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招

  一般說來,到處級也算是重要地方領導,每一個人在做工作時都不可能死纏爛打。最起碼不會當麵這樣做,背後下什麽招式各有心計。陳林甚至不知道陳雨蘇是不是真沒有經曆過地方行政,才會這樣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做出來?


  直接打陳雨蘇的臉,對車輛說來不算什麽,隻是,陳雨蘇這個常務副縣長還盯著省裏的意思下來的。第一天真不好寸步不讓,陳林見陳雨蘇到來,好在劉誌敬已經將權放給他來處理,估計是懶得開口答應,才這樣說。陳林知道遲早總要給陳雨蘇分工做縣裏一些工作,至於具體工作上會不會按常務副縣長的意圖來做,那是另外一回事。


  原以為將新來的常務副縣長擱置在半空一兩個月,耐不住心思了,弄出一點動靜來,才好讓市裏、省裏對他有負麵看法,進而削弱在縣裏的存在感。隻是,遇上這種死纏爛打的人陳林也頭痛,但卻要等等看,看陳雨蘇是不是真的在下午會給他再一次提到在縣裏的分工。


  自己辦公室連打掃都沒做,陳雨蘇哪會不知縣裏的態度。好在自己當場不發作,那個幹部能夠自己說他即刻打掃,也算是一點點空間給擠出來。在陳林這裏隻要將他給逼退了,那麽這一天的收獲就不小。


  陳林在縣裏的影響力不大,但好歹是平江縣的縣長,名義上的二把手。他給自己分管工作後,即使不會開縣長辦公會或擴大會議,自己也能夠名正言順地打著陳林的旗號進行摸底。到時候,陳林還會站出來否認這些?


  看見陳林臉色的變化,陳雨蘇心裏好笑。李昌德到縣裏後心態上完全是將縣裏的人看成敵手,而且是水火不相容的敵手,對縣裏的一切招數都用更強烈的反應來應對,自然在對立中敵意更強、更激烈。自己到縣裏來,如果還是這樣的心態,對方如今會更強硬吧,隻是想將自己擠走。


  自己能夠看到他們的結局,陳雨蘇覺得自己的心態個工作的重點更李昌德完全不同。李昌德要將平江縣這邊的事揭破為他工作的核心和重點,而自己不必要做這樣的事情,隻要將平江縣這邊的幹部摸清情況,在緊接而至的大變化中,團結一批人將平江縣的正常工作盡快恢複過來,才是自己必須要加緊做到工作,也是自己到平江縣後重要使命。


  完全沒有必要將對方的敵意放在心上,按陳雨蘇的想法,跟死人計較什麽。如此,會有更好的心態來麵對縣裏這些人的惡意。


  逼得陳林等人退讓,就是陳雨蘇的成就感,至於用什麽方法,隻要有效果就是好辦法。陳雨蘇臉上掛著笑,走到陳林辦公桌邊,渾沒半點事藏在心裏一樣。陳林看不出他見到自己辦公室的那種憤怒和打擊,是藏得深還是渾沒這些認知?


  省裏真要降下這樣一個人,什麽事隻認一個理,其他都不放在心上,對付這樣的人比對方李昌德要更難。總不能再將這個人又弄死,再有弄死常務副縣長的事,省裏肯定不會忍了。


  故意把陳雨蘇安排在原李昌德的辦公室,又故意不打掃,讓他體會到縣裏的真實態度。省裏對這樣即使有想法也不會表示出來,縣裏實際上就是要通過陳雨蘇的口讓省裏知道縣裏的抵製。陳林也知道這些,此前何缺跟他說過,明知是何缺的心思,他也不好說什麽。


