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黑暗中的會議
戰士公會外面貼著布告，凌歧恰好聽到不遠處有個冒險者正在和同伴解釋，好像是說這個分會的會員已經在十天前集體外出進行某個大型探索任務了，有想通過公會發布任務或是有興趣入會的，都要等到本月28號以後、也就是九天後再來。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前往其他城市的戰士公會分部，或是位於利雅文的戰士公會總部。不過，按照這個世界的交通水平，應該沒人會捨近求遠。
魔法公會倒是沒這檔子事兒，可當凌歧站在公會門口，試圖上前登門拜訪時，卻生生被一股無形的力場擋住。
他以為自己正朝著公會大門靠近，在外人眼裡卻根本是在原地踏步，惹得邊上一些頑童哈哈大笑。
看來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神秘的魔法又一次拒絕了他，果然，那些孤僻的法師不會讓普通人隨意打擾他們的生活。
這兩個公會之所以引起凌歧的注意，倒非因其名頭太大，純粹是別具一格的門面。
比起這兩大公會，凌歧早先去過的冒險者行會，根本就和路邊的雜貨小店沒什麼兩樣。
在這座城市裡，唯一能力壓兩大公會分部門庭一頭的，只有那棟高高的黑石城堡，城中之城，伯爵府邸！
魔法公會的特立獨行不足為奇，玄異的建築風格，神秘的無形力場，法師老爺們時刻不忘提醒普通人自己的存在，又總是羞羞答答抱著琵琶半遮面，為自己蒙上一層朦朧的面紗。
倒是戰士公會，凌歧之前沒怎麼聽人提起，勢力看來絕對不小，要不怎麼光分會就建的如此恢宏張揚，磅礴大氣。
整整四層十米左右的高度，前後三進五間的地盤，知道的人說那是戰士公會，不知道到的還以為是市政大廳呢。
卻不知為何，這個公會在帝都竟然沒有據點。
而且現在為了一次所謂的大型任務就傾巢出動，凌歧猜測，這個公會很可能正在走下坡路。
不過凌歧還是決定找機會和這個公會的人接觸下，不為其他，只看能不能加以利用。
再怎麼日暮西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就和帝國政權一樣，只要沒有徹底崩盤，它曾經建立的秩序還在，就不容挑釁！
它在那裡，就無法被忽視！
下午時分，李奧幾人終於回到了豪宅。
卡拉和莫提這對姐弟顯得異常興奮，他們身上已經換上了全新的純鋼重甲，打磨的閃閃發亮。
莫提的裝備據說還是某個鐵匠鋪的古董擺設、證明先祖高超手藝的裝飾品，畢竟沒有哪個正常人類穿得上那副巨號的鎧甲，即便鎧甲的甲葉之間是以鋼絲活扣固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伸縮，單單兩百多斤的重量就讓人望而卻步。
僅這廝一套重甲，還不算他尚在鐵匠鋪打造的厚盾，價值就抵得過卡拉全身的武裝。
諾德女漢子倒是沒什麼不滿意，畢竟在她看來，她弟弟的也就是她的，他們的關係向來親密。
彼此相依，將對方看的比整個世界都重要。可能這也是他們離開族群的原因之一，更是他們始終沒有把凌歧當成真正朋友的理由。
越孤單的人越渴望獲得友情，鋼鐵的意志也只能稍稍抵消這種企盼，卻不能消磨全部感性。
李奧如此，安托瑞爾亦如是。
值得一提，這次出外採購，當幾人為那套巨型鋼甲價值咋舌時，竟然有人專門給他們送了次資金，打著「莫須由」商會的名號。要不就算有著安托瑞爾的友情贊助，他們畢竟不可能把錢都砸在一個人的裝備上，還未必能順利買到那件鎧甲。
這事兒一說，凌歧就猜到是黑暗兄弟會的手筆，當下默認，也不多提，殺手們總是富裕的。比如安托瑞爾離開的時候，假裝不經意的拋給他一個皮袋，他以為只是金銀貨幣什麼的，打開一看居然是滿滿一包紫色的寶石。
這些寶石都只是尋常的奢侈品，但顆顆有魚眼大小，一小袋的價值怕就要近千金，抵得過比較垃圾的初級魔法物品了！
由此可見女孩隱性的豪爽和富裕，更能從側面看出她背後勢力的強大！
他們從不缺錢！
「我們不差錢，更不差死士，但缺少能辦事的人才。」
這是一處幾乎完全黑暗的場景，半點光源都沒有。
左手位置，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忽然從黑暗中傳出。
「哼！兄弟會從來不缺人才！」
