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群龍無首,天下大疾(下)6000
深海之下,濁流旋轉未休。
破裂的老人望著石人伐龍艦上的冰棺,微一凜然之後,目光掃過整個戰艦,卻又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哈,本王本以為我傷的已經夠重,不過現在看來,風教主,你好像已經淪落到都沒辦法脫離這冰封了啊?”
他話中的意思昭然若揭,而戰艦甲板之上的那座冰棺裏麵,隻是傳出一聲淡淡的歎息聲。
“北堂兄,如今一切情況未明,你連自己到底是怎麽受傷,又怎麽出現在這裏,都沒有搞清楚,就要因為眼前所見、未必為實的一點優劣偏差,堅持繼續向我們動手嗎?”
一個人如果被封凍在冰塊裏麵的話,也不知道是怎麽才能做到開口吐氣的,更不知道要怎麽才能透露出如此平靜的意味。
高擇言就站在這座冰棺後方不足三步的位置,但他聽冰棺中的人說話時,竟然下意識的忽略了眼前所見的真實景象。
恍惚間以為自己看到一個靜坐在蒲團之上,溫文爾雅,閑適自在的背影。
而那個破裂老人,顯然沒有像他一樣受到影響,對七殺教主循循善誘的話語更不為所動,想也不想,理所當然的說出一番話來。
“這有什麽好多慮的,咱們本來就有仇,你落到這個樣子,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本王如果在這裏殺了你的話,功勞名望自然是獨得。”
“如果殺不了你,當真引發了什麽事端,那以魔宗作風,以後的代價,當然會有人跟本王一起來承擔。”
“哈哈哈哈,怎麽算,本王也不虧!”
那個老頭子說這番話的時候,用的依然是上古語言。
其實,上古語言文字也隻是普通人之間逐漸發展出來的語種,跟當前時代,東西大陸的種種語言相比,並沒有多麽獨特的地方。
但是這些音節在他嘴裏吐出來的時候,就帶上了古老玄奧、悠長遼闊的意味,每一個字眼裏麵都像是飽含著一種喚醒的力量。
這些聲音,不似是從他的身體裏麵發出來,而像是在這深海之下,在遠遠近近的這些海底岩石溝壑之間、孔竅之中,吹響出來的節奏。
高擇言等人望著保護罩之外的景色,那本來隻能被保護罩光芒照亮的微弱區域,現在好像每一點水滴都在微微顫抖,然後,從這深海之下,幽暗無光的環境裏,就泛起了點點浮熒。
好比萬萬千千的螢火蟲,從這些浮升的水流之間誕生,綻放出自己一生的光彩。
昏暗奇異的海底,霎時多出了螢光如雨,漫天漂浮的夢幻美景。
這一切變化,都是在破裂老人說話的同時產生的,當他說到最後一句,發出笑聲,篤定“本王也不虧”的時候,手掌隨之,向前一抓。
這伸手一抓隻是一個虛抓的動作,他手掌五指之間,除了從指縫間流瀉開來的海水之外,什麽也沒有。
但是,這麽一個動作,卻仿佛抓住了一種生殺予奪、號令山河的權力。
更仿佛是要把那長達百丈的巨大戰艦,攥在自己這小小的掌心之間,不得逃脫。
破裂老人一抓之後,在海底濁流之間,誕生、漂浮的所有熒光,倏然匯聚,萬萬千千,數不勝數,無窮無盡似的,朝著那百丈戰艦,激射過去。
這些螢火蟲一樣渺小的光點,在海水之間移動的時候,也沒有發出太大的響聲,看起來就算數量再多,也根本就柔弱無害。
然而,下一刻,簡直就像是要把心肝全部震裂開來的音量,就從保護罩上傳到了戰艦內部。
