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三章 誰家佛
無形威壓散去，躺了一地的大妖修士，沒有一個立刻起身的。
這忽然被壓趴下，固然是丟臉極了。可要是先爬起來，又不立刻上去給那混蛋一巴掌，反而灰溜溜走了，豈不是更丟人？
那還不如一起躺著，有臉一起丟！
當然，這只是潛在的從眾心理，現實比那還要簡單一些。
凌歧的氣勢威壓，並不是那麼好受。
即使在不出手的情況下，他也能輕鬆碾死任何一個凡人！而為了徹底壓制唐長生，他方才的確已經用盡了全力！
若非主要針對的只是唐長生，其他人僅僅是受到余**及，躺著的妖魔修士，起碼還要死掉三分之一，昏迷一大半！
孫猴子朝著唐長生行了一禮，這才朝著凌歧追去，看來它已經有些清醒，沒有徹底昏頭。
這唐長生，終究還是天外之魔。
只是那玉碟的作用，竟然比凌歧想象的還要奇妙！它能讓外來者，徹底代替土著存在，從頭到尾改頭換面！
只可惜，也不知是玉碟殘缺，功效不全，還是兩個世界的規則，殊異頗多，以致完美有瑕！
唐長生取代的，並非原本的金蟬子，而是全新的金蟬子，他潛意識中的金蟬子，只是同時繼承了對方在這個世界的部分因果，才顯得神奇！
佛家千年大計，一代主角金蟬，豈會是六翅妖蟬！
他叫金蟬子，不表示他就是蛭蟟成精，此金蟬，非彼金「蟬」，更不是金禪！
人都喜歡道聽途到，斷文識意，以為蟬是禪，禪是蟬，金蟬子就是蟬精，有佛性。
卻不知蟬有靜氣，能一鳴驚人，叫聲悲戚，能動人，性高潔，有君子風，但和佛沒有半毛錢關係！
蟬是蟬，禪是禪，不能因為局部語言的諧音，就武斷的認為同意，那太扯談！
古往今來，從沒聽說詩人文豪以蟬寓禪的！只因其叫聲凄慘，可用來表現凄楚哀婉之情。因其生活習性，餐風飲露，用來表現高潔自喻，如此而已。
什麼蟬是知了，是大覺，根本就是胡扯，是鬼話。
什麼叫知了？知了就是蛭蟟！是蟲子！
古人稱蟬為「蜩」，也有發音響亮的意思，但和什麼「覺悟」、和佛教，肯定無關。
正統佛家經義，絕對沒有任何一部，任何一篇，任何一句，有類似說法！
倒是道教一些煉丹術中，有金蟬的術語。
世間萬物皆有佛性，這不錯，理論上，蟲子也能成佛，但這概率，太低太低。什麼眾生皆可成佛，只是佛家為了擴大影響力的一家之言！
古往今來，可有蟲豸成佛？三千佛陀，妖怪都沒幾個！幾乎清一色人類！
所以金蟬子肯定不是什麼金蛭蟟！蟲子沒有慧根，即使僥倖成精，也蠢笨異常，成不了佛！
佛的「空」，不是「真笨」，是聰明到極點的大覺悟。大智若愚，並不是真箇傻鳥，這有很大區別！
奈何，真正的金蟬子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唐長生，所以某種程度而言，將兩者並列也無不可。攸關大計，佛祖都不得不拿他頂崗，給了他一次真正取代金蟬子的機會！
唐長生這個外來者，看清了真相，表面接受，實際卻蓄力反抗！他不肯落入佛祖算計，寧願做出巨大的犧牲，提前取得屬於自身的果，不受佛祖封賞，自然也不受拘束，奈何還是不能做到盡善盡美！
否則，他絕對不會弄出這樣一副不倫不類的妖怪元神。
若是能有金蟬子原本的元神，徹底的金蟬歸殼，借體重生，如來面對這些，都說不出話來，只能捏鼻子認。
見到唐長生全新的元神后，凌歧終於鬆了口氣。
雖然唐長生的手段堪稱驚世駭俗，奈何他這一步妙棋，終究還是踏錯了半步！
若是面對一個真正的金蟬子、徹底「歸來」的金蟬子，就算明知是天外之魔，凌歧也不得不面對最壞的情況！那時要對付唐長生，恐怕真的舉世皆敵了！
所幸，這天外之魔，棋差半招！
猴子跟著凌歧離開了營地，凌歧是另有打算，猴子則顯然有話要問。
凌歧並未主動解釋，他知道猴子關心什麼。
可有些事情，真的很難解釋清楚。
比如，眼前的唐長生，真的就不是金蟬子？
終究，他繼承了對方的一部分因果，也算某種意義上的金蟬子延續，這延續比血脈父子的關係還要親近！
猴子離開前對他行禮，就因為看到了這層因果聯繫，所以無論唐長生是不是金蟬子，猴子都要認下那份人情，要有所表示，只是不會向對待真正的金蟬子那樣畢恭畢敬罷了！
若唐長生繼承了金蟬子的全部因果，那麼縱然他仍舊不是金蟬子，和前者迥異，除非佛祖直接將他叱為妖魔，否則他就是金蟬子。
