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鄉遇故知
想是那掌柜的極力巴結,找的這輛車可真夠大的,足有我來時所乘車寬兩倍之餘,前面套了兩匹馬。趕車的是個中年漢子,身材魁梧,模樣倒是顯得十分的忠厚老實。
掌柜的跟著馬車一同出來,引著來到我面前停下,說道:「爺您瞧這輛車怎麼樣,這可是我們這裡方圓幾十里最氣派的一輛車了,價錢雖然貴了些,可您財大氣粗,自然不會在乎那點兒小錢,也只有爺的身份,才能坐的起這樣的車子。」
我瞧著馬車確實是喜歡,這麼寬敞的車子,我和雙兒坐在裡面,自然免去了長途跋涉的許多辛苦,再加上前面有兩匹馬拉著,速度自然也會快了許多,不由的連誇掌柜會辦事。
讓雙兒先上了車,我又想起屋裡的那五個人,便對掌柜的說道:「我房裡有幾個毛賊,膽大的很,想偷老爺我的錢財,已經被我捉住。待我走後,你抓緊時間去報官,可不能讓這些賊人走脫了。」掌柜一聽,頓時來了精神,說道:「敢偷老爺您的東西,那還了得,咱這店雖小,可幾十年來從沒出過這等事情,我馬上把夥計們都糾集起來,先打上一頓,再把他們送到官府去。」我笑道:「那是最好不過。這些毛賊,是該好好教訓教訓。」
上得車來,只見車裡果然布置的十分舒適,下面鋪了厚厚的毯子,四周都是靠墊,車壁一角還有個柜子,裡面放著茶水和酒具。車子行起路來,也是相當的平穩,絲毫不覺顛簸。這麼小個鎮子居然會有如些豪華的車子,把我這韋爵爺都比下去了。
路上我向車夫打聽,這才知道,原來這車是前面市鎮一個大戶人家的,這家人喜好排場,因此將車子造的大了些,前兩年家裡的公子染上了賭癮,又被幾個人算計,背著老爺子,把家裡能輸的一股腦都輸了出去,連房子都沒留下,後來債主拿著字據找上門,老爺子一氣之下蹬了腿,剩下一家子人便是乘著這輛馬車離開了老屋,來到這個小鎮落腳。這車夫原就是他家趕車的,因是老爺打小便收留的,所以跟著那家人一起到了這裡。因一家人沒有了生髮,這車夫只得操起馬鞭,靠計程車子供全家人營生。
一番談話下來,我覺著這車夫甚至是有情有義,不免也頗受感動,打賞了他一錠五十兩的元寶,算是這一路的車資。車夫感動莫名,更是策馬揚鞭,令車速駛得飛快。
雖說路程趕的緊,可我跟雙兒靠在寬大的車中,倒也無所事事。一路上談論著晚間出現的兩撥人馬,笑的極是開心,說到那三名喇嘛,雙兒笑道:「那幾個人發現床鋪都濕了,也不知是怎樣一幅表情,相公,你猜他們說的是什麼?」我說道:「他們說的是藏語,我哪裡會知道。」雙兒道:「他們是西藏來的喇嘛么,跑這麼遠,也不知是來幹什麼的。」我說道:「五台山上也有喇嘛,他們有可能是從五台山下來的。這些傢伙不象好人,想來也不會幹什麼好事。若不是咱們行程緊,倒要把他們捉起來,好生問上一問了。」
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叫道:「不好,他們是沖著老皇帝來的。」雙兒一驚,忙問個仔細,我卻沒有回答她,心中暗自焦急,看這三人逃走時的方向,應該是去京城的,也就是說,他們極有可能是向京城送信,報告順治的消息。這樣說來,假太后除了派人去追殺三郎教以外,終究還是把順治在五台山的消息捅了出去。若真是這樣,那可就要熱鬧了,三郎教加上這些喇嘛,我和雙兒可未必就能搞得定,一定要找些幫手才行。可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實在想不出能幫上忙的人來,天地會的兄弟們是不少,可讓他們來保護老皇帝,大夥肯定不樂意,若是調動附近的官兵,影響太大不說,地主上的官兵貪生怕死,又不是那些練武之人的對手,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若是能把御前侍衛調過來是最好了,只可惜小皇帝未必肯答應。
一路上我一籌莫展,最終拿定了主意,實在不行,我抱了老皇帝就跑,反正也沒人能追得上我,不管老東西答不答應,先把他送回京城再說。
有了主意,我心情好了許多,便又開始與雙兒有說有笑起來。
這一路上我不斷催促車夫加快速度,馬車一天沒休息,只是在途經一個小集時,下車買了些食品,便又趕路,直行到天色黑暗,才在一個鎮子里打尖。第二日一早便又出發了。
