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鬼僧
許多年前的某一日。
這座廟的廟堂內，擠滿了手拿鎬頭或石頭的村農，他們在進行瘋狂打砸。
打砸的時候，他們還都紅著眼，朝已經被毀得較為破爛的佛像大罵。
「我們拜了你這麼久，你保佑我們什麼了？！」
「胡人入侵，哀鴻遍野，你做了什麼了？」
在瘋涌的打砸人群中，有一身著黑色袈裟的年輕和尚，手持佛珠，試圖阻攔，苦苦哀求，「別砸，別砸。一切皆有因果，佛祖都看在眼裡的。」
話音落。
不知從哪飛來了一塊石頭，劃破空間，陡然砸在了和尚的腦袋上。
和尚當即倒地，頭上生出了一道猙獰的血口，嘩嘩地向外淌血。
緊接著憤怒的村農們，都將矛頭指向了和尚，對其開始拳打腳踢。一邊打著，一邊怨怒的罵著，「陪你的佛一起去死吧！」
「去死吧！臭和尚！你就是個騙子！整天叨叨著佛門慈悲，普度眾生，可你又做了什麼？」
沒用多久，和尚便是死在了亂械之下。
和尚死時，望向村農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毒。
轉息。
引導莫問和李夢琪看到這些畫面的力量，自他們腦海中消失了。
那些畫面自然，也都隨之不在了。
清醒過後，莫問和李夢琪再度望向眼前的鬼僧，都是搖頭一嘆。
這鬼僧便是剛剛畫面中，那被村農們打死的年輕和尚。
場中稍稍沉寂了片刻后，鬼僧抬手指向外面，那些臉上掛著驚懼色的人，再無一絲平靜，咬牙切齒的道：「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即便當初那些曾參與過打砸廟堂的很多人，都已經死了。但他們的後人還在，我要一個個將他們殺了！」
莫問不知該如何相勸，換位思考一下，若他是鬼僧的話，沒準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倒是李夢琪立場堅定，雖有些同情鬼僧，但來時的目的卻絲毫不為所動，她勸說道：「出家人，追求六根清凈，又怎可對仇恨如此執念。我雖非出家人，卻也懂得一些超度之法，就讓我送你離開如何？」
鬼僧冷笑，「出家人？我現在還算什麼出家人，我就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我的腦子裡只有報仇！」
李夢琪深凝柳眉，道：「看來你只是恨那些人害死了你。而非因為他們侮辱了佛祖。」
「隨你怎麼說吧。」鬼僧眼中掠過一抹掙扎后，冷哼了一聲，「你們來這兒，不就是想除掉我嗎？動手吧，不過我不會束手就擒的。」
話落。
這鬼僧，便是化為了一團黑霧，翻騰變化之間，一尊巨大的鬼爪出現了。
這鬼爪之上，竟是燃燒著一簇簇碧綠磷火，看上去威勢駭人。
緊接著，鬼爪便朝莫問二人抓了來，似是想要把他們拖進地獄。
於此同時，低沉沙啞的喃喃，自鬼爪之上飄蕩出來，「南無阿彌陀佛！」
見狀，廟堂外所有人都嚇壞了，這也算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目睹到鬼怪。
倒是莫問和李夢琪臉色倒是並無驚色。
這鬼僧弄出來的樣子是挺悚人，但對他們來說，其中的威力，還太淺嫩。
莫問嘆了口氣后，抬起未出鞘的龍牙便是刺了上去，雖然看上去，這一下並無任何威勢，但其中的力量，卻也是不容小視。
轉息，鬼爪完全被龍牙刺穿，自那鬼爪中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啊！」
那慘叫聲，聽在人的耳中，令人頭皮發麻。
「受死！」
慘叫了幾聲后，突然，鬼爪之中發出了嘶啞，森冷的喊聲。
緊接著。
