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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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光歎了口氣,說:“早知現在,何必當初。豈不知,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麵對羅多克的精銳,這些個雜牌軍還不是砍瓜切菜一般。


  說話間,又有幾個傷痕累累的騎士從我們麵前跑過去,手裏的兵器都沒有了,丟盔卸甲,血浴征衣。看得出來,他們雖然各個帶傷,但還是有些紀律的,我甚至看出來,他們正保持著一種我不知道的隊形前進。在逃命的時候還保持隊形,就衝這一點就不是等閑之輩。


  光光也讚歎了一聲,說:“我們羅多克的軍隊,什麽都好,要遠程有遠程,要近戰有近戰,唯一欠缺的就是騎兵。整個卡拉迪亞大陸上,我們的騎兵排名倒數第二,僅僅高過諾德的那些騎馬猩猩。這幾個騎手的素質相當了得,一看就知道是資深的,放到我們羅多克的軍隊裏,至少都可以統帶百人以上的騎兵隊。


  我心中念頭一轉,忽然從林子裏跳了出來,伸手攔在他們麵前。


  光光嚇了一跳,他們也明顯嚇了一跳,當先一個騎手下意識朝腰間摸去,但他的佩劍估計在戰場上就丟失了,這一摸隻摸了個空。後麵的騎手一眼看到了我亮出來的臨時隊長的袖標,伸手拉住了前麵隊友的手,說:“自己人!


  當先的騎手定睛一看,恍然大悟,道:“是埃蒙斯隊長!

  我注意到他的隊友此前已經從左右兩翼逼了過來,隱隱形成夾擊之勢,緊張之餘不由有些讚歎,這些家夥素質真好,即使是見到了自己人也能始終保持警惕,不但不貿然下馬,而且隊形不亂,甚至還能根據情況做出配合。


  當先的騎手翻身下馬,說:“屬下帕克,前隊長曼格納麾下親衛百夫長,一直在維森特隊長麾下當差。隊長,您怎麽在這裏?


  曼格納的前屬下,算起來還應該是我的部下,我看了看他們來的方向,似乎那裏的亂象才剛剛冒頭。我招了招手,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跟我來。接著,帶領他們牽著馬,穿過小路邊密密的叢林,到達光光等我的地方。


  帕克一眼看到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那個騎兵伍長,眼睛一亮,說:“是恩斯雷澤,他還活著!

  我說:“是的,他受了重傷,不過現在應該沒事了。你們給我詳細說說隊伍的現狀,總不可能一個中隊,一小時內就被全殲了,一個都沒跑出來吧?

  帕克扶了扶腰邊的劍鞘,卻摸了個空,他苦笑笑說:“無克中隊長帶著一部分人逃了,向塔爾博力亞方向撤退,不過聽說那裏也有戰鬥。維森特隊長帶著一二小隊的騎兵掩護您屬下那四百步兵向南撤退,但遭遇了神秘武裝的追殺,我們是跟著維森特隊長反衝鋒時被擊潰的。對方對付騎兵似乎很有經驗,即使是維森特隊長也沒有討得好。我最後得到的消息是,你屬下的四百步兵死傷過半,不過已經分散向突圍了,這密林裏,隻要逃離了第一批的追殺,基本上就算是逃出來了。隻是維森特隊長下落不明,我們幾個是被擊潰之後自行突圍的,我們約好在雷恩迪堡附近集合,之後向東北,經比格倫村轉向北邊,前往德赫瑞姆附近一個叫半步山的地方。


  我一愣,光光倒是先問出來了:“是誰給你們這樣的命令?

  帕克說:“維森特隊長給我們的命令,他說如果走散了,就按照這個路線,在半步山附近集合。他也沒說為什麽。


  光光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恐怕維森特並不簡單,他弄到我留給手下那四個百夫長的撤離安排之後,也照著做,至於這麽做是為了日後在某些可能的利益上分一杯羹,還是單純地想逃得性命,又或者是再下一盤很大的棋,就不是我所能得知的了。


  我忽然冒出個想法,看了看帕克,說:“你們遇到了追兵沒?

