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端倪
很快，張芸換好了衣服，眾人一起來到餐廳，佔了最大的那張桌子，也就是吧台。
七個人坐成一排，在據說經常會貶值的nrc發行紙鈔的力量下，面前都被擺上了一盤不那麼噁心的食物。
凌歧眼前這份，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加強版煎牛排，有寸厚，比盤子略微小一點，大概足有兩磅重。
這塊肉呈灰褐色，烤的有點焦了，肉質紋理較粗，應該屬於某種大型哺乳類生物，聞起來還挺香，上面撒了一些像是花椒的調料，底下墊著包菜葉子。
凌歧用刀切了一小塊，放到嘴裡嚼了一下，發現除了有點老，味道還很不錯，可以接受，頓時便大口開吃。
其他幾人見到老大動餐，這才猶猶豫豫的開始對著眼前不明生物的烤肉發起攻勢，他們也是被擺在其他人桌上的那些食物噁心到了。
大便一樣的白色、褐色流質，剝了殼被烤的半生不熟的大號蒼蠅，一堆堆爛趴趴果凍似的不明物體，還散發著一陣陣不靠譜的味道。
天啊，這真是一個可怕的世界。
好在眾人的食物顯然和周圍那些傢伙的不是一個檔次，價格高了十倍不止，味道也經過了精心烹制。
除了兩個女生吃相比較斯文，其他幾個男人包括李奧，在淺嘗了幾口后，都開始大嚼大咽，弄的周圍其他食客都不禁吞起唾沫，看著眼前平日里吃慣的食物瞬間就沒了胃口。
倒不是眾人不曉得節制，實在是降臨到這裡后，所有人的飢餓度都有點偏高，看來主宰是有意讓他們提前適應這裡的生活質量。
第一個吃完的凌歧又向楚蒂要了杯雞尾酒，一邊喝著一邊和她攀談起來，這才知道他們先前吃的果真是牛肉，不過並不是幾百年前人們最愛吃的小牛肉，而是經過變異的雙頭牛。
這種性情溫和、能夠被馴服飼養的變異生物，其肉質罕見的沒有因為異變而攜帶輻射源，這一點和廢土上的大多數變異生物都不同。
在所有變異生物中，本身不攜帶輻射源的少之又少，雖然正常接近不至於受到輻射傷害，可一旦食用或與之近身作戰被其抓傷，就很可能遭到輻射了。
其實生活在這樣的土地上，遭到輻射簡直是家常便飯，水源、植物、畜牧、輻射幾乎無處不在。清泉鎮之所以用清泉命名，就是因為這裡的地下水居然是罕見沒有受到輻射污染的！
在廢土上許多其他地方，像這種水源都是按瓶賣的，不是人人都喝得起。
常年喝被輻射污染過的髒水，這種情況在廢土上並不少見，也沒見誰喝誰死。只要輻射積累程度不高，通常就算對身體有害，也不會立刻導致身體病變。
人體本身就對輻射有一定程度的抗性，哪怕不慎遭到輻射，程度不嚴重的話，生理機能也會進行自動調節，將污染源有效排出體外。
至於抗性和耐受力的強弱，則和自身基本素質有關。
比如一個比較強壯的人就更不容易害輻射病，平時受到輻射也比較容易被身體消化。
可惜，廢土上大多數人的身體素質都不好，這甚至導致了遺傳基因的蛻化，會將這一劣勢一代代傳下去。
現在廢土上人類的平均身體素質，還達不到兩百年前和平時代的七成，也就是說那些廢土遊民的基礎身體素質，尤其體質一項，幾乎都在7點以下！
倒是那些從地下避難所出來的人，據說體質似乎都挺不錯。
凌歧對輻射什麼不是太過在意，以他接近常人兩倍的體質，只要不作死的去接近一些被嚴重污染過的輻射源，一般輻射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他。簡而言之，他的天生輻防就很高。
至於那些隊友，身體素質也普遍要比廢土上的遊民好不少，而且凌歧先前還在切特的雜貨店裡為他們購買了一批抗輻劑和輻特寧。那些都是普通藥物，要不是有說明書，凌歧也不清楚用處。
作為化學藥劑，這種東西用多了當然沒有好處，只會讓自身輻抗和輻防同步下降，但給隊友們臨時用用，總比患上輻射症死掉來的強。