戰艦上,那些來自西大陸的士兵,隻覺得有恐怖的音量錘擊了自己的耳朵,在一瞬間之後,一切又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能夠看到,每一點比芝麻還要渺小的光點,碰觸到保護罩之後,都會炸開有一個水桶那麽大的光球,萬萬千千的爆炸光團,像是無數的葡萄一樣擁擠在一起,攀附在保護罩上,生生滅滅,幾乎包圍了整個戰艦。
可是他們聽不到聲音,隻是看著看著,在安靜之中覺得眩暈,便一個個跌倒下來。
有汙血從他們雙耳之中溢出。
這些人已經全部都被震聾了。
這個時候,海麵之上也有一團隱隱的火光爆開,那是裝著火藥的一艘木製大艦炸開了。
但是令海麵上那些軍隊悚然或歡呼的龐大爆炸場麵,跟海底之下正在發生的這一幕相比,規模至少要小了五六倍。
不過,在冰棺之中溢出的灰藍氣流加持之下,這非金非石的百丈戰艦竟巋然不動,雖然整個保護罩顫抖不休,甚至不斷向內凹陷變形,卻始終沒有真的被破開。
高擇言驚駭而激動,擔憂又歡喜的看著眼前的場景,滿以為這樣的場麵還要堅持一段時間。
一眨眼後,他驚覺前方那具立著的冰棺已微微一震,從甲板上浮起了少許。
冰棺之內朦朧的人形,根本不能動彈,卻有一隻由灰藍之氣構成的,虛幻的手掌抬起,從中一下拍出。
半虛半實,如煙如氣的掌力,向左右、上下拉伸,化作兩道璀璨光芒,迎風便漲,水乳交溶似的透過了保護罩,形成一個高度接近三十米的奪目標記,豎立在整個戰艦的前方。
這個印記,是一橫,一豎。
橫較短,豎較長,如果按照大齊的文字來說的話,這剛好是一個“十”字。
巧合的是,在這個世界的上古時代,這個印記所代表的含義,也是“十”。
十全十美,十方世界的“十”。
當代七殺教主獨創的——
“周天十法令。”
在戰艦前方,這個豎立起來的十字標記,剛好封住了一個跳躍閃進而至的蒼老身影。
原本,破裂老人勢在必得要擊破防護,把這一件沉沙門的鎮派重寶,和明顯狀態不佳的七殺教主分割開來,分而除之。
所以,這一拳頭已經運起了他在莫名其妙身受重傷之後,當前狀態下,所能提聚的全部氣力。
然而這一拳,打在十字標記上,就像是打在了兩個空蕩的河道上。
破裂老人剛才匯聚起來的滾滾如江流的力量,驟然被縱橫切割開來,一下子就身不由己的被導引進去。
這兩條“河道”一橫一豎,把他的拳力,也分為四個方向,向左右上下,肆意宣泄。
海底泥沙石地,受到這幾股力道全無保留的轟擊,汙濁翻卷彌漫,與海水狂流一同膨脹開來,周圍兩千多米的範圍,在刹那間變得渾濁不堪,且還持續蔓延。
那些原本分布各方的冰棺,如同被龍卷風暴,卷走落葉,全被吸入了這一場亂流之中。
數千年來隨波逐流的冰棺,將開啟漫長歲月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移動。
戰艦趁機一退,混入濁流。
百丈大小的一個龐然大物,在七殺教主的操控之下,仿佛從一頭大象變成了一條小蛇,又從一條小蛇變成了一隻飛蟻。
也許物質上的大小並沒有確實的變化,偏偏就春風化雨似的消去了蹤跡。
相比之下,之前高擇言操控這件法寶的時候,種種動向,真可謂是笨拙到令人不忍入目。
破裂老人這一拳不曾建功,便凝立於濁流之中,腦子裏快速閃過幾個念頭。
‘這人,目前保有的力量並不比本王弱,那為什麽他還不能破棺而出?’
他心中一定,放聲大笑:“風教主好手段,隻可惜這冰棺,似乎是對魔宗有克製之效!”