  帕克說:“遇到了,但是他們的騎兵不強,很簡單就被我們甩了


  我搖搖頭:“你遇到的大概是那隻神秘武裝的追兵,萬一斯瓦迪亞帝國的追兵出現堵截,你們就危險了。


  帕克黯然地點點頭。


  我說:“現在艾勒代葛山穀南北兩端應該已經陷入一片混亂,到處都很危險。那隻神秘武裝的目的應該很明確,就是圍剿我們,你們這樣盲目逃竄是出不去的,多半會被守在林地外圍的力量捕殺。但這混亂不可能持續太久,畢竟這裏距離斯瓦迪亞帝國首都太近,帕拉汶方麵不會坐視這混亂的擴大。我猜最晚明天,帕拉汶方向就會有動作,一旦在這之前沒有逃出去,可能這一片區域都會被斯瓦迪亞帝國的軍隊踩平。我能想到這些,那隻擊潰你們的神秘武裝也一定能想到,他們不可能會進行長期的搜索,最多明天之前,他們一定會從這裏撤走。那個時候,斯瓦迪亞帝國的軍隊還沒有進入這裏,這裏的力量就會出現一個短暫的真空期,這個真空期就是我們順利逃走的機會。


  帕克有些猶豫道:“可是跑散的弟兄們很多,他們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我說:“所以就要辛苦你們一下,你們五個人,往橫向搜索,收攏潰散的弟兄們,見到每一個弟兄,都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對他們說,讓他們朝我的方向集中過來,但一定要在明天之前趕到,過了明天,逃出去的路就九死一生。這裏距離密林的邊緣隻有不到十英裏,正好也是羅多克王國和斯瓦迪亞帝國的邊境線,屬於敏感地區,最適合我們突破。明天,我會指揮你們抓住這個真空期,大家一起逃出去。


  帕克看了看身後的同伴,點點頭:“我知道了,集中的力量越多,我們也越容易逃出去,越分散,就越沒有還手之力。我們會去尋找弟兄們,明天之前一定帶他們回到這裏!


  帕克的同伴們也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說:“辛苦你們了,一定要記住,明天之前,帶回來的弟兄們越多越好!

  帕克和他的同伴們騎上馬去了,有兩個騎士甚至義無返顧地朝來的方向奔回去。光光站在我身邊,看著他們消失在密林裏,半晌,才說:“你是想趁機收攏他們,作為自己的力量吧?


  我沒有回頭,笑了笑,道:“如你所說,我現在名不正言不順,還沒有靠山,要想自立門戶是難上加難……但隻有一種情況下,才會有人投靠我,就是當他們最絕望的時候,我給了他們希望。這種情況下培養出來的忠誠,比什麽誓言都要牢固。


  光光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才說:“我現在有點相信,你可能真的會成功了。但是在此之前,我都會一直觀望的。


  夜晚悄悄降臨了,折騰了一整天的南艾勒代葛林區此時也恢複了些平靜,隻是北麵艾勒代葛山穀方向,還是有隱約可見的火光,炙烤著冰冷沉重如鐵板一樣的天頂,隱隱約約還有一些喊殺聲混雜在風裏飄過來。而我卻躲在距離林區邊緣不到十英裏的地方,旁觀這一切,這種感覺多少有些神秘。


  我說:“光光,你猜今天一天,有多少人被殺?


  光光想了想,說:“如果艾勒代葛山穀北邊也是這樣的話,光山穀南北兩端的林區裏,怎麽也得有一兩千人吧。塔爾博力亞那邊的情況還不了解,如果哈倫哥斯堡依舊作壁上觀還好說,如果他們也是打著關門打狗的打算,那麽可能第十五大隊要就此除名了。


  我笑了笑,感覺有點沉重。轉眼間,一兩千人,可能更多的生命就在沉悶地火光和喊殺聲中隨風消逝了。


  光光說:“多愁善感了?這可不像一個有雄心壯誌的人應有的素質。


  我搖搖頭,說:“我隻是在想,為了給自己招攬到幾百人的手下,可能就要造成幾千人的殺戮,這樣做值不值得。如果我早在一開始就告訴他們,這可能會是一個陷阱,或者直接把他們拉走,會不會就不會有現在的事情了。


  光光嗤地笑出來,說:“你別傻了,人就是這樣,不碰釘子,你先前怎麽說都沒用,非要自己碰個頭破血流了,才會明白過來。所以我說你的那個夢想太不切實際了,要讓人們相信這會實現,就必須要讓他們都先經受鐵與血的洗禮,他們才能明白。但我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心不夠狠,手不夠辣,膽不夠大。