見一眾人除了兩位女士先後都吃完盤中餐，開始像在正常世界泡吧一樣點起了飲料，凌歧又趁著楚蒂忙碌，問起了關於她和炸彈幫以及林戈的事情。
先前因為凌歧一直在和楚蒂聊著瑣事，雖然也有問到一些關於班尼的情報，但這些對尋寶者來說都沒什麼吸引力，所以周圍食客對他們的關注也少了許多。
楚蒂背對著幾人調酒的身影微微一愣，也沒問凌歧怎麼知道這事兒，貌似隨意的說道：
「也沒什麼，只不過是喬·科布那個混蛋的又一場陰謀罷了。林戈只是一個路過的商人，隸屬於赤紅商隊，可惜他遇到了炸彈幫，東西都被搶走了。他運氣好，開始時關注他的人不多，僥倖被他殺出重圍，逃到了這裡。」
「名義上，喬·科布是代表炸彈幫來追殺他的。實際誰不知道，那個混蛋早就想控制清泉鎮，這回不過是又被他找到了一個借口罷了。」
楚蒂語氣很冷漠，言語中卻透漏著一絲疲憊和無奈。她看似說的輕鬆，凌歧卻能聽出來，對炸彈幫此番洶洶來勢，她連半點能夠成功抵抗的信心都沒有。
「那你們為什麼不把林戈交出去。」
凌歧還沒說話，坐在他左手邊的程紹已經搶著問道。表面上看起來，他彷彿將尋寶者的明哲保身展現的淋漓盡致，其實，凌歧卻能感覺，他完全是在試探楚蒂，或者說試探自己！
果然，隨著楚蒂的回答，他那張平靜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且很快就被他收起。
「交出去？！怎麼可能，哼，這裡是清泉鎮，是自由的土地，不是炸彈幫的地盤！任何人來到清泉鎮，就會受到清泉鎮的保護。何況林戈也是受害者，炸彈幫究竟是什麼樣的貨色，這附近誰不清楚？！」
楚蒂的語氣很激動，轉過身來將酒杯重重的放到程紹面前，晶瑩的液體飛濺出少許，不小的動靜引來了幾道目光，但當那些人聽到事情和炸彈幫有關，立刻扭過頭去，只當沒聽見。
很明顯，炸彈幫在這附近的威懾力，可比死爪騎士強多了。
程紹連忙站起來向楚蒂道歉，直道自己不懂規矩，眼睛里的笑意卻有些藏不住了。
凌歧訝然，不料這新人還真有點意思，便順著他的意，站起來圓場，湊到楚蒂面前，低聲問：
「那為什麼不直接把喬·科布直接殺了呢！」
聽到這廝隨口就要殺人，楚蒂表現的很平靜，倒是身邊那幾個新人，尤其兩名女性，微微一愣。
程紹臉上一喜，楚蒂的話讓他的喜色徹底消失。
「殺了他？」
這個女人臉上露出少許意動，但很快就消失了。
「不行，如果那樣做的話，那我和他們還有什麼區別！」
程紹坐了下來，握著酒杯的右手有些用力。
凌歧心平氣和，反而聽出了楚蒂話里的言不由衷。
這裡是廢土世界，不是一群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老外臆想出來的廢土，而是真正的荒蕪大地。狗屁的道義，都被人打上門來還要講什麼規矩，真當廢土上會有蜘蛛俠那樣天真的傻帽？
別說炸彈幫那副噁心的嘴臉，純粹就是一群無惡不做的**土匪，單純他們想要染指清泉鎮這一點，楚蒂大概就不會介意扔一顆核彈到他們的老巢去，如果她有這能力的話。
清泉鎮的居民之所以還能勉強生存下去，就是因為這裡是一個獨立的小鎮，無人管理，因此不用交稅收、或是被人徵收保護費。
否則別說是炸彈幫來接手，恐怕就是nrc這個名聲還算不錯的組織，也要把這地方搞的民不聊生。
無關政治，純粹是局勢導致。要接手，就要派人管理，又得駐紮武裝部隊，這些開支不都得出在鎮民身上？可本就過的磕磕巴巴的鎮民，哪有閑錢養軍隊？
現在呢，抵禦周邊惡勢力和變異生物，基本都靠自衛以及路過的尋寶者們順手相助，雖然不安生，總歸還能勉強活下去。
不得不說，一個地方只要形成了固有規則和效應，那麼必然有其出現的理由。一味的拿舊有制度去套用，那不叫管理，叫全無道理。直如那些嚷嚷著何不食肉糜的**者一樣，未必心存歹意，只是無知罷了。
