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誰說傷人非要用手
風清揚仗劍飛躍長街,氣勢如虹,而楊聘婷左手長劍一顫,瞬息之間已經橫切豎捺,劍刃接連變化了五六個動向,把風清揚這一劍之勢化解殆盡。
等到風清揚落在這邊屋脊上的時候,則覺得那一抹白影一動,如同桂花的餘色,迅速在眼內消逝。
卻是那楊聘婷如同肋生雙翅一般,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繞過風清揚,飄然直取對麵酒樓第二層。
這第二層上,本來除了風清揚他們幾個之外,還有大批的武林人士,可是之前聽他們交談,看他們動手的聲勢,已知避讓。
從那些躺在街上的人眼中看去,便是那一抹白影從西邊掠入酒樓的同一時刻,東、南、北三邊,各有七八道人影翻越欄杆逃出。
那場景,宛如一朵異色的、碩大的殘花,受風霜一擊,在酒樓的第二層驟然張開。
酒樓第二層上除了楊聘婷以外,暫時隻剩莫太衝、玉龍子和郭鶴年。
玉龍子倚欄杆,首當其衝。他卻不慌不忙,右手長劍一橫,左手五指已然掐算起來。
這是泰山派的一門高妙劍法,名喚“岱宗如何”,是在作戰的時候,把對手的肢體動作分別視作不同數字,用掐算的方式,得出對手接下來的動作,以及動作銜接之時的破綻。
因為這套劍法對於術算造詣的要求極高,玉龍子是泰山派當代、甚至往前數代唯一一個練成的。
他自從練成這套劍法,除了對風清揚那套奇招之外,對於其他人的劍法招式,總有一種超然於上的心態。
然而今日,他以這路劍法對抗楊聘婷,縱然計算得當,卻隻在一息內,五次劍刃碰撞之間,就有目不暇接,心急氣喘的感受。
玉龍子的計算沒有出錯,但他用劍的速度、力度,卻不可避免的在跟楊聘婷交手的過程中受到影響,漸漸滑向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局麵。
莫太衝看出不對,也顧不得什麽單打獨鬥的規矩,忽然雙手捧著一叢不知從何而來的鮮花遞出,仿佛要送給楊聘婷。
這對戰之中的怪異舉動,任是誰看見了都要升起幾分驚疑不定,手上動作變緩。
而那捧花卻又驟然不見,隻剩一把細劍刺出。
數十朵鮮花的體量,和一把暗淡的纖細長劍,對比實在太過巨大,常人的視覺,甚至會因為這突兀的落差,而無法第一時間捕捉到長劍的存在。
可就在這時,楊聘婷那空閑的右手一甩,一路清冷如同白月破雲的劍招使出,巧之又巧的斬在了細劍的尖端。
一點火星蹦出,照見了莫太衝臉上一閃而逝的錯愕。
細劍一彎,忽然劍柄離手,彈入莫太衝袖子裏,他雙手花綠的袖子一舞,立地炸出一團煙霧,身影在煙霧之中消失。
再次出現的時候,他一身衣服已盡作暗色,伏在楊聘婷右後方的一條長凳上,居然用一種近似於趴著的姿態,將細劍對楊聘婷背後十餘要穴刺出。
誰聽說過有趴著發力的武功?可是莫太衝縱然趴著用劍,那細劍也如同衡山雲霧之中驚鴻閃逝的電光,極其迅捷。
楊聘婷臉上現出幾分驚異,仿佛腦後長眼,右手劍回旋,差之毫厘的將背後的襲擊盡數格擋。
她早就聽說,五嶽劍派這些年來蒸蒸日上,又接連出了幾個青出於藍的新秀,常不以為然,今日一見,確實不凡。
玉龍子的劍法周密如同數算,守的嚴絲合縫,還有尋隙反擊之力。
莫太衝怪招迭出,把戲法手段和衡山派的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結合,二樓上煙霧四起,花開花敗,綠衣紅布飛旋不定,招式攻防之間更是驚險。
郭鶴年也緩過勁來,雙掌一煞,膚如鐵色,呼呼生風,隔空掌力連續壓向楊聘婷。
“長江後浪追前浪,隻是人間絕壁難攀,古來幾人登頂?”