如此走了三天,我們已出了直隸,進入山西地界,當晚我們在一個小鎮落腳,車夫告訴我們,這裡已是五台山腳下,再往前走,便全是山路,馬車無法再前行了。我感念車夫一路的辛苦,又賞了他些許銀兩,車夫人倒是實在,死活不肯收,我好說歹說才讓他收下,千恩萬謝的去了。
想著第二天便要上山,今晚難得清閑,吃過晚飯,我便帶著雙兒在街中閑逛。走沒多遠,忽聽到前面一鋪中傳出一陣喧鬧,順著聲音瞧過去,見是一家賭檔,心中一喜,對雙兒道:「雙兒,這兒有家賭場,咱們去玩兒兩把怎麼樣?」雙兒道:「我不會賭的。」我說道:「沒關係,我可以教你。」雙兒見我心癢難耐,笑道:「只要相公喜歡,雙兒就陪相公去賭。」
走到賭檔門口,卻聽得裡面的聲音不對勁,倒象是在吵架一般,賭場里賭輸了耍賴,偶有爭吵自是常事。我也不在意,一挑門帘,同雙兒走了進去。
進得門來,卻見幾張檯子都空著,一群人正圍著一個人爭吵,場面頗為火爆,似乎隨時都會打起來。外圍人比較多,我看不清裡面的情況,便拉過一個人,問道:「老兄,這是鬧什麼呢,大伙兒怎麼不賭呢。」這人道:「你是外來的,不知道情況,裡面那小子,喏,就是那個高個子。」我順著他說的向裡面看去,只見人頭聳動,沒看到他說的那個人。只聽他接著道:「這小子當初來本鎮時倒還有不少銀子,只因好賭,沒幾個月,便輸了個精光,如今又欠了大夥不少,卻拿不出一錢銀子還帳,今日也不知在哪灌了貓尿,又跑這裡來賭錢,大夥讓他還錢,這小子非旦不還,還耍起無賴,說要把我們鎮子都給平了,他媽的,他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敢在這裡撒野,今日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我聽了哈哈一笑,說道:「他好大的口氣,居然要平了鎮子,莫非是哪位王爺的親戚不成。」那人道:「你別聽他喝醉了胡扯,剛才還自稱是皇上的御前侍衛副總管,奶奶的,御前侍衛會到咱們這小地方賭錢,吹牛也不看看地方,老子走南闖北見的多了,什麼人沒見過,象他這樣的,頂多就是一潑皮。」
我頓時哈哈大笑,誰這麼大的膽子,連我也敢冒充,天底下御前侍衛副總管只有一個,那便是我韋爵爺,除非是我前面的那個倒霉蛋瑞棟,再也尋不出第二個人來,想那瑞棟早被我蒙到五台山去了,上哪再找個副總管來,哈哈。
咦,不對,這裡便是五台山了,難到這人真的便是瑞棟不成,天下竟會有如此的巧事?想到這裡,我急忙大喝一聲:「都給我住口。」我這一嗓子喊出不打緊,沒一個人理我,大夥鬧得正歡,誰會理會一個小孩子的叫喊。
沒得辦法,我使勁的想分開人群,可畢竟小力薄,剛拉開一個,又擠上一個,半天也沒擠進去。情急之下,我對雙兒說道:「雙兒,把這些人都弄開。」雙兒一點頭,走上前去,一把一個,把人都甩了起來,頓時屋裡倒了一片,我這才看清裡面那人的面容。
只見他蓬頭垢面,醉眼朦朧,臉上的胡茬老長,身上衣服破爛不堪,這小子果然就是瑞棟。若不是我心中先存了念頭,還真是認不出他來。
眾人紛紛起身,見雙兒厲害,都不敢再上前,只是把我們圍著,高聲呼罵。我懶得理會他們,上前握住瑞棟的手,說道:「瑞大哥,真的是你么,我是小寶啊,你還認得我么。」瑞棟聽我叫他的名字,再一聽到小寶二字,頓時酒醒了一半,瞪起了雙眼,盯著我看了半天,終於開口:「兄弟,真的是你,你終於來看你老哥哥了。」聲音沙啞,喜悅中略帶哽咽。
我看著他的模樣,想到原本他是多麼風光,都是因為我的原故才落得這般田地,也不免有些愧疚,說道:「大哥,我來晚了,讓你受委曲了。」瑞棟看看自已身上,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也沒受什麼委曲,倒讓兄弟見笑了。」我看看四周的人群,對瑞棟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大哥,咱們換個地方好好聊聊。」
說完我一轉身,沖著眾人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朝廷命官無禮,當真是不要命了么!」——
一位賭徒挺身而出,說道:「不是我們跟官爺過不去,這小子天天說投票,可沒見他拿出一張票來,今日若不給個說法,你們誰也走不了。」
[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