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異心
披星戴月，一夜就這樣過去。
也不知究竟離開多遠，回頭早已望不見那座雄偉的要塞。
晨光灑在地上，照亮了世界。
野兔麋鹿在路邊的草坪上跳躍，曠野間、丘陵巔，時而會出現小群的豺狼。
嘚嘚的馬蹄聲清脆，道路還是石鋪的，可惜不少平整的青石已經裂開，長出了雜草。
路邊偶爾會出現大面積的龜裂和塌陷，唯獨中央部分還算完好。
風吹日晒，雨打雪浸，如果這些道路一直沒人維護，想來再過百年，曾經舉國之力開鑿的通坦大道，也就該徹底廢棄了。
天空中，白雲朵朵，啼鳴的白鷹不會在意人類世界中某個帝國是否日暮西山，它是自由的精靈。
沃野千里，山花爛漫，自然的氣息無處不在。
這遠離都市的地方，讓人心曠神怡。
馬背上的凌歧，不禁打了個哈欠，一夜的顛簸，就算有著二級風之優雅加持，也讓人吃不消。
魔法效果可以讓你看起來脫胎換骨，屬性面板清晰顯示的9點體質，卻清楚的提醒著某人，他的體質其實較普通健康成年男性還要稍有不如，更別提和周圍那一個個精神奕奕的冒險者去比！
這個世界的人類，整天生活在危險中，沒有私車，沒有地鐵，生活全靠手腳拼走，他們的體質普遍要比凌歧故鄉的成年人更好。
身邊這些冒險者又是其中佼佼，保守估計，他們的體質都應該在十五點左右，女性略低，男性略高，諾德人不算，精靈也許要更低一些，肯定也不止十點。
可能他們的其他屬性不像體質那樣擁有明顯的優勢，但他們本身的個別優勢屬性，同樣足矣對凌歧形成碾壓。
通過日常接觸，才能看出彼此間的真實差距。
比起暴髮型的敏捷類戰職者，凌歧更加徹底，他皮更脆，攻更高！
「嗨~老闆，我看你還是上車休息一下吧，前面路還遠，大概要到今天下午，我們才能找到一處安全的宿營點。」
女諾德人策馬小跑到凌歧身邊，很體貼的提出建議。
雖然她從未去過科洛爾，可這不妨礙她提前做好準備。
地圖之類，雖然比一般書籍昂貴，也不會貴到冒險者們完成不能承受。
大概幾百帝國幣，就能買到一張還算精緻的賽瑞迪爾地形圖。
凌歧來到這個世界滿打滿算才一天半，行程又頗見倉促，自然沒時間惡補這些常識。
最重要的是，就算給他一張地圖，他也只能當圖看，重要的標註完全不懂，他不識字。
當然，具體行走路線，不能只看印刷版的地形圖，更多還是要倚仗經驗和臨機的判斷。
地形雖然不會劇變，旅途中真正危險的卻不是什麼懸崖峭壁，而是各種流竄的野生怪物！
迎面撞上兩隻以上的牛頭人，就算隊伍里有莫提這樣的大殺器，他們也可以開始為自己想遺言了。
回頭看了看落在最後的破舊馬車，也許在一般冒險者眼裡，這已經算是豪宅，畢竟在野外風餐露宿才是正常，有個遮蓋就該偷笑，凌歧是笑不出來的。
「唉~好吧，我去睡會兒，你和莫提多盯著點，有情況就問尼古拉。」
毫不掩飾自己的疲態，故作堅強只能讓精明之輩小覷，那叫死撐。
半真半假，表現的坦蕩，才能讓窺伺者琢磨不透。
況且他現在為自己杜撰的身份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耐力差點，吃不得苦，才是正常。
從這來看，他很有先見之明。
要他去冒充什麼獨行高手，才叫抓瞎。
很沒自覺的將韁繩交給比他還要略高一些的女諾德人，凌歧大步流星往回走跳上了馬車。
車輪一沉，駑馬低嘶一聲，速度稍有下降。
「啪」的一聲，策馬路過的阿諾，很有兼職車夫的精神，輕易就讓這憊懶貨色勤快起來。
打頭的老傑克，回望時正好看到凌歧鑽入車廂的一幕，目光閃動了一下，他稍稍控制速度，似乎打算讓自己落在後頭。
「喂！你！就是你！你想幹什麼！還不快走！停在那裡做什麼！」
傑克心頭一驚，朝著聲音來處望去，發現女諾德人根本就不是在和他說話，鬆口氣的同時，又很是惱怒。
「我~我~沒什麼，我只是~~」
結結巴巴的為自己辯護，被卡拉呵斥的正是安托瑞爾，一個低調且不善言辭的女孩。
「哼！算了！總之，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都不準靠近車廂！」
卡拉明顯把凌歧的交待當成是隊長許可權移交，她一邊說著，還一邊示威性的揮舞著她那柄大鎚。
要說這世界的確奇特，馬兒雖然跑的不快，耐力卻比水牛還牛，女諾德人一身裝備，加上那熊樣的身軀，少說有三四百斤，這一路上可憐的小馬駒愣是扛了下來。
當然，莫提是只能背著他那面塔盾隨隊行動了，那身板兒，加上一身裝備，尤其那面不知多沉的塔盾，怕不是真的蠻牛來了，都要被他壓趴。
好在他身高腿長，大步走起不比馬兒小跑來得慢，耐力更是綿長，倒也不算疲憊。
女諾德人毫不客氣將悄悄接近馬車的女孩驅走。她頤指氣使的態度，明顯讓某些人不滿，尤其當她的命令和自己的目的相悖時。