  見陳雨蘇到來,臉上還掛著笑,陳林也弄不清他的心思,當然也不會去提辦公室的事,讓陳雨蘇以為背後是他在弄這事,那就不值當了。


  “縣長,在忙呢。”陳雨蘇帶著笑在說,邊看陳林的辦公室。陳林的辦公室顯得老舊,也說明他在縣裏的地位不高,“縣長,從您的辦公室能夠看出老哥你作風樸實,是我們的典範。縣裏有老哥主政,那是平江縣的福氣啊。今後在縣裏做工作,還要老哥多指點,不能跟老弟藏私哦。”

  似乎根本就不管對方的想法跟態度,陳林見這個常務副縣長隻管把自己的意思說出來,也是哭笑不得,神經大條得沒邊?按說這種年紀的人不該有這樣的心性,優勢從發達的平通市過來,到平江縣這樣落後、閉塞、排外,難道真的沒有感受到縣裏對他的敵視?


  陳林琢磨不透,隻好說,“不是說了嗎,今後在縣裏的工作上要請雨蘇縣長多多給我們傳經送寶,將縣裏的經濟做起來。”


  “一起學習、一起學習。”陳雨蘇說著坐下,陳林也從辦公桌後出來,走到沙發這邊坐了。喝著茶,陳林覺得有必要對這個人做一些試探,說,“雨蘇縣長,現在你也是平江縣的人、平江縣的領導,對縣裏有什麽印象?”


  “還要熟悉、要研究,今天才到縣裏,兩眼一抹黑呢,這不,過來聽聽老哥怎麽說。”陳雨蘇最初跟在楊衝鋒身邊,也是平通市鬥爭最激烈的關口,應對一些鬥爭還是有經驗的。當時輪不上他上陣,但見到的、聽到的、體會到的都很深刻。這時,應對陳林也是綽綽有餘。


  將問題推給陳林,也算是題中之義。陳林見陳雨蘇不肯說,又問,“雨蘇縣長初來乍到,從發達地區過來,第一印象最客觀,也會使對平江縣最客觀的評價。說說你的印象,對縣裏今後的工作開展,更有針對性。”


  “說說?”


  “說說,我也好反思自己的工作,有借鑒。”陳林說。陳雨蘇會有什麽印象不重要,隻要的是要讓陳雨蘇難受,將他的銳氣消磨掉。


  “平江縣給我的印象卻是很震撼,非常深刻,正因為這樣,我覺得老哥在工作上更讓我敬佩。有機會到省裏見到領導,要將老哥這些優秀的品質匯報給領導得知,政府作為服務於民的群體,就要弘揚老哥這種艱苦樸素的作風。值得宣傳和推廣。”


  陳林在苦笑,自己在縣裏給劉誌敬壓得死死的,在人事權上沒有發言權,連縣財政都說不上一句話。要不是這樣,縣政府哪可能一幢像樣的辦公樓都沒有?到陳雨蘇眼裏卻成了艱苦樸素、親民愛民的典範,這樣的典範傳到省裏領導耳裏,不會也是這樣的想法吧。


  陳林覺得自己沒有這樣大條的神經。


  “雨蘇縣長,你之前提到要盡快熟悉縣裏的工作,這一點縣裏非常感動,都覺得雨蘇縣長到縣裏來,給我們落後縣帶來了新的工作作風。請示過書記後,對你在縣政府這邊的工作進行了分工。雨蘇縣長,你分管城建、公檢法、工商、經濟、農業、財政……”


  工作很雜,分管確實很多。跟陳雨蘇所了解的其他先常務副縣長的分管工作,沒有多少出入,心想,平江縣這邊也不會在表麵上做出太那個的事。這些工作,說說在陳雨蘇分管,實際上陳雨蘇沒有具體的話事權,不過是掛一個名而已。


  陳雨蘇隻要能夠掛名,接下來就可在這些部門和局級進行調研,師出有名。但隨即陳林說出讓他頭痛的事,“縣政府辦這邊,你的工作由何缺副主任負責聯係工作。具體工作上,由何主任配合你。”


