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覆滅
神魔大陸的世界意志，感知著一個個消失的神祇，注意到物質界忽然開始撤退的埃爾法先遣軍，見到了一柄令他都心悸的魔劍、或者說是魔劍的投影！
祇似到這時才明白凌歧的意圖，恍然大悟，恍惚間看到了一柄漆黑的匕首！
「你！你竟然！！！」
天道化身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憤怒，這也是怒到極處，唯剩緘默！
如此大起大落，換個人來，也會受不了！
但天道意志並不是凡人，正常來說自然不會有人的情緒，何來大起大落？
即使有了情緒，作為一個概念集合體，也根本不該受到如此巨大的影響，這可是天意的優勢！
只是神魔大陸的天道，卻其實根本不是什麼意志聚合體，只是套著天道外衣的個體、個體意識！
以個體取代整體，其中隱患尚且不說，當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所會做出的種種反應，肯定也和真正的天道，截然不同！
凌歧見到天道化身的失態，卻是半點表示都沒有。
圖窮匕見？
天道化身所見，哪裡算得上什麼圖窮匕見！
可既然魔劍投影已經出現在神魔大陸的物質界，埃爾法人又紛紛像是約定好的一樣開始撤退，這就算不是最終的落幕，也是當前一幕的結尾，是一種明確的訊號，完全表明了凌歧的立場和態度！
天道化身只是不能理解，為何凌歧會和埃爾法人走到一起！
這怪不得天道化身失算，實在是雙方層次不同，考慮問題的方式也不同！
對於神魔大陸而言，埃爾法人是入侵者，是生死存亡的大敵。而對於凌歧來說，無論是之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埃爾法人對於他，都只是一個競爭對手！並且，隨著實力提高，這個競爭對手給自己帶來的壓力，也已經大幅下降！
神魔大陸的天意，在這個位面高高在上，但是眼光根本沒有跳出去，著眼更大的世界！
祇不明白凌歧擁有匪夷所思的力量代表了什麼，那不只是一個高於金仙的層次，更是從一個台階上到另一個台階的轉折點！
即使沒有埃爾法人皇的「英明神武」、對於突破極限抱有極大的渴望，凌歧也一樣有辦法和對方達成另一種形式的合作、交易。只要讓對方投鼠忌器，就能通過戰爭以外的手段，獲得自己所需！
凌歧手中掌握的某些籌碼，終究對埃爾法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而他永遠不會將誘餌拋盡！
祇也根本不明白，凌歧究竟有多少張底牌！
僅僅是暴露出來的一部分，就足夠讓埃爾法人慎重對待，足夠代替先遣軍將神魔大陸掃平！
神魔大陸的天意所擁有的，和凌歧所掌控的，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如果不是有著地利，它連被利用的資格都沒有！
在天道化身眼中，凌歧雖然強大，但也沒有強大到能和埃爾法人分庭抗禮的程度。就算能消滅埃爾法先遣軍，也應付不了接下來的反噬，所以必須需要和祇進行合作，共同分擔壓力。
然而祇失算了，因為對於凌歧而言，其根本所在的新世界，一直都隱藏的很好。
不論局面發展到什麼階段，只要及時抽身而退，埃爾法人就算想找他麻煩，也無從下口！
縱然真的發生意外，新世界暴露，某日埃爾法大軍壓境，憑埃爾法人的力量，像這般遠征，凌歧也能藉助天書和地利，讓對方撞個頭破血流！
同樣已經走上了星空征服之路的新世界，就算綜合實力不如埃爾法一族，但也絕對不是龍和蛇的差距，最多也就是蛟龍之別，這點又豈是神魔大陸能比！
在這種情況下，聯合神魔大陸的世界意志，坑掉埃爾法人的先遣軍又有什麼意思？激化矛盾？提前讓對方大軍壓境進行決戰？
如此，還不如掉過頭來，將原本的蛋糕一口吞掉，更能讓埃爾法人眼中自身所擁有的「底牌」，更具分量一些！
同時，這也是對截天劍的一個測試！
截天劍潛能不小，但是如果不表現一二，怎麼讓埃爾法人更重視，繼而忽略他隱藏的其它東西！特別是已經露出些許馬腳的新世界！
新世界的軍團，並非沒有和埃爾法人正面較量過！只是埃爾法那尊人皇，尚無法肯定那支神出鬼沒的星際部隊，和凌歧是否同夥，更無法肯定它來自何處，是否那截天劍中更高層的世界！
截天劍已經打開的幾重世界，每一重都不盡相同。其中有魔幻世界、有仙俠世界、有科技位面。層層不同的世界，井然有序的並列在一起，共居一劍之中。若是剝開外殼，凝成塔狀，當真是小千世界，蔚為壯觀！
