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私人腰包
劉母說:「我剛才跟她們商量好了,叫她們明天早上在我們家吃,你跟子遙今天就在家住一個晚上吧?」
妻子說:「我是沒問題,可是子遙明天要上班。」
劉母說:「那就讓子遙晚上一個回市裡,你就在家多住幾天吧?」
想著之前也沒怎麼在白水村鄉下的家住過,這會正趕上自己沒有上班,於是她欣然同意,劉母非常高興。
等家裡眾多人相繼離開后,劉母開始生火做飯,妻子要去廚房幫忙,劉母說:「我一個人忙得過來,你陪著子遙在房間里去坐坐吧。」
妻子說:「媽,我跟子遙都老夫老妻了,坐地時間多著呢,我幫你做飯吧,我也好久沒有跟你聊天了。」
劉母非常高興。
劉子遙爺爺這會奔八十了,平時無所事事,劉父什麼事都不讓干,他平時沒事就在村裡轉悠,跟同齡的老人抽抽旱煙,回想回想當年。這會本來他也要到連伯家去吃午飯的,但看孫子孫媳回來了,他決定讓不去了,讓劉父一個人去,他要根孫子好好說說話。
說起那連伯,劉子遙都心有感觸,在劉子遙念書的時候,那會劉父經常跟劉子遙講自己小時候的事,連伯比劉父大七八歲,劉父出生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出生,正當他們長身體的時候遇到了那三年災害,不管是人為還是自然造成的,總之那幾年連伯家與劉父家都沒有吃的,一丁點存糧都沒有。
那會整個白水村都窮,甚至整個白水鎮都窮,那種所謂均貧富的集體所有制生產力非常低下,當時人口也不少,正巧趕上那三年,於是生產隊上分下來的東西都不夠連伯劉父他們吃。劉父有一次對劉子遙說,有一家人住在白水村的沖里,等到吃飯的時候那家人就會排他們的大兒子出來到生產隊上領一家人的飯回家,那時孩子也餓,於是就經常出現那家大兒子領飯到家就光了的事情,因為那家的大兒子邊走路回去邊在吃,等到家的時候把一家人的飯都吃光了。
那時沒辦法勒緊褲腰帶了,因為勒就餓死了,普遍都營養不良,更別說吃什麼好菜,連米飯都不夠吃。
在這種情況下,連伯會經常帶著劉父去挖生產隊遺留下來的番薯根吃,番薯當然被生產隊挖走了,只留下一些深藏在地下的番薯根。不過那會番薯根也屬於生產隊上的,餓也不能挖著吃,那時連伯與劉父已管不了這麼多了,經常半夜扛著傢伙去挖番薯根回來給家人吃。
就因為挖番薯根的經歷,劉父跟連伯的關係一直很好,哪怕劉父年青之時再在村裡失勢,連伯都一定支持劉父。
在白水村搞生產隊的那會,因為生產力的低下,令人覺得奇怪的是很多人也整天無所事事,三天打雨兩天晒網,就那麼點地那麼多人一起去插秧還要插個把月,那時又沒有雜交水稻,即便沒有遇到乾旱人災天災也不夠吃,修個水庫幾百人要零零散散修一兩年時間。
白水鎮因為沒有像別的地方有嚴重的舉報之風,到後來的很多人對於生產隊制度逐漸失去信心,開始偷偷在家裡生火做吃的。那時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因為之前響應鍊鋼政策,白水鎮很多地方的崇山峻岭被砍了個精光,想生火做飯吃連柴都沒得燒。
為了吃頓飽飯,當時連伯領著劉父到幾十公裡外去砍柴,哪怕等劉父十幾歲了之後白水村的情況都如此,方圓十公里之內沒有任何柴火。
在這種情況之下,一家一個壯丁每天的生產力就是到幾十公裡外砍一擔柴火。柴還不是好柴,一擔柴其實省著點用最多可以做一天幾口人的飯菜,這意味著當時的家庭每天都要派出一個青壯年來負責砍柴解決生火做飯的燃料問題,而且被派出的這個人必須是青壯年,那是個純體力活,去的時候要走幾十公里,回來的時候還要扛幾十公斤柴火,一般的人還幹不了。
所以連青壯年的生產力都只能這樣,可以想象老人小孩的生產力幾乎等於零。
那搞生產隊制度的那段日子裡,也並沒有想後人想象的人那樣,什麼苦是苦了點,但很快樂,社會很清廉。這個是距離產生美的效果,反正自己沒經歷,怎麼好就怎麼想,那時溫飽都沒有解決,還談什麼快樂?