鬼爪便是化作了一道黑色氣流，若一條黑蛇，閃電般與龍牙擦身而過，直刺莫問，眨眼間便是沒入到了莫問的身子中。
立時。
莫問便感覺到自己被鬼魂附體了，全身陰冷的厲害，經脈中鬼僧強大的意念，正在試圖控制他的身體。
李夢琪見莫問呆立當場，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不適，緩緩凝起了眉來，對鬼僧有了除心。
「哼」
莫問並不把鬼魂附體當回事兒，低低地哼了一聲后，天往真氣猛然自元嬰中狂嘯而出，在經脈之中遊走起來。
他連妖靈的力量都能煉化，又怎麼會在乎，這以能量體存在於世的弱小鬼魂呢？
當鬼僧沾染到天往真氣后，恍若被一頭餓極了的狼給抓住了，正在瘋狂地吞噬著它。
天往真氣在莫問的控制下熔煉鬼僧的時候，發出滋滋滋的響聲。
不一會兒！
一道幾乎令所有人，都驚得心頭狂震的叫聲，自莫問身體內響了起來。
「啊！！」
沒堅持幾息時間，一縷黑煙自莫問體內陡然鑽了出來，落在地上化作了人形。
鬼僧實力並不強，經過莫問這般煉化，實力更是損失大半，身體都是變得虛無變得飄渺了。恍若一陣清風吹過，便可將其吹得支零破碎一般。
莫問順手抬起龍牙指向鬼僧，擰著眉頭有些惋惜的道：「行了，別折騰了，你現在甚至，已經受不了我隨意的一擊了。」
鬼僧望向莫問，嘴角忽然浮現出了一抹自嘲的弧度。
突如其來的笑，讓莫問有些詫異。
下一刻。
在莫問措手不及之時，鬼僧一個挺身，自殺式的撞上了龍牙。
雖然龍牙並未出鞘，但劍身上自帶的些許力量卻也，足以抹殺現在實力銳減的鬼僧。
轉眼，龍牙穿堂而過。
莫問陡然收回，再看那鬼僧，半跪在了地上，身子正在若炸裂的瓷器一般，緩緩碎裂，化作一縷縷黑氣逐漸消失在空氣之中。
莫問驚道：「為，為什麼？」
鬼僧嘴角依舊掛著自嘲的弧度，他緩緩道：「孽債太多，成佛無望，不如做一陣清風，永遠離開……」
見狀。
門外很多人都鬆了口氣，眉梢露出了喜色，唯獨江瑛例外。她陡然奔進了廟堂，掠到了鬼僧身前，蹲下身來，望著後者，顫聲問：「昨晚是你救了我嗎！」
鬼僧點了點頭，用毋容置疑的口吻道：「只要我在，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
見狀，莫問和李夢琪對視一眼，都是有些不解。
江瑛眼睛緩緩泛紅，眼神中也是蘊著不解，「為什麼？」
「算是報答你替我打掃廟堂吧。」
江瑛淚水奪眶而出，哽咽道：「你，你是好人……」
「好人？曾經是吧……」
鬼僧搖了搖頭，苦嘆了這麼一聲后，望著江瑛鄭重的道：「我要走了，有句話，還想和你說。」
江瑛專註的望著鬼僧，不覺得一絲的害怕，「你說。」
鬼僧稍作沉吟，瞧了瞧自己正中急速消失的身子后，雙手猛然握拳，望向江瑛，眼神忽然變得溫柔了，他貼近江瑛的臉，輕輕道：「自我死後化鬼，腦子裡聚了太多怨念，但又因實力弱小，且心中還仍存些許善念的緣故，尚殺不了人。所以每時每刻都處在痛苦的煎熬之中。直到有一年，你開始來這兒，精心的掃廟堂。漸漸地，我發現，我，我竟是愛上了你。」
江瑛呆了。
莫問和李夢琪，則都是微微一愣。
他們都明白既然這僧人死了有年頭了，卻剛剛開始動手殺人，應該也是前些日子的天地異變所至。只不過他們有些不敢相信的是，一個和尚，竟然對一個女子有了愛念？
廟堂外的人，支著耳朵卻一個字都沒聽見，一臉的好奇。
未等江瑛做出反應，鬼僧微微傾起身子吻上了她的唇。
江瑛眼睛陡然瞪大，只感覺嘴唇冰冰的涼涼的。
轉息。
鬼僧身子徹底消散，恍若從未存在過一樣。
江瑛癱坐在了地上，望著鬼僧曾經存在過的地方，沉寂了許久，方才哭著喊出了聲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