  我心裏微微一動,光光看的很準,一針見血。


  我還打算說點什麽,地上的恩斯雷澤忽然呻吟了一聲,悠悠醒轉過來,他睜開迷茫的眼睛,好半天視線才聚焦到我的臉上:“隊,隊長!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笑著說:“你可以自己按一按傷口,看看疼不疼。


  恩斯雷澤的嘴角立刻抽動起來,他嘶聲道:“嘿,不用按了,已經很疼了。


  我笑了笑,說:“你昏迷的時候,我遇到了帕克和他的手下,他們現在回去聯係其他的弟兄們了,明天會在這裏集合,到時候我們一起突圍。


  恩斯雷澤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黯然,我知道他又想起了他的兄弟們,說:“放輕鬆,弟兄們的犧牲不會是白費的,他們是為了那個共同的夢想,為了卡拉迪亞的美好明天而獻身的。我們活著的人,要繼承他們的意誌,用我們的雙手去實現他們的夢想,這才不會辜負弟兄們的鮮血。


  恩斯雷澤的眼中出現了短暫的向往和失神,他忽然看向我,說:“隊長,你說的那個夢想,真的可以實現嗎?

  我笑著說:“隻要還有夢想,就有可能。沒了夢想,就永遠沒可能了。


  這句話不知道又觸動了哪根神經,恩斯雷澤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光光忽然緊張地一拉我:“你聽,這是什麽聲音?

  我一怔,也隱約聽到了風裏一絲奇怪的聲音,那聽起來,像是翅膀扇動的聲音。


  翅膀?我的腦海裏為什麽會冒出這個詞?


  我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那是北邊,艾勒代葛山穀的方向,那裏的火焰還在頑強地燃燒著,炙烤著冰冷的夜空。


  “會不會是什麽妖怪?恩斯雷澤虛弱地問道。


  光光有些不屑地嘁了一聲。恩斯雷澤自己似乎也感覺有些荒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牽動了傷口,嘴角因為疼痛而抽搐起來。


  而我,卻感覺到一股熟悉而親切的感覺正在靠近,這種感覺踏實、安全、穩定,讓我無比放鬆,甚至有種慵懶的感覺,我幾乎想打個嗬欠。這種感覺我仿佛有二十多年沒有感受過了,有點像夜秀要認我為幹兒子時,我從她那看似專橫霸道,實質裏卻有些患得患失的緊張的目光裏感覺到的溫情。


  是的,溫情。但溫情隻是其中的一部分,除了溫情之外,還有許多,自豪、驕傲、高貴、尊榮、踏實、安定、堅持、繾綣……


  我感覺我已經知道靠近我的是什麽,那個名字幾乎就在我的喉嚨口打轉,馬上就要吐出來,仿佛它早已在我的靈魂裏埋藏了二十多年,就在等待這一刻。


  到底是什麽!

  一股熟悉的風迎麵吹來,接著,是從頭頂傳來的巨大的翅膀扇動聲。仿佛一片巨大的烏雲,籠罩在我們頭頂。光光的眼睛都直了,他張大嘴巴,目瞪口呆地抬頭往上看,連地上的恩斯雷澤都忘了疼痛,直著眼睛看向頭頂。


  而我閉著眼睛。那股熟悉的風吹到我麵前時,我已經知道那是什麽了。在那一瞬間,在我靈魂深處束縛了二十多年的一個名字突然掙脫了所有的阻礙,一下子跳進我的腦海裏。以致於一時間我甚至對這個事實震驚得失語了。我一直以為我是平凡的,出生在布尤恩一個平凡的農夫家裏;成年後,又當了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吟遊詩人,為了幾個第納爾給人們又唱又跳又講故事;即使是被埃德加招納進了山地基地,稍稍發現了自己的一些軍事才能,我也覺得我不過是一個有些特長的平凡人;哪怕後來被傳說中的人物,前黑暗聖女收為義子,腦袋的標價突破百萬大關,我也覺得一定是上帝哪根弦搭錯了。直到現在,這個名字和這個名字背後那些浩瀚如史詩般的記憶一瞬間湧上我的腦海,讓我整個人仿佛慵懶得飄起來,我才終於真真正正地確定:我,不是一個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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