“看來,我們不管是怎麽淪落到這一步,整體來說,你們魔宗六脈,才是處於下方的一方。”
“北堂兄,魔宗六脈如何,還不勞費心。”
溫和有禮的聲音,從每一道濁流之間同步傳來,“你如此歡喜,篤定你方占優,何不感應一下,看這遼闊天地之間,可還有你們星鬥教的正式門徒?”
北堂老人笑聲一滯,眼角的裂縫隨著表情的變化,像皺紋一樣靠攏,他體內將星鬥教種種神奧功法流轉一遍,身上每一條裂縫間,都有霞光閃爍。
“不!不對!”
“豈有此理?!”
片刻之後,他身子忽然縱起,剛才野心勃勃的廝殺念頭,此刻全數轉為另一股洪流橫溢的情緒,舍棄此處戰場。
充滿裂縫的軀體,不顧損耗,衝出濁流,在海水間劃出一道雪白沸騰的痕跡,從幽幽海底,貫射而上。
濁流之中,悄無聲息的百丈戰艦,在千百具飛旋的冰白棺材之間,緩緩移動。
這些冰棺,本來或許還要封存很長的時間,但是,在剛才兩大高手的深層力量觸動之下,其中已經有一部分,也開始出現融化的征兆。
甲板上的冰棺突然轉了個身。
高擇言感覺冰棺中的人好像是正麵朝著自己了,臉上複雜、激烈的神情,在須臾之間全部收斂起來,換成了一副敬畏而不失自重的模樣,一絲不苟的施以金原公國的禮節。
“金原公國大都督,高擇言,奉萬壽之神神諭,前來迎接諸位。”
“諸位,六個是嗎?”
冰棺之中傳出的回應,語調依然柔和優雅。
高擇言卻眨了眨眼,腦海裏忽然湧現出這半年多時間的所有回憶,莫名出現一種自己正在被“翻閱”的感覺。
‘祖師,原來還遠隔瀚海之遙,看來無法在他們破封之前處置好,那……’
風吹休思緒一轉,心中淺笑,‘就送他們一起去熱鬧熱鬧吧。’
百丈戰艦操控著滾滾濁流,如同雲團,攜帶著所有的冰棺,從深絕的海底,向上運行。
………………
嘭!
海麵之上,方雲漢從田懷夢體內掏出了一顆深紅色的魔珠。
樓船邊上的海水裏,忽然透出一片灰藍色的光華。
就像是清晨霧氣濕重的天氣裏,照向天空的燈火光柱。
不過這個時候還隻是黃昏,而且剛才海上還炸了一艘火藥船,火光熾盛,除了方雲漢之外,並沒有什麽人注意到這一片光暈的浮現。
“這是……原來是去了深海嗎?”
方雲漢反應過來了。
水麵以下,如果深度還在百米以內,絕逃不過他的視線,這個高擇言必定是潛入深海地帶。
金原公國這一幫人遠渡而來的任務目標,應該也就在海底。
此時海底顯然已經有不小的異動,方雲漢無暇多想,就要縱身入水。
然而他在閃至這艘樓船邊緣,大半個身體都探出去的時候,忽然又硬生生憑著腳尖的一點聯係,把整個身體拉回,站直。
一線水珠擦著他的鼻尖,飛向天空。
在這艘樓船的側麵,一圈澎湃的波浪,破水張開。
嘩啦啦!!
洶湧的海浪,拍擊著之前就已經被方雲漢擊破的船底,這艘船在下沉的過程中,緩慢向一側傾斜。
渾身布滿裂縫的老者,飛出水麵,頭顱一轉,視線掃射八方,發現這是在茫茫海上,不辯方向,一回頭,就盯住了方雲漢。
這片海域上,有六七艘樓船殘骸,其餘幾艘完整的樓船上,合計還有萬餘士兵。
但是在這個老者破裂的視野之中,隻有這個一身青袍的小輩,有些殊異之處,是在他的靈覺感應之中首選的問路之人。
方雲漢正打量著這個外表已經有些獵奇的老頭,就聽他吐出一句話來,是不曾聽過的語言。
想起劉青山曾經提過的通語術,方雲漢念轉之間,就給自己加了一道。
雖然武功術法兼修起來極其困難,用事倍功半都不足以形容,但是,像是通語術這一類小法術,隻要內力精深、純度足夠,也是可以直接用內力施展出來的。
那個老頭好像也發現對麵沒有聽懂,也給自己施了一道術法,又問了一遍。
“小子,天市山太微宮在哪個方向?”
