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佛前金蓮五世珍,折來送汝樂孤身(4600)
金鍾罩,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流傳大江南北,遍地開花,不知道引申出多少個版本,有一些人新創的硬功,也幹脆就冠以這樣的名目。
絕大多數的金鍾罩,都隻是一種粗淺的笨功夫,練肌肉,吞氣息,用濕潤的粗布抽打自身,逐次更換為木頭、石塊、鐵棍、刀劍。
這一類功夫練到大成,也最多隻能扛一扛小口徑的手槍射擊。
但是少林正宗的金鍾罩神功,分為十二關,從第六關開始便脫胎換骨,與江湖上的大路貨可謂天壤之別。
空我的第十二關金鍾罩,看似隻是一座金鍾形狀的氣勁,從上方扣壓下來,保衛周遭。
實際上,十二關圓滿無暇,全無罩門,即使有暴風在地下轉動,攻擊空我不受保護的雙腳,也同樣被徹底抵禦在外,不能傷到半點皮毛。
甚至,壓出了電漿的那些暴風,一旦撞在金鍾之上,立刻引起強大反震,浩蕩波紋從金鍾之上向著四麵八方擴張開來,連環拍打,把周圍混亂翻騰的狂風,全部擊散,拍成了一圈一圈的煙霧塵浪。
“咦,好勁的一擊啊,不過你這個人好沒勁啊,既然是神的話,當然應該捧出來讓大家都看到啊。”
空我臉上驟然現出森森黑氣,黑氣正中一道金色戰紋,從額頭直滑至下顎,帶著琉璃般的璀璨與黃金般的穩固感,脖子周圍垂落的濃密胡須飄揚起來。
“說不定你讓我看一看他,老僧納頭便拜,附送六層達摩功體怎麽樣?這大禮包比拚夕夕還要劃算了。”
說話間,空我左手護在小腹的位置,右手輕輕拍下,兩掌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音,仿佛真的是在為這個好主意而讚歎。
“胡言亂語,我會讓你死後跪在神的麵前。”蓋茨不假辭色。
麵前這個神頭鬼腦不知所謂的和尚,敢用踐踏的方式,打斷大蛇與他的交流,在蓋茨的心目中已是必死的目標。
他正要駕馭暴風,發出更淩厲的攻勢,突然之間,耳邊重複的響起了擊掌的聲音。
就像是剛才空我拍手的清脆一聲,在時間之中別無二致的追溯過來,回放了一遍。
啪!
蓋茨隻覺天旋地轉,周圍的一切高樓大廈都像失控的奔馬一樣,飛速遠去,身邊的大地變得空曠荒蕪,一馬平川。
風也離自己遠了,空氣在消散,任何一點可以駕馭的活力,都在遠離。
“這…是……什…………”
懸浮在高空中的男人,那金白發色的天靈蓋以下,所有的神經電信號都停止了運作,大腦細胞的活動驟然終止。
他腦死了。
空我之前黑氣森森,展露出一間境界的戰紋,看著一定是要施展《易筋經》這一門名氣極大的少林神功。
蓋茨,或者說也可以叫他高尼茨,作為暴風集團創始人,大蛇座下四大天王之首,無論哪一個身份,都早就對羅刹教的人有所關注,自然也知道易筋經神功的特點,有所提防。
然而易筋經隻是表象,空我真正發動的攻擊,就蘊含在他看起來不著調的建議和那一下拍手之中。
那是,在世人心目中早就被認為已經失傳的洗髓經。
人心如柔水深淵,佛心如雪山日月,洗髓經就是一門把人心洗練為佛心的神妙功法,汲取佛法之玄奧,開發心靈中蘊含的極深異能,鬼神莫測。
高尼茨未曾戒備到這一點,他自以為是正麵交戰,卻等於是毫不設防的吃了空我一發全力突襲。
但這個腦死亡之後的男人,那具屍體隻不過是向下墜落了半尺,便又停住,更雙臂一架,擋住了空我挫骨揚灰的一掌。
死亡的大腦,每一點細微的結構重新顫抖,鼓動,風的活力注入,使之重新煥發生命的光輝,高尼茨眼中神采再生。
他是大蛇分裂出來的靈性魂魄,是無窮歲月也不可磨滅的意誌,是十二道靈魂中最堅定的一個,無受任何感情紛擾。
摧毀大腦,洗化心靈的洗髓經,隻是讓高尼茨失神了0.3秒。
也就因為這0.3秒的間隙,他雖然架住了空我的第一掌,卻防不住空我的另一隻手。
那一條手臂屈伸而至,曲臂如橋,四指彎曲,食指彈直,一指定中原。
指力刺入高尼茨的下巴,勾住他的骨頭,一旋身。
空我將高尼茨過肩摔去,砸向地麵。
嗯?
?!