神魔大陸從頭到尾，也只是在夾縫中求存，這一點和生化世界、驚魂世界一樣，它們並沒有執棋的資格，只是棋盤上的棋子，早晚會被吞掉！
凌歧背信棄義，除了看起來難看一些，絕對是一舉數得，何樂不為！
一舉數得的凌歧，抬手就將絕望的天道意志封印！
在神魔大陸的神界，要徹底封印天道意志，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對方並非完整的天道意志，只是挾天子令諸侯的梟臣，沒有完美的至尊權柄。就算對方已經窮途末路，連那點不完美的權柄都剩不下多少！但它本質擺在那裡，想要在神魔大陸讓天道意志、或者說天道意志的化身「緘默」，也非聖人不可。然而若只是痛打落水狗，不求長遠，只看眼前，以凌歧的本事，倒也盡能做上一做，將它壓上一壓。
天道意志化身一時被困，對於整個世界而言，就是天意遭到了蒙蔽！
凌歧本體靠著化身之能，在物質界布下的諸多手段，伴隨著截天劍的投影開始肆無忌憚的吞噬神魔大陸物質界的本源，也一一被引動！
一片片陸地開始崩塌，那原本一起崩塌必然形成的毀滅衝擊，當它一點點發生，循序漸進，立刻變得不同，成了凡人眼中的末日，饕餮口中的美味！
讓物質界的本源一點點潰散，這完全不會給截天劍帶來任何麻煩，只會助長它的氣焰，加速它的吞噬進程！
凌歧用心歹毒，不知多久以前就設想過這種情況。雖然在當時的計劃中，根本沒有考慮過什麼截天劍，是通過不同的手段，來達成類似的目的。但結果恐怕區別不大，神魔大陸又哪裡防範的住！
當然，假如不是偶然獲得了截天之劍，假如不是埃爾法人皇竟然有著如此氣魄，特意讓皇女伊莎貝拉找上了自己，假如這一切前提都不成立——或許神魔大陸的天意，還不會那麼悲催，還能多逍遙那麼一段時間，最終結果也會比現在好上那麼一點點……
奈何這世上沒有假如，神魔大陸的天道，也不會感謝凌歧滿滿惡意下的一丁點「仁慈」！
很快，當截天劍徹底吞噬了整個物質界，劍中的第七重世界轟然形成，大量生命如同雨後春筍般的冒出頭，經歷著一場場生死輪迴，千萬年的進化被濃縮成一瞬！
變得更強的截天劍，已經開始將劍鋒指向了神界，撕裂著一片片神域的大地，肆意吞噬，兼收並蓄！
這截劍投影強悍的離譜，看起來完全就是真正的魔劍本體。
失去天意主導，位面本能的抵抗又如何能夠有效成形，當真成了餐刀下的魚肉！
就在這關頭，神魔大陸的天道脫困而出，帶著對凌歧無以復加的仇恨，天道意志主動崩滅了半個天界，將凌歧的本體乃至截天劍的投影全都困在混亂的時空湮滅狂潮之中！
帶著殘存的半片神界，加上為數不多的神靈，苟延慘狀的天意怨恨滔天，原本正常的世界意志，竟然也出現了黑化的跡象！
這不是個人的黑化，而是天意的黑化，原本應當是從無中生有，誕生另一個暗面天道，取代舊有的天意，但現在它直接就發生了，在天意內部孕生！
凌歧沒有察覺這細微的變化，即使察覺到了也不會在意，因為無論它曾經接受過多麼不可思議的傳承，它都不可能再有明天！
凌歧做事，向來追求穩妥，特別是在這種算計別人的時候，後手往往環環相扣，說是十面埋伏都不為過！
埃爾法人將這塊蛋糕讓給了他，他當然會把它一口吞掉，根本不會出現那種胃口不好的情況！
無垠的虛空中，一隻巨大的怪獸，忽然遁空而來，撲向了那半片流光的世界！
母巢！母巢！
它是戰爭機器，也是位面公敵，更是神魔大陸天意的災難！
為了吞下這塊很可能從嘴邊溜走的肥肉，凌歧完全不介意暴露一些東西，比如——母巢！
光憑一柄魔劍，光憑那深淺難測的劍中世界，凌歧在埃爾法人面前的底氣，終究還是有些不足！若是再加上一座母巢，那就差不多了！
母巢迎頭撞向了半片流光的世界，還未開始接觸，就有大量怪物離巢而出，蜂擁向了那基本已經失去抵抗力的殘破世界！
一個世界被摧殘到這種程度，理論上也不會再具備太大的價值！但是神魔大陸與眾不同，其天意不知如何做想，竟然將七成本源留在了和物質界半脫離的神域！
那半片神域，根本就擁有著這座快要晉陞6級的大陸位面，近乎三分之一的本源！
本源當然是越豐厚也好，可並不是藏得越深越好！它就像是資金，儲備當然重要，流動同樣重要！
倘若神魔大陸的天意讓物質界分配得到七成或者更多的本源，那麼也許現在就是另外一種局面！
物質界才是一個位面的基礎，特別是在其他世界和物質界結構並不一體相承的情況下！雖然神魔大陸的構思，讓神域更容易脫離物質界，更容易在危機到來時保留火種，但也導致它無法徹底發揮出位面的底蘊和優勢，更容易成為無根浮萍！