“不曾聽說過。”
對方說話一點也不客氣,方雲漢回了一句,卻還是有禮貌的樣子,問道,“這位老先生,不知海下狀況如何,你又是什麽來曆?”
破裂老人對他的問題,全不理睬:“沒聽說過,怎麽會沒聽說過?”
他語氣中大有不快,又急又怒,“你難道連名世六教之中,星鬥教的山門所在,都不知道嗎?!”
說話間,這個老人的視線又在周遭掃了一遍。
他懸空而立,比所有樓船的甲板都要高出不少,而那些多處破損,正在沉沒的樓船,更是連風帆的高度,也及不上他的腳踝。
因為方雲漢出現在這艘樓船上,那些尚算完好的樓船,都在拚命轉向遠離。
從破損樓船上逃出的那一部分士兵,也在海麵上大聲呼救。
遠處火藥炸毀的樓船殘骸,還在劈裏啪啦燃燒。
破裂老人稍加注意,已經發現這些樓船的風格,跟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國度都有所不同。
但是有國力造這樣的船隊,也不該是犄角旮旯裏的小國,連他這樣的身份都不曾聽說過的那種。
亂發老者心中不祥預感越來越深,更加急躁。
那個泰然自若,站在一艘即將沉沒的樓船上跟他對話的青袍少年,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回了一句。
“星鬥教,應該是一個早已消亡的教派,不過……”
“胡言亂語!”
亂發老者打斷了方雲漢的話,體內傳出了震蕩如雷,洶湧如潮的聲音,當然是心髒的跳動,血液的流轉,就在空氣中震出一圈圈的波紋。
“小東西,你安敢在本王麵前出言不遜,侮辱本王的教門?!”
他怒目而視,眼睛周圍的那些裂縫隨之擴大,一掌拍出。
一隻布滿裂紋的手掌,裂紋旁邊的皮膚也盡顯蒼老、滄桑的感覺,如果是靜止不動的話,甚至會讓人感覺這隻手,下一秒就會被雨水敲碎。
但是破裂老人用這隻手掌發招的時候,一掌擊出,就像是每一寸骨節都在撐張,每一分肌理,都在舒展。
天上的、海上的,無形的元氣,被扭成一股股幾近於肉眼可見的急流,朝著這一掌的方向匯聚過來。
這雖是一隻手,又像是一尊吞天的巨口。
隻是看著這一幕,方雲漢心中就突然跳出來四個字。
‘天地之橋!’
在那些紅蓮夢境中流傳出來的功法典籍中,看過再多關於天地之橋的描述、猜測,那幾千幾萬個文字,幾十上百名創功者的想象、注解加起來。
也遠遠比不上這一掌留下的印象,來的具體而真實。
隻要一眼,就會明白、深信、了人、驚悟。
這個就是天地之橋,這種人就是天地之橋的境界。
方雲漢見了這一掌,心中還來不及有任何其他的反應,就已經狂喜出聲。
“好!”