“怎麽回事?他怎麽會透析了我所有的技藝和反應?”
高尼茨砸在地上的時候,終於感受到了這場戰鬥之中最違和的地方。
作為暴風天王,他的戰鬥經驗不會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弱,有些看似簡單的動作,實則是舉世罕見的戰鬥智慧之凝結。
世人把他的姿態稱作優雅,卻不明白,那正是人類的基因本能裏麵,對戰鬥、對強大、對勝利的讚賞。
那些看似簡單的動作,往往配合著絕妙的能量效應,無論是之前的狂風圍繞,還是剛才的一下招架,都足以構建起天衣無縫的防禦。
但是對麵這個與他第一次交手的老和尚,完美的剖析出他招式中的疏漏,把無懈的防禦創造出了幾乎可以直通的破綻。
這種感覺,哪裏像是第一次交手,就算是三神器家族專為大蛇創造的古流格鬥術,也未必就能達成這天敵般的克製。
高尼茨想的沒錯,暴風天王本身的力量,絕不比空我稍弱,可惜,他沒有洗髓經帶來的心靈境界。
嵩山少林的影子裏,高尼茨小心翼翼地接觸著暗黑達摩,而空我則把這七年的時間,全用來在暗地裏觀察他。
今天這場戰鬥看似是追討寶物,狹路相逢,實則是蓄謀已久。
暴風天王的身體砸在總部大樓前的地麵上,大地整個的浮動了一下,出現許多裂縫,仿佛旱災年代皸裂的荒原。
但那一片地麵並沒有徹底的凹陷下去。
地下的靈性,於此呈現出來。
悠然純淨的光輝,從裂縫裏擠出,如同許多張向天吹拂的潔白絲綢,又像是某種神話生物的薄翼。
這股光芒承載了高尼茨,化解他的狼狽,勢不可當的向著空我拂去。
空我雙臂交錯,四大神功一起運轉,扛著這一擊之後,轟然之間,仿佛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墜落遠處地麵,氣勢極大的連退了七八步。
那雙拖鞋化為灰燼,老和尚寬大的赤腳站在地上,鼻子裏淌血,神采飛揚。
“好哇,真有個神。”
空我當初偶然間發現高尼茨蹤跡的時候,就感覺到這個人身後恐怕牽扯到一個巨大的危險,那絕對足以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所以這老和尚不惜參詳七年的時間,就是要以最利落的姿態擊倒高尼茨這個阻礙,親自見一見那個危險的源頭。
這危險之源果如預期,一擊之間,便能將自身打傷,怎能令他不喜悅?
眼看那萬千白綢齊舞的光華,又一次拂動過來。
空我雙手合十,功力內斂,那一股排山倒海的光暈拍在他身上,頓時透體而入。
精、氣、神、靈,四位一體,才是當初完整的“神明”。
失去了形體的大蛇,本來隻剩下靈性,需要精神,肉身,元氣三重媒介,方可重新以完整姿態降世。
如今,大蛇已經有了暗黑達摩的精神作為媒介,可以發揮出些許力量。
這一股靈神之力,剛衝入空我體內的時候,還受到了一些阻礙,待到白綢般的光暈合圍而至,突破那層阻礙之後,空我頓時支撐不住,往後跌坐在地。
虯須古意的老僧,露出一抹若有深意的微笑,狀似心滿意足,存在於他體內的達摩功體,主動向著大蛇的靈性轉嫁過去。
達摩祖師當年除了開創童子功,金鍾罩,易筋經,洗髓經,這四大神功之外,在飛升之前,還曾經選擇一位天資才情、萬中無一的人才,將一身功體灌頂傳下。
當時這位祖師級的人物,已經達到古往今來一個武道上的極限境界,即使將功體全部舍棄,飛升之後,也可以很快重拾巔峰之力。
但是他的傳人,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達到他那樣的境界,最後所繼承下來的功體,不過隻有達摩祖師的九成力量罷了。
等到這個第一代傳人,又為自己謀求傳承者的時候,功體傳遞下去,就隻剩下了八成之力。
空我,是菩提達摩之後的第四代傳承者,一身武功,僅有達摩祖師的六成。
在百歲以前,空我一直認為這是一次莫大的機緣,畢竟哪怕隻有達摩祖師六成的功體,他也可以橫行世間,罕逢敵手,但是在百歲之後,心裏的念頭,就逐漸有了些變化。
這一份源自達摩祖師的功體,從機緣,變成了一種禁錮。
他本人的天資其實也極為不俗,不然也無法被上一代傳功者看重,百年光陰累積,就算是隻靠自己修煉,他也早該將易筋經練到黑級浮屠一間之境、金鍾罩練到十一關以上,童子功、洗髓經更早都該大成了。
可事實上,無論空我自己怎樣努力,他的功體上限都無法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提升。
自己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流水,盡數空無,那種感覺,絕不好受。
但真正讓空我急於尋求擺脫之法的原因,還在於他前些年遇到過一個自稱天下無敵的人。
第一次相遇,他們兩個不過是棋逢對手,不相上下,空我耗費達摩祖師傳承下來的千年童子之氣,至純至淨,足以突破一切防禦,將天下無敵重創。
但不久之後,天下無敵不知道去哪兒死了幾回,再次相逢,功力已遠遠淩駕在空我之上。
在空我兩三百年的人生之中,強敵不算少見,天才遍地都是,可是都已經躋身天下頂尖行列之後,還能這麽突飛猛進,勇往直前,實是鳳毛麟角。
連記憶都早已拋卻,能為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執念,執著到這種程度的,卻也就隻有那個“天下無敵”罷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往往隨波逐流,漫無目的,能有一個如此強烈的執念,何其幸哉!!