「哼！真是霸道！你說不準就不準！你以為自己是團長？！你算老幾！」
老傑克停住馬步，陰陽怪氣的朝著女諾德人嚷嚷起來。
他選的時機很巧妙，尤其此刻，只會讓人覺得他是在為女孩出頭，而不是另有目的。
他本想借故鬧一鬧，最好能試試凌歧的底子和心思。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受雇傭的冒險者做過，就算沒什麼壞心，也可以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增加在隊伍中的話語權。
可惜，其他人的反應和他以前遇到過的那些冒險者完全不同，絲毫不知道抱團，全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包括傳聞中脾氣暴躁的虎人和傲慢非常的木精靈，都沒有一起跳出來鬧事。
甚至本該是同一陣線的安托瑞爾，也將頭扭過去不看他，裝作不認識。
「嗯？」
卡拉牛眼一瞪，發現鬧事的只有一人，立刻放下心來。
「哼！你不服？！」
她甚至沒有揮動武器增強說服力。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怪物一樣的莫提已經站到了她的身邊，和她一起瞪視著刺頭，這本就是最強的威懾！
意外被孤立的傑克，被兩道殺意鎖定的傑克，看著那個站著都比別人騎在馬上還高的怪物，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他求助似的看向其他同伴，這些人好似根本沒有察覺到身邊異樣的氣氛，依舊各做各的事情。
知道事不可為，哪怕心中窩火，老油條也立刻就軟了。
「咳咳，服，服！誤會！都是誤會！我沒有不服的意思！剛剛是我弄錯了，白日做夢，還沒清醒就開始犯傻！純粹是犯傻！呵呵。」
露出一副嬉皮笑臉，這個小老頭陪著笑，朝著卡拉點頭哈腰，變臉當真是快。
「哼！」
卡拉又狠狠瞪了老頭一眼，不耐煩的揮著手示意他滾蛋，去前面探路。
而後招呼莫提一聲，自己也策馬守到車廂邊上，盡職的護衛，這才作罷。
老傑克低著頭，灰溜溜的駕著馬小跑到前面，和隊伍拉開一些距離。
他眼睛里寒光亂閃，卻不知身後看向他的幾道目光，俱都充滿嘲弄，尤其是某個被人忽視的女孩！
車外發生的一切，凌歧聽得一清二楚。
他毫無表示，沒有出去調解，甚至內心深處，都是一片寂然。
整個上午都在平靜中度過，走了一夜半天，就連耐力奇佳的戰馬，都開始吐舌。
魔法世界的生物依舊是生物，素質好些，也不能和機械造物相比。
眾人不得不下馬步行，唯有凌歧例外。
諾大的官道，人跡罕至，半天了，連商團都沒有遇到一個。
直到這時，凌歧才不得不感嘆這個世界人口資源的匱乏，簡直是千里無雞鳴。
要不是有著一座座雄偉的城市、遍地開花的村落作證，很難相信這是一個被人類統治的世界！
也難怪出行如此不便，城與城之間的交流極少，道路更是形同虛設。
這樣的人口基數，想要征服自然，完全是在扯談。
錯非強大的怪物繁殖能力普遍低下，若非有著魔法做為後盾，若非人類中同樣有著以一敵百的強者，若非每逢亂世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英雄出現，也許這個世界的人類，早就在內憂外患中滅絕了！
體型力量上的差距，導致大部分擁有上古血脈的野生巨獸，都可以輕鬆碾壓普通人組成的軍隊。
諸地各族打來打去，今天你統治我，明天我解放你，號稱一個個紀元不斷，帝國王朝如繁花似錦出現，很快又凋零，其實他們從來沒有征服過這片大陸！
假如野怪也有足夠智慧的話，什麼豪傑都得撲街。
閉著眼睛，聽著車廂外幾人討論過去的冒險生活，遊學者低聲介紹各種野生怪物，還有歷史上發生過的一些劇變，凌歧忽然開始同情起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類。
這樣的魔幻世界，不掌握強大力量的話，根本得不到真正意義上的安全。
魔法的文明再如何璀璨，也抵不過社會本質的殘酷。
凌歧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就算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他也想獲得強大的力量啊。
可惜，終是沒機會前往魔法大學。
他不後悔自己的選擇，該舍就舍，該奪就奪，猶豫毫無必要。
他更不會為已經發生的事情懊惱，因為，前面的路才能走出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