楊聘婷在三人圍攻,煙霧彌漫之中,仍然遊刃有餘,長吟幾句,雙手劍式同時一變,左手劍道氣盎然,右手劍玉質冰清。
竟是雙劍合璧,劍法參差錯落,起伏輪轉之際,驟然將三人全數反壓。
一般的雙手劍法,兩把劍都是一個整體,就好像是拿了兩把菜刀在剁菜,進退一體,有主有次,本屬尋常。
而楊聘婷的雙手劍法,卻是每隻手各使一路不同的劍招,就好比一手拿刀在蘿卜上雕花,同時一手拿筆在宣紙上繪畫,一心二用,二者皆是異彩紛呈。
這兩類雙劍用法,難度不可同日而語,價值表現當然也是天差地別。
悠然如同撫琴按蕭,掃雪烹茶,鬆下對弈的兩路劍法氣韻,結合起來之後,竟如天羅地網,逐漸成型,莫太衝的那些戲法手段幾乎來不及施展出來。
鞋底夾層之中的火油、刀刃,袖子裏的鮮花鐵珠、包袱裏的破碗,手腕上的九連環,衣領裏的麵粉紅布,但凡剛要施出來,就被劍氣斬開、掃滅、破去。
楊聘婷一對劍刃在煙霧之中密密縫織,郭鶴年和玉龍子的手腳挪移、運算空間也越收越緊,五嶽劍派的三個人身上,已經不時有寒梅一般的血花綻放。
突然,清嘯如鶴唳。
風清揚先出聲提醒,以示光明正大,縱劍再入酒樓,劍尖在空中劃過,如同雪地上掃開一道印痕,煙霧直接被切開。
他這一劍,旁觀片刻,後發先至,劍刃竟然顫動著,從楊聘婷雙劍之間蜿蜒穿過,切向雪白手腕。
楊聘婷劍網急收,劍柄向前一送,撞開了風清揚的劍刃。
風清揚加入,局麵頓時大為不同,他腳下踩著周易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方位,穿插在玉龍子等三人之間,不輕易出手,但一出手必是破招之劍。
楊聘婷自忖玉女素心劍法,加上左右互搏,雙劍合璧,堪當天衣無縫,今天居然總是被這華山派弟子用一種理所當然而突如其來的劍招尋得破綻,心中也生出幾分躁意,用劍更沉。
風清揚畢竟年輕,內力相比於楊聘婷尚有不足,如此一來,每每在緊要關頭,都被楊聘婷仗著內力深厚,強行掃開劍刃。
四人纏鬥不休,難見勝敗。
有樓上刀光劍影,細雨橋下暗流湧動。
轟!
一道足有四五米的水柱從橋下炸開,水滴打在橋身上,劈啪作響。
三條人影上半身衝出水麵,方雲漢一拳正中黑法王左肩,把他打得如同水中一艘翻倒的小船,嘩啦劃開大片河水,撞在河岸邊青石砌成的浣衣台階上。
慕容紅玉也在同時一掌拍中了方雲漢後心。
她這一掌雖然擊中,臉上卻現出驚容。
隻因方雲漢雙臂大張,竟然在這一瞬間,用兩片肩胛骨向中間一擠,死死的鎖住了慕容紅玉的右掌。
“呔!”
黑衣少年口中吐血怒喝,十成功力雙掌拍打水麵,轟響大浪之中,整個人旗花火箭也似的飛起。
他這一下去勢實在太快,一刹那間脫離水麵足有八九米,兩片肩胛骨鎖住了慕容紅玉右掌,用這絕高的速度,往上一提,竟然硬生生把身處水中的慕容紅玉右臂從肩膀上撕扯了下來。
“啊!!!”
一聲慘叫,血灑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