可以說,天下無敵的存在,恍如晨鍾暮鼓驟然破,一下驚起、喚醒了這個老和尚。
於是他打定主意,要找到一個夠資格傳承達摩功體的人,把這一身功力全傳下去,回歸一介老朽,長路漫漫,重頭來過。
他非要找個機會,看看自己來練,能把世上的武功練到什麽程度。
此時此刻,趁著把達摩祖師六成功體一並送出,大蛇的靈性略受阻礙,進行接納的時候。
空我背後一抹殘光透體而出,驀然消逝。
“哈哈哈哈,達摩祖師,你也不過是找‘人’做傳人,我可是找了一位‘神’,來給你做第五代的傳承者呀!!!”
“記得謝謝我啊!”
那是虛弱至極的一點思維,什麽力量都未曾攜帶,卻也因此快到極限,帶著脫出金枷玉鎖,一腔自由自在的意味,消失在遠天交界。
高尼茨閃身而至,他下巴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但心理上受到的打擊,令怒氣難抑。
今天的這場戰鬥,一切都順應了空我的想法。
雖然高尼茨現在毫發無損,空我卻弱到快要消亡,但是,這對高尼茨來說,仍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
【不必惱怒,他確實送了我一份禮物】
大蛇的意誌傳遞過來。
【況且他終究還在此世之內,待我實現願景之時,如果他不幸的成為被交換掉的一部分,也算是發泄了你的不忿】
【如果他有那樣的幸運,躲過了這一劫,那為這份禮物而放過他,又何妨呢】
高尼茨的神色莊重起來,平心靜氣,道:“說的是。”
暴風集團前這一場戰鬥發生的短暫,但造成的動靜實在太大,美利堅的掌權階級,此時終於完成了他們的反應。
衛星的存在,將此處的畫麵傳遞到那些掌權者的麵前。
他們的老朋友蓋茨先生,站在戰場上,展現出了完全陌生的模樣。
剛才的那一**風,已經足夠撕碎所有的僥幸,讓他們明白,這位協助支撐著政府許多機構得以運轉的首富,其立場、層次,其實跟他們完全不在一個位置。
高尼茨能夠感覺到所有的窺探,但他並不在意,甚至沒有向那些衛星投去一個眼神。
他隻是靜靜的望著空我的軀體。
【但隻是這樣的身軀,還是不夠】
暴風天王笑了起來:“今時今日,正是融合之時。”
主體與分魂的思維,在此同步。
關注著這裏的高位者,看到了他的笑容,那是一個破天荒的,與以往的笑容都全然不同的真誠微笑。
所有人,都為這份真誠而莫名的戰栗。
高尼茨向前一步。
戰場中一站一坐的兩個人影,重合起來。
就在這一刻,凶狂的氣焰,瘋囂的衝刷著遠方的城市,在發出一聲巨響之後,來到近前。
………………
曾經,他已經能夠自如地掌握殺意之波動,有了一點思考的餘裕,在賣水果的時候,考慮如何開拓拳法之後的道路。
但是打死了那個自不量力的挑戰者之後,把對方的殺意之力奪取過來的過程中,屬於大蛇的血脈也竄入了體內,理智再度變得岌岌可危。
他用沾著大蛇之血的拳頭,擊碎了歐洲的山體,奪得了內中的那一滴鮮血,剛才又擊碎了落在紐約的山體,再度進行吞噬。
大蛇之血,先天之血,殺意波動,三種力量在他的體內,互相刺激著,急劇膨脹。
那是豪鬼。
那也已經不是作為格鬥家的豪鬼了。
真正的修羅即將誕生,而他選定了尚未降臨的殘缺之神,為自己帶來第一次滿足的體驗。
“來,驗證拳的極意!”
潑墨狂草走龍蛇,血腥的力量,濃墨重彩的在穹蒼之間留下一個猩紅暗黑的字體。
其形如天,其意為滅。
滅天之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