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的人會連溫飽都沒解決而快樂的,除非那些人都是傻子。至於清廉,那更是天方夜潭,想當然耳罷了,意思是也許清廉吧?
到2o15年之時當時白水村的生產隊長還活著,他年青的時候假公濟私的事可從沒少干,那種大夥都餓著肚子之時他往家裡偷搬糧食的事可沒少干,直到2o12年之時,白水村裡有個老人還經常在劉子遙前面嘮叨那生產隊長一家當年貪了他家的口糧。
生產隊制度倒台之後,生產隊長也隨著下野,可能因果循環使然,那生產隊長的大兒子先做煙花被炸死,大兒媳改嫁留下兩個小孫子;二兒媳有一次打水掉井裡差點淹死,還是當時劉子遙母親把她從井裡救起來的;而他的小兒子兩千零幾年的時候有一次開著別人的一輛車把別人撞殘,要不是當時他的女婿把所有積蓄拿出來賠醫藥費,他的小兒子就要進去了。
除此之外,那生產隊長在村裡也沒什麼人理他,如今快八十了,二兒子小兒子以及二兒媳三兒媳早跟他分開住了,早些年他又死了老伴,所以一個人住著,因為之前有著太多不光彩的歷史,白水村裡的老人也不想理他,如果從內心深處的情節而言,他是唯一一個懷念偉大領袖之人,偉大領袖一死,他的生產隊長就被取消,之後便一蹶不振。
當逢年過節,別人家的老人與兒子孫子團聚在一起倍感溫馨的時候,生產隊長還要到兒子兒媳那討點飯用來維持溫飽。據去過生產隊長住得地方的人說,生產隊長的房間里還掛著偉大領袖的油畫,當很多人漸漸幾乎把當年那個偉大領袖忘記的時候,他還逢年過節燒一柱香,對著偉大領袖頂頭膜拜。
生產隊長當年當生產隊長之時,連伯後來當了幾年劉家組的組長,為此他們關於怎麼分配劉家組糧食的問題生過很激烈的爭吵。連伯當然是大公無私的,生產隊上有一粒糧食都要平分給村裡的人,而生產隊長不同意,他打的借口是生產隊上要存餘糧,以備不時之需,而所謂的不時之需,其實就是進了生產隊長的私人腰包。
對於連伯非常反厭生產隊長。生產隊制度倒台之後,中國的行政制度還在,這就是說生產隊長不是生產隊長了,而劉家組長還是劉家組長,連伯畢竟沒有下野,因為得到了劉家組人的認可,直到2o1o年連伯才因為年齡的原因從劉家組組長的位置上退下來。
其實總得來說,劉子遙這一代才是從農業社會轉型向工業社會的見證人,記得劉子遙念初中之時,家裡還有兩畝左右的地,那時同學們家普遍都有土和地,土用來種番薯和蔬菜,地用來種水稻。
而等劉子遙到縣城去念高中以及到外省去念完大學,家裡的地全部交由別人承包了,土也大部分荒蕪,整個白水村都是這個情況,只有少量的幾家人在種土種地,都是十幾畝十幾畝的種,其他的人大部分不種土和地了,都在村裡的廠子里上班。
回忙完連伯以及生產隊長與白水村人的恩恩怨怨,劉子遙的爺爺拉著劉子遙想好好聊聊,不想這時連伯親自到劉子遙家來了,連伯說難得劉子遙一家都在,說什麼都要請劉子遙一家吃飯,叫劉母不要生火做飯了。
見盛意難卻,劉母與妻子只能停止做飯,一家都到連伯家吃午飯。
加上連伯兩個兒子兒媳以及一個孫子孫女也來了,連伯與老伴非常高興,在大廳里擺了兩張大桌。
大夥正吃飯的時候,有好幾個人看見當年的生產隊長背著個背婁正從前面經過,也不知道生產隊長是老來寂寞還是兒子兒子叫他這麼做的,他居然養了好多隻兔子,這會他正要外出去摘兔草。
相逢一笑泯恩仇,福伯與生產隊長都是高齡老人了,這時見當年的生產隊長從家門口經過,福伯招呼他進來吃頓飯。
生產隊長先是很願意,估計他已經好久沒有海吃海喝了,要不然他現在也不會天天懷念當生產隊長那會的日子。不過當生產隊長看見大廳里有兩大桌客人,尤其是看到劉子遙一家也在眼前之時,他決定不吃了去摘兔草。
看著生產隊長駝著背慢慢向前走去,福伯也沒強求,他只是禮節性地邀請,在自家大廳里那兩桌客人百分九十以上都受過生產隊長的壓迫,他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原諒他,未必所有人都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