前一道聲音剛落，立刻就有人出聲反駁，這次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甚至在稍遠處隱隱傳來迴音。
原來這並不是一個無限廣闊的黑域，而是一處無光的密閉空間，雖然空間範圍看起來頗廣，但有迴音，就說明是有界的。
「嘿嘿~人才？是殺才吧！可惜，他們的確個個能打，也不惜性命，但很多事情並不是光靠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
又一道聲音出現了，陰沉沉帶著女性的尖銳。
「哼！」
先前大聲反駁的男人無言以對。
他們好像並不善於爭論，幾句話后，就是和先前一般的死寂，良久——
「我認為，可以將他吸收，林奇·尼瑞瓦·賽爾因都。」
「作為半神血脈的後裔，雖然他身上的神性已經微薄到了幾無可查的程度，但是他的貪婪、他的瘋狂、他的冷酷、他的狡詐，都可以為我所用。」
「而且從資料顯示，他前後判若兩人的表現，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身上蘊藏著命運的契機，已經出現了！」
空洞的聲音幽幽傳開，偏於中性，聽不出男女。
聲音的主人似乎習慣了發號施令，語氣中總帶著淡淡的篤定，有股不容反駁、居高臨下的味道。
這一次，直到比先前更長時間的沉默過後，才有人應道：
「那麼，您認為，他也是命運之子嘍？」
年輕的女聲響起，很快她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您是聆聽者，我沒有質疑您、質疑偉大夜母的意思。」
「但是，從以往命運之子的表現來看，這次的——『命運之子』未免太弱了一些。」
這不是質疑，而是懷疑，對凌歧本人**裸的懷疑。
大概十幾個呼吸后，中性的聲音沒有再響起，倒是那道粗魯的、中氣十足的男聲，代為回應，打破了沉寂。
「命運不是你我能夠窺伺，弱一些沒什麼不好。」
「難道，你們都忘了尼瑞瓦因？」
尼瑞瓦因，這個詞語像是有著某種魔力，只是提到，就讓人覺得冥冥中似有什麼正在注視著自己。
可惜這股力量太薄弱，遠不足窺遍大千。
「唉~尼瑞瓦、尼瑞瓦因，呵呵。」
中性聲音若有感觸，嘆了一句，末了笑笑，有些自嘲。
「區區一個精靈半神，靠著取巧的手段踏入神域，竟然留下了那麼多的後路，他足以自傲。」
女聲感嘆起來，像是在迎合所謂聆聽者的回憶，好讓方才自己的反對不那麼醒目。
雖然這些人看似在平等對話，被冠名聆聽者的那一位，隱隱卻要壓過其他人一頭。
「逝去的，便不再是永恆，半神也好，真神也罷，尼瑞瓦終究是過去，作為他的轉世，尼瑞瓦因也依是凡人，強大、足矣屠神的凡人。」
新的聲音加入討論，當他提到屠神的時候，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凡人就是凡人，是凡人，我們就無需顧忌。我唯一擔心的，作為尼瑞瓦的血脈後裔，當這一位遇上了尼瑞瓦因，結果又會如何？畢竟，在凡人尼瑞瓦因的後面，可是——」
「不要說出那個名字！」
中性的聲音立即開口呵斥，說話那人這才醒悟，立即閉口不言。
這次，足足過了一頓飯的功夫，中性聲音才接著道：
「我決定了，讓路西恩去接觸他，引領他成為夜之母的使者。」
他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立刻響起來，聽方向，卻是和他所在的位置一致。
「等等，尊敬的聆聽者大人，先前不是決定了，由安托瑞爾去做他的引導者嗎！」
聲音又急又快，對這位聆聽者，她的語氣中多了些發自內心的敬重，卻少了幾分疏遠和忌憚。
「咳~既然大體方向已經決定，那麼接下來就是總部私下的事情，我等先行告退。」
類似的告退聲一一傳來，卻並沒有傳出退場的動靜。
又是許久，直到確認所有外省分會實際領導人全都斷開了魔法投影，中性聲音才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唉~安托瑞爾，她是一個好女孩。」
「不過，她的地位始終低了一些。而且，總部直轄的夏丁赫爾分會，最近有些不穩當啊~」
上位者的無奈，只會在最心腹的人面前流露出來！
「怎麼可能！！！」
一聲驚呼，為這次看不見的會議落下帷幕。
隱在暗中的黑手悄然退去，陽光下的棋局，才剛剛開始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