  何缺在縣裏是怎麽樣的存在陳雨蘇是知道的,之前,何缺跟杜勇等省廳的人較勁,材料裏早有對他的定性。


  隻是,到平江縣來自己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不僅要應對何缺等人的刁難,更要麵對黑惡勢力、麵對劉誌敬、麵對華英市裏的一些壓力。

  “謝謝老哥啊,本來我到縣裏來,要先調研一段時間,熟悉熟悉縣裏的情況後,再接觸實際工作才符合一般規律,隻是,上麵領導給了任務,隻得硬著頭皮上。老哥,你可千萬要幫我,啊……”說著,給陳林聽出殷切的意思來。


  遇上這種人,當真經典了。陳林謙虛兩句,陳雨蘇卻認真起來,站在陳林麵前要他一定要答應。陳林看不出陳雨蘇是在作假裝姿態,還是真實這樣性子的人?這種人也會給省裏領導看重?莫不是省裏領導對他頭痛才如此安排,讓他下來吃點苦頭,長點記性?

  明確了分管工作後,陳林讓何缺過來,在辦公室裏見麵之後,陳林將陳雨蘇分管工作跟何缺通氣,要求何缺配合陳雨蘇盡快開展工作。陳雨蘇卻說自己不急著進入實質性的工作,要先熟悉下情況,開始這一個月,先跟所分管的這些部門、局級單位的人見麵熟悉熟悉。還問陳林這樣做對不對。


  遇上這種人,何缺也覺得有力氣沒處使,等這邊的事情定下來。回到常務副縣長辦公室去,那邊也清掃過了,那個幹部倒是不隨便應付自己。陳雨蘇就想是不是將這個人調到自己身邊來做事?他給自己做過第一次工作之後,第二次聽自己的吩咐心態上容易接受,接下來會成為一種 習慣,心態上也不會對立。


  想著在平江縣沒人可用,卻又不得不從原先這些人裏要人來用,即使自己要從何缺範圍之外的人群來選,未必就真會聽自己的。在平江縣,執法隊簡直無處不在,跟明朝的錦衣衛還強。


  何缺跟到辦公室這邊來,見辦公室已經清掃過,心裏也氣。隻是,他之前也沒給政府辦的人交待清楚,以為那些人沒有得到自己的指令不會有誰沒事找事來做。誰想會是這樣子,肯定是那個帶路的田偉興幹的好事。想著找機會再給田偉興一點顏色,讓他知道好歹。


  陳雨蘇的辦公室安排好了,今後在具體工作上有的是機會讓他丟臉、難受,也不在這種表麵上的事再做手腳。何缺不說話,看著辦公室裏的狀況。陳雨蘇本想讓何缺品評一下這間辦公室,刺一刺何缺,轉念想也沒有必要置氣。


  “何主任,在縣城租房還沒落實下來吧,不要緊,要是忙不及,我先住賓館裏也一樣。”


  “好的,陳縣長。”何缺說,見陳雨蘇主動將這個事提出來,還占了主動,不多說。


  “何主任,剛才帶我來辦公室的幹部叫什麽名字?我看他工作做得不錯,今後就讓他跟在我身邊工作。”陳雨蘇隨即跳轉到另一件事,直接跟何缺要一個人。在陳雨蘇身邊要安排誰,何缺也是有主意的,如今,陳雨蘇跟他要這樣一個人,完全可以拒絕,也是一種較力的開始。


  見何缺沒有回應,陳雨蘇知道何缺另有安排,說,“怎麽呢,何主任有什麽問題?如果是工作上的問題,我再跟陳林縣長商量商量……”


  陳雨蘇到陳林那裏去要一個人到自己身邊工作,陳林可以推給何缺統一安排,但實際上陳林會不會這樣完全推掉?何缺也拿不準。如果陳林同意了,他不答應,那是他跟陳林之間起摩擦,這個新到來的常務副縣長不會是要挑起平江縣內部的摩擦,從中分化大家而得到好處吧。


  田偉興給通知到辦公室來,何缺臉陰著,這是做給陳雨蘇看,也是做給田偉興看。對田偉興私下將辦公室打掃了,心裏很不高興,如今,又給陳雨蘇逼著他壞了之前的計劃,讓田偉興到陳雨蘇身邊來跑腿,田偉興會不會事無巨細地跟他匯報這邊的情況?