遑論炸彈幫這種即無知又心黑的組織呢？
楚蒂不願率先下手，一來大概是還有著什麼底牌，自保有餘、進取不足；二來估計也不想過分得罪炸彈幫、好為日後留條退路；三來林戈畢竟只是一個外人，能做到不把他交出去已經是極限，還要幫他解決麻煩，她可沒那麼閑；最後，才是顧忌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秩序被破壞掉！
其實，從根本來說，她還是在猶豫！就像大多數的清泉鎮居民一樣，厭惡炸彈幫，又不敢過分得罪他們。比如這次的事情，肯定是喬·科布事先就找過她，警告過一番的。就像那個男人找關係拉攏凌歧一樣，他其實是一個很有腦子的人。
假如喬·科布只是想搜出林戈，而無意染指清泉鎮，恐怕兩者之間就沒那麼大的衝突了！
林戈事件不是關鍵，他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純粹就一引子。
程紹沒有看透，所以他沒懂楚蒂的意思，凌歧懂了，所以他笑了笑便坐下，他知道事情肯定還有變化！
果然，大概十幾分鐘后，就在新人們有些呆不住，想干點更有「意義」的事情時，旅店的門又一次被人推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一身紅色皮甲的年輕女性，年紀大概在二十歲左右，身材高挑，曲線健美。
她的膚色有些輕微的晒黑，整個人看起來和周圍破敗的環境都格格不入，少有的充滿朝氣和陽光。
她肯定經常沐浴，身上裝備也常擦洗，所以哪怕染了風塵，也讓人覺得很乾凈，看起來很愜意。
「嗨！珊妮！又出去打獵了？」
楚蒂熱情的迎了上去，這可不像是面對凌歧時的七分客套，而是真的歡喜，就像是她的到來給了她力量，多了根主心骨一樣。
「咦~這個人是.……」
唐笑皺眉思索，程紹看著來人頗有些驚艷的愣住了，凌歧卻悄然將木精靈擋在身後，李奧也不經意的反手撫上了背後弓脊！
「有點意思。」
凌歧展顏一笑，面對這個世界第一個能讓他感到威脅的人，他還是比較有興趣的。
雖然以他的審美觀，這個女子稍微陽光了些，也過於燦爛，看起來太活躍，過於直爽，又不夠知性。
他依舊離開座位，徑自走了過去。
周圍那些原本在珊妮進來后就再次陷入沉默的酒客們，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你好，我叫林奇，你也是楚蒂的朋友吧，不知該怎麼稱呼？」
雖然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出於禮貌，凌歧還是這樣問了一句。
珊妮皺了皺眉，似乎很不喜歡凌歧的搭訕，也可能是單純的討厭他這個人。她就像是淤泥里的清蓮，而那個男人，恰恰相反，猶如陽光下的陰影！
楚蒂好像發現了朋友的不快，但礙於凌歧的身份，還是立刻打起了圓場。
珊妮無奈，只得伸出了手，和凌歧拍了下手掌，淡淡道：
「珊妮·斯邁爾威，也有人稱我為微笑的珊妮。」
斯邁尓威在本地英語中直譯微笑，凌歧沒有感到詫異。周圍其他一些聽到她自我介紹的人，卻不禁縮了縮脖子。
「微笑的珊妮？是微笑的死神吧！」
隨意自我介紹了一句，珊妮便不再搭理某個令她天生感到厭惡的男人。她雖然以獵殺蜥蜴和郊狼出名，也不介意自己的獵譜上多出一隻變異的死亡爪。
面對珊妮的冷落，楚蒂無奈的朝著凌歧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表示自己無能為力。她大概也以為凌歧是想和珊妮搭訕，然後發展出一些超友誼的短暫的關係吧。