當然，若是那樣，那麼他全新的元神，也肯定是金蟬子的模樣，從頭到尾都將變回金蟬子，本質真如合一。若是那樣，恐怕唐長生自己都不願意，因為犧牲實在太大，等於讓金蟬子反轉奪舍自己！
猴子想問的，自然不是唐長生的事。
「凌……老哥，你之前提到，金蟬子即是菩提子，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一直離開高老莊幾十里，猴子終於忍不住，率先發問。
凌歧沉默著，不多時，又行出數十里，方才回答：
「那只是民間玩意兒的一種說法，難登大雅之堂。」
凌歧這樣回答，就輕避重。
在民間，的確存在這樣一種說法，因為一些人喜好用菩提子做珠串，拿來把玩，業界，就有一種星月菩提，因其特質，被人稱為金蟬子。
當然，凌歧肯定不會由於這個，就拿來嘲諷唐長生。
凌歧有真實之眼，能看透一些真相。
所以當時用來打擊唐長生的，根本和任何旁的無關，純粹是直指本質的直覺，也就是靈機一動！
但是這種話，可以出之他口，入之人耳，但絕對不能去解釋。
說不得，說了都是錯，說了如來神掌立刻從天而降！
況且，他也的確不想讓猴子知道這些！
再多猜測，得不到驗證，都還是猜測！若是被證實了，就算只是口頭的證實，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更重要的是，凌歧也有懷疑，自己為何偏偏忽然就能「洞察」那些「真相」。
自己「看到」的「真相」，莫非就一定是真相？
會不會，那只是某個存在，比如如來，比如比如來更高等的……某個存在，想讓他看到的「真相」？
這真相，對他而言，可不算什麼好消息！
因為那意味著，這個世界的高層，其手段之多，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凌歧知道猴子有個師傅，自稱菩提，佛道都修，法力無邊，極得猴子敬重，是猴子唯一在意的人。
然而，這樣的高人，卻在很久很久以前，玩起失蹤！
這說明什麼？說明高人隱世？避禍？
恐怕未必！無非是到了該退場的時候，不得不隱去，必要時，換了馬甲再來一次！
菩提子究竟是不是金蟬子？這從無人懷疑，凌歧也沒懷疑過，猴子自己也沒那麼想過！
因為，兩者根本沒有任何聯繫！並且實力差距太大！
事實上，真是如此嗎？
菩提子法力無邊，佛道都修！
金蟬子卻同樣神通廣大，連地仙之祖鎮元大仙，都深為折服！
鎮元子是誰？是僅次於教主級別的地仙之祖！他去冒充菩提都綽綽有餘！所以，金蟬子根本不似傳聞中那麼無能，是只弱雞，絕對是個隱藏的實力者！
金蟬子和菩提活躍的時間，又都是在金蟬子被貶之前！
西遊之事，最重要的主角無疑是金蟬子！最重要的神秘人，卻是菩提老祖，他一手培養了西遊的二號人物，孫悟空！
金蟬子在百年前，因輕慢佛法，在聽講時分心，所以被貶下凡間！
但這只是一個借口，一個讓金蟬子入局的借口，並非貶謫。
恰好在那前後，菩提老祖連道場都放棄，雲遊四海，不知所蹤，自此之後更是再無人見過！
西遊之事，人人以為佛門是幕後操手，是為了取一份中土道家氣運！卻不知氣運之說，本有天定！該如何，就如何！不是想取就取，想奪就奪，拿個什麼靈寶鎮壓就成，實在天真！
天註定妖族衰弱，那妖族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有德，再有十件先天至寶，都要衰弱！
天註定佛門大興，那道家再怎麼爭取，再怎麼頑抗，也是逆天，註定得不償失！
逆天成功的，不是沒有，但古往今來，少之又少。
所以聰明的做法，無疑是順天而行，提前就化道為佛，反過來分享氣運，而非死磕！
所以，換個角度，西遊之事，也許並不是什麼佛道之爭，只是為了辦好一場雙方都樂見的盛會，捧起一個新時代的主角——金蟬子！
上古之時，西方教和道教有摩擦。
然而如今，西方教歸於極樂世界，佛教鼎盛，延續西方教教義。但是遍數佛門尊者，多少道門高人在充數？
那一尊尊佛陀菩薩，端是一個個華麗的馬甲！
如今的佛教大興，恐怕是上古兩教，都樂見其成的！
至於金蟬子，應運而生，顯然就是佛門新一代的代表，必然被推到台前，享受億萬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