沒有任何人物模板的影響,出於人物塑造的考慮。
他完全以本能的為這一掌喝彩,為這個境界大喜,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去體驗。
他一掌迎了上去。
天地之風,於此律動。
周圍這幾艘樓船,樓船上的人,那正在燃燒的殘骸,殘骸之上的火焰,都在這種律動之中,微微浮晃了一下。
碧海、白雲,也隨之有一點細微的律動。
方雲漢用練虛的境界,同調海天之間的律動,發出這一式玄天四象、風神掌力。
對上了太歲真王、星鬥教尊,北堂祭聖,如同要吞納天海的一掌。
兩掌對拚。
一刹那的無聲之後,一層灰暗中夾雜熒光的球形區域,從他們兩個所在的地方擴張。
方雲漢腳下的那艘樓船最先遭劫。
所有的木料、甲冑、鐵器,都被震成碎屑,隨著這個球形區域的邊緣處,推散開來。
灰暗之風,帶著星光細舞,席卷海麵。
那艘火藥船的殘骸,被這麽一吹,當場熄滅。
那幾艘還算完好的樓船,在這灰暗的邊界,一擦之後,就像是被什麽巨獸直接啃掉了一小半的體量。
一道身影,橫著砸在海上,一瞬之間,就已起身。
七竅流血,渾身濡濕的方雲漢,眼睛裏的光芒,已經濃鬱躍動到分不清眼白與瞳孔。
他大笑道,“老東西,你太無禮了!”
笑聲中,海麵上的青袍身影,已經再度襲向半空中的北堂祭聖。
無禮大概隻是個借口,方雲漢現在毫不避諱的說,就是極度想要見識一下天地之橋這個境界更多的表現。
練虛固然通天徹地,有搜羅萬象之玄妙,但是對麵這種每一寸肌體、每一分血肉、每一度氣息,都在詮釋著極致暴力的體係,更令他著迷。
最近這段時間,他還以為自己已越來越成熟,越來越淡然,這時候才發現,所謂的冷靜淡然,不過是之前的人,根本不足以給他足夠的、符合相性的、最狂暴的壓力。
他為這壓力振奮。
北堂祭聖卻為這種壓力訝異莫名。
星鬥教的太歲真王,萬萬沒有想到,對麵這個骨齡不過二十左右,魂齡還不足半百,活過的時間隻有他一個零頭的小輩。
一副內力氣血不協調,破不了生死玄關,夭壽早死的模樣。
居然能硬接他一掌。
雖然這個小輩已七孔流血,但功力方麵全無衰竭之象,而北堂祭聖自己,則在剛才的對拚中,使身上不知何來的傷勢,又加重一分,渾身裂縫都吐出一點血樣的霞光。
他驚而後惱,惱而後恨,寸步不讓,再度殺上。
他們兩人幾招過手,下方忽然有大量的海水竄動。
一道道三米多粗的水流,如同長達數百米的長橋架起,從海中竄升,又落入海中,東西南北,錯亂交織。
空中二人,同覺有異。
北堂祭聖破裂的臉上悚露驚容,叱道:“風吹休,你居然會沉沙門的功法。”
“哎,魔宗六脈,同氣連枝嘛。”
海下傳來含笑的回應。
“隻是兩個人鬥,有什麽意思呢?那個曾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家夥,我送你們一份大禮。”
方雲漢瞬息回身,一劍斬向海下。
然而,隨著傳入高擇言耳中的一句笑言,無法遏製的暴亂呈現。
“小高,石人伐龍艦,是這麽用的。”
“伐龍有號,瀚海之心,人心一動,血達百竅,此艦一發,滄海倒懸!”
高擇言意識到什麽,仰頭透過海麵,望見無數掙紮同袍,吐血驚喝:“不!!”
嗡!
棺中探手,接下一道斬水而至的煌煌劍光。
甲板之上,石人獨眼發出懾人神光。
海麵暴動,殘破樓船盡毀,金原水師,除高擇言以外,全軍覆沒。
轟嘩啦啦……
海嘯之聲漸遠,百裏遙隔。浪頭越來越矮。
但即使是到了公孫儀人、劉青山他們視野內的時候,仍可見一道海浪如牆,不知長有幾許,拍向大齊西方邊境的海岸。
千百冰棺斑白,混在滔天巨浪之中,碰撞分流,順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