連楚蒂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珊妮雖然長得並不漂亮，發育的也很一般，胸不夠大、臀不夠翹，又不愛打扮，可她就是比自己有吸引力，彷彿她已經成為這個廢土上唯一能讓人回憶起美好過去的事物，這甚至和年齡無關。
凌歧聳了聳肩，回到了原座。
面對唐笑大膽的調笑，他也僅僅置之一曬，沒有過多解釋自己的行為。
陳紹見狀，目光一閃，竟然提出想試著和珊妮接觸一下的意圖，立刻引來另外兩位男性隊友的奚落，直道連高富帥隊長都做不到的事情，他還是別上去獻醜、丟大家的臉了。
珊妮的陽光也許會讓廢土上的種種風情都黯然失色，但對他們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吸引力，最多就是看起來比楚蒂這種隨便的女人順眼一點罷了。
僅僅七人還包括了一名追隨者的隊伍，目前氛圍還算融洽，其實已經有了一點私下結成小團體的苗頭。
兩個女性明顯更親近，別人也不好多說什麼。胖子則堅定的跟隨著凌歧的腳步，甚至對木精靈都有些刻意討好，大概現在讓他成為李奧的跟班，他都不會有意見。而程紹和唐笑應該算是這次新人里素質最好的兩個了，他們大概沒能摩擦出惺惺相惜的火花，反而有些爭鋒相對的意味。
凌歧可以理解唐笑的表現欲，他應該明白自己沒什麼希望成為隊伍的最強者、實際掌權人，卻也立志成為軍師一類的角色，這種心態，大概和他的年齡和經歷有關吧。
年紀輕輕的名牌大學生，魄力和承擔未必有許多，想要表現自己的**肯定不小，腦子也很靈活，又能認清自己的優勢並加以定位。
倒是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程紹……
「好啊，你去試試好了，說不定還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情報呢。」
就在程紹被兩個隊友說的直蹙眉，想直接甩手走人的時候，凌歧淡淡的話語飄了過來。
「隊長——」
胖子和唐笑都顯得很詫異。
「沒關係，去試試吧~」
凌歧又重複了一遍，程紹這才閃動著眼神，告了聲罪，整理一下衣襟后，信步朝著那兩個正在咯咯嬌笑的女人走去。
他臨走時看也沒看另外兩名隊友，將桀驁和自負表現的非常充分。
「呸~什麼玩意兒，老子只是和他開個玩笑罷了。」
胖子李強很不忿自己被一個同樣的新人無視，倒是唐笑，再見到程紹那傢伙居然真和珊妮打成一片后，看向凌歧的目光不禁帶了幾分思索。
以他的視界，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凌歧都比某個新人要有魅力的多。氣質、風度、體型、外貌、身份，凌歧無不比某人勝出數籌。甚至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若他是個女人，也不會放棄一個明顯的高強帥，去喜歡什麼土鱉拽。這你妹又不是什麼董永傳，牛郎織女的神話傳說世界。
而且看凌歧理所當然的表情，彷彿真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毫不介意似的。
要麼他本身是個醜男，只是通過某種幻術欺騙隊友，但騙不了劇**物。要麼他就有著某些沒有公諸於眾的秘密，比如他在這個世界的其他身份，比如.……
總之，這位隊長，多半也不簡單吶——
唐笑心裡嘀咕著，他總覺得凌歧不是什麼好好先生，雖然他一直表現得很友善。
對小節不在乎、看起來溫文爾雅的，通常只有兩種人，而他們心中都有丘壑。
凌歧，又是哪一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