區內河流眾多縱橫交錯,公園綠地也是隨處可見。而那家居酒屋,就開在一條大河支流的不遠處。從外面看起來,這家店似乎是有些年頭了,不過裡面打理的很乾凈,而且客人還不少。
我為了盡量不引人耳目,進了店之後直接就問老闆帶走了鈴木。這時的鈴木,已經走路都搖晃了,依稀看到我的臉后,竟哈哈大笑了起來:「子源!哈哈哈!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什麼學會的分身術啊!」
我瞥了他一眼,並不作聲,轉而從袖口裡抖出一張符咒,然後輕輕念動咒語。這是一張清心提神的符咒,平時用來穩固心神的,此時拿來醒酒效果倒也不錯。
果然,下一刻鈴木就清醒了過來,然後擺脫了我的攙扶,晃了晃腦袋:「呃……我這是……在哪啊?還有,小林你怎麼來了?」
我的臉色不太好看,只是招了招手讓他跟著我,然後便向不遠處的河岸走去。河岸是一片大斜坡,雜草茂盛,斜坡上面就是一個所謂的「公園」,沿河而建,可以眺望到河對岸的萬家燈火,倒也算得上風景秀麗。正巧,就在我感慨的時候,鈴木也跟來了。
「子源,你怎麼了?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啊,有什麼煩心事嗎?來,跟我說說。」鈴木見我停住了,便急忙上前噓寒問暖,臉上.……竟然依舊保持著微笑!
我於是長嘆一口氣,然後下到斜坡中,就著雜草坐了下來,然後示意鈴木也坐下來。鈴木見狀,雖然一臉的疑惑,但也照做了,並沒有多說什麼。
然後,我掏出手機,打開播放器,開始放歌:「鈴木,你聽得懂中文吧?」
鈴木一愣,答:「還好,學過一段時間。」
「嗯,好。那你就不要說話了,仔細聽聽這首歌。」
鈴木依舊摸不到頭腦,但也真的認真聽了起來。這首歌叫做《把你藏在歌裡面》,是譚詠麟唱的:
「就像月缺 或退潮的海
我心被你 撕走了一塊
時隔多年 那缺憾還在
有種傷 一生都 好不起來
我用一場 大雪來掩蓋
深埋心中 那失散的愛
每當我說 感情仍空白
沒有人 聽出來 我在感慨……」
只是聽過這麼短短的一段主歌,鈴木的表情立刻就僵硬了起來,那微笑也變得不自然了:「子源,你.……為什麼要給我聽這首歌呢?」
我看了他一眼,卻是反問道:「你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吧?」
下一刻,我清晰的看到了鈴木的瞳孔猛然擴散,說話的語氣都顫抖了起來:「沒……沒有啊!我.……我能丟什麼呀!哈……哈哈!」
我見狀,於是深吸一口氣,然後站了起來,冷冷地說:「站起來,鈴木。」
鈴木驚異地看著我,急忙站了起來。然後,我就從兜里掏出了那個水晶掛飾。
「接住。」說著,我就把掛飾扔給了他。
鈴木的表情已經無法用震驚來描述了,只見他幾乎要跳起來一般的飛撲過來,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掛飾,然後問道:「小林,你從哪裡撿到的!」
但是,我依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冷冷地說道:「把東西收好,然後給我咬緊牙關。」
鈴木聽罷,急忙把掛飾收進了衣服內側的兜里,然後百感交集地看向我。當然了,我也沒有讓他失望,就在他看向我的一瞬間,我一記重拳就打了上去。
隨著「嘭」的一聲悶響,鈴木直接被我揍倒在地。我的式神們見狀,不由得輕輕皺了皺眉頭,而惠雪則全身一顫,看來是在擔心鈴木的安危。
我見他一時間愣住了,於是提高音量喊道:「別裝病號,給我站起來!」
鈴木被我喊醒,頓時捂著臉頰爬了起來,但依然保持著那可恨的微笑,問道:「小林,你這是幹什麼呀?難道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嗎?」
「居然還在笑……」我咬著牙,喃喃道。
「啊?你說什麼?」
然而,回應他的,依舊是拳頭——「嘭!」鈴木第二次被我擊倒了。
「給我站起來!我看見你就不爽!跟我打一架!」
鈴木聽罷,卻沉默了,只是捂著側臉再次爬了起來,然後.……卯足勁給了我一拳!我頓時一陣踉蹌,險些摔倒,而鈴木卻沒有停手,緊接著沖了過來,勒住了我的脖子。式神們見狀,急忙就要衝上來幫忙,但卻被我在心裡喝止了——「別過來!這是我和鈴木的事!」
下一刻,我腳下用力,踹到了鈴木的小腿。鈴木一時間失去平衡,倒了下去,順帶著也把我拉倒了。然後,我們就徹底打成了一團,你一拳我一腳的,不消片刻便都傷痕纍纍了……
最後,我們全都打的筋疲力盡,各自躺在草坡上喘著粗氣。鈴木的臉被我揍成了豬頭,而我也沒好到哪裡去,頂起了一對熊貓眼。我們再也沒有平日那樣瀟洒從容,反倒顯得狼狽不堪。
「呼——!」鈴木緩了緩氣,率先開口了,「子源,謝謝你。」然後話鋒一轉,憤怒地說:「但是我不服!」
我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不服?你把自己活的面目全非,挨打也是活該!我問你——惠雪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嗎?」
鈴木聽罷,眼角終於濕潤了起來:「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自己不也一樣嗎!!!」
我坦然道:「對,你說的沒錯,我也把自己活成了別的樣子.……所以,我已經想明白了:夢然喜歡的是真正的我,而不是那個什麼所謂的聖人!如此簡單的道理,我卻到現在才明白.……鈴木,其實,我應該謝謝你啊。」
「呵……這麼說,你的確是一個靈能力者了?」
「是的。就像你從一開始猜測的那樣,我是一名陰陽師,因為接觸過了惠雪的靈魂,所以才找上了你。」
「陰陽師?」鈴木驚訝了,「現在還有這種職業啊?那你應該是擁有式神的吧?」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答:「別說式神了,就算我隨便用兩張強化身體的符咒,也可以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早知道你下手這麼狠的話.……」
「哈哈哈!」鈴木頓時開懷大笑了起來,「胖揍了一個陰陽師,這個事迹足夠我吹噓一輩子啊!」
「拉倒吧,那是我手下留情了,否則你根本沒機會的。」我雖然這麼說著,但是嘴角也揚起了一絲微笑——好久沒有這麼痛快的打一架了!
許久,鈴木笑夠了,然後扭過頭來看著我,忽然問道:「好了,小林,我們說點正經的事吧——惠雪的靈魂,現在還在嗎?」
我點了點頭,然後向他的旁邊揚了揚下巴,答:「一直都在,現在正跪坐在你的身邊呢。」
鈴木聽罷,也看了過去,輕輕地問道:「能讓我……看看她嗎?」
於是,我笑了——「可以。我最近剛好新學了一個符咒,可以讓一個人短暫的擁有通靈能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