  田偉興在政府辦屬於那種埋頭做事的人,反正政府辦有很多工作要做,就必須容下這種人,隻要他不做反,即便在一些方麵不太聽話都要容忍。何缺盤算著,隻有到下班後找時間讓田偉興見自己一麵,當麵說清楚這是組織對他的考驗,考驗過了,會有提拔的。


  田偉興見何缺在辦公室裏,臉色慘白著,也體會到自己做錯在哪裏了。事情已經做出,無法彌補,就看今後怎麽做讓何缺心裏消除不滿。


  何缺陰著臉離開,陳雨蘇見田偉興看著何缺消失的背影,人離開了還回不過神來,也體會到何缺在縣政府的積威有多重。田偉興心神受到這樣的衝擊後,還會不會為自己所用?

  “偉興,還在想什麽。”陳雨蘇說,“到這邊來坐,我們說說縣裏的情況。”


  “陳縣長,我不過是一般幹部,能知道縣裏什麽啊。平時都是埋頭做事,不關心其他的。”田偉興餘悸還在,不肯再有出格的事。陳雨蘇哪肯這樣放過他,說,“偉興啊,何缺主任在縣裏積威不小啊,看你見他心驚膽顫的樣子。”


  “……”田偉興不敢說話。


  “何缺主任不說他,我已經跟縣裏說好了,今後,你到我身邊做工作,自己有什麽想法?”


  “陳縣長,我、我能力不足,怕是做不好,您、您還是另選他人吧。”


  “怎麽,對我不信任還是對我有什麽意見?是不是何缺主任先安排了其他人?”


  “我不知道,我真的能力不足,難以勝任領導的信任……”田偉興不敢說何缺任何壞話。


  “這句話就不對了,能力是鍛煉出來,放心吧。不要三個月,就能夠鍛煉好,完全是一種新局麵了嘛。再說,我在縣裏完全是陌生的,我們一起來熟悉新的工作,不是正好嗎?”陳雨蘇說,見田偉興不為所動,又說,“一個幹部,做工作不僅要埋頭苦幹,偶爾也要抬頭看看嘛。埋頭苦幹提高執行力、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那是應該的。抬頭看看,那是提高自己的政治感悟,偉興啊,你說一個幹部要不要講政治?”


  田偉興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就這樣定了,其他人有什麽想法、說法,讓他跟我來說。你隻管將自己的工作做好,做好自己的本分,能不能做到?”


  “能……能吧。”


  李成的工作暫時還沒有定下來,但楊衝鋒讓他將精力漸漸往經濟建設方麵轉移,秘書工作逐步交給劉瀟然。有一周時間,劉瀟然也開始熟悉這方麵的工作。和李成不同的是,楊衝鋒如今隻要不是私事,往往將劉瀟然帶在身邊。意味著劉瀟然今後要承擔的工作回避李成之前要繁重,也意味著劉瀟然跟領導之間的關係更近。


  秘書的命運跟領導聯係在一起,劉瀟然的地位在省城一周之內冉冉升起。楊衝鋒在江北省不過是一個非常委的副省長,按說地位偏低,可是即使又有誰敢看低他一眼?在江北省的經濟建設方麵的工作,話事權基本落到楊衝鋒手裏,即使之前的低調都如此,何況,這段時間在省裏活躍,主持迎接錢教授入省得準備工作,而這一工作牽涉到全省各市縣,勢必將下麵的市縣在短短一周裏,都推動起來。


  劉瀟然為此也給下麵各縣市所認識和接受,他自己還用學習、實習的心態在工作,很多事情還尊重李成棟意見與建議,下麵來的領導卻不會這樣看,從領導秘書大坡缺口、探得消息是他們慣用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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