當然，若是對物質界投入過多，導致土著的平均實力大增，仙魔級土著層出不窮，這對天意同樣也是一種壓力。
倘若人力太強，天意的作用就會被淡化。這或許也是神魔大陸的天意，不肯大力發展物質界的重要原因！
天意和人意，都是位面的重要組成部分，卻有著天然的矛盾，難以兩全。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一旦位面戰爭失敗，失去了物質界的基礎，那麼人意當然成了夢幻泡影，而天意就算能保全自身，也頂不上多大的用處，整個位面和不設防沒多少區別。
物質界，是萬界的基礎，除非諸天萬界和物質界本就一體相承，隨時可以撕裂屏障，架設橋樑，讓天人無有間隔，那又是另一種情況！
止於神魔大陸，失去了物質界的基礎，天意固然還有一定的威脅，也是大幅降低！
天意的可怕之處在於，它能有限影響人意，並且能做出種種舉動，比如崩滅世界一角，比如代天行罰，降下天雷，來抹殺對象。
如神魔大陸的天意，更是大肆攬權，掌控諸多領域的規則，本身就是至高神！
由於權柄過於龐雜，天意化身和神靈又終究不同，這個至高神其實很有水分！
但祇利用化身之力，在全盛時期，即使不靠權柄，本質怕也接近金仙，比土著中的任何一系主神都更厲害！
只無論是天意化身的無敵實力，還是代天刑罰的職能，都有前提，最大的前提便是世界完整，而且和神靈一樣，天道化身的行為，不能對世界本身造成巨大的破壞！
破壞是相對的，如果世界無窮大，那就算打穿幾座大陸也沒事。如果世界只剩一座大陸，還想打穿它，那就是滅世！
神魔大陸的天道意志，能夠直接崩滅半片神界，這已經出乎凌歧的預料，顯示出其對世界超凡的掌控力！但也就這樣，能夠凌歧造成一定的麻煩，給自己換來蹦躂一下的機會，接著就沒有然後了！
倘若它還能繼續將剩下的神界一起崩滅，把母巢也坑掉，那才是真本事，連凌歧都要佩服它，望洋興嘆！
只可惜，神魔大陸的天道果然已經被逼到了極限，再沒有餘力作怪！
幾次天道雷罰轟鳴，大片怪物化作飛灰，剩下的怪物蜂擁進入了那尚未徹底轉化成實質位面的半片神域，開始和僅剩的幾尊神靈交戰！
神靈的力量，在神界具有絕對的領域優勢，特別是神魔大陸的神靈，只要身在神界，幾乎能碾壓任何同級別的對手！
可是母巢這尊位面公敵，也不是易與之輩，祇天然就有著入侵異世界的本事。從遠古傳承至今，無數代的母巢，無數次的戰爭經驗，也讓每一個成熟體的母巢，都能輕易成為真正的位面侵略大師！
此時，它只以螻蟻炮灰送死，根本不派遣任何高級單位，就是一種相當明智的策略！
凡人帥軍打仗，都明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如今神魔大陸就是強弩之末，就算還有些剩兵餘勇，也是病虎，只剩三板斧。
只要將神魔大陸最後的底氣消耗掉，它就完全是一塊美味的蛋糕，一隻待宰羔羊！
如此一來，母巢損失的只是大量炮灰，得到的卻是無窮回報！
炮灰死傷太多，浪費的能量未必比些許精英單位的傷亡更少！然而炮灰之所以為炮灰，就是因為其能夠量產、適於量產的特徵！
母巢想要生產強大的boos級單位，必然要消耗不少本源！
可若是補充炮灰，那麼任何能量都能拿來湊數。
光是混在嘍啰中的特殊工兵，趁著混亂一擁而上，從殘破的神域採集到的能量塊，回饋母巢之後，就足夠彌補損失，完成以戰養戰的良性循環！
而神界固守的神靈，卻不會因為殺戮太多怪物而升級，它們沒有經驗條，沒有瞬間滿血滿藍的福利，戰鬥只會讓它們變得越來越弱！
這倒不是它們消耗太大，神靈只要在神界，就幾乎無所謂消耗，何況它們還有神國，那是最堅實的後盾！想在神界耗死神靈，所付出的代價，將比準備執行這一計劃的埃爾法人，設想最糟糕的情況都更沉重！
只是隨著母巢的觸手伸到神界，隨著神域的面積開始縮水，隨著一次次戰鬥導致一片片地陸的崩塌，無論是天意還是神靈，確實會隨著位面的虛弱，陷入不可避免的衰弱，同時也將受到更多的限制！
世界越弱，神靈越弱！世界越弱，神靈越不能肆無忌憚在本土使用自身的力量，因為這會加速世界的毀滅！
這是一種外人很難想象的邏輯概念，許多人都以為窮途末路的天道、神靈最難對付，其實恰恰相反，和一切力量歸於自身的個體不同，無論是天道、還是神靈，其力量都來源於位面，因此越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往往越沒有翻盤的希望！
沒路的天道化身，既沒有慷慨悲歌，也沒有絕地爆發，有的只是面對著壓抑的現實，面對著巨大的母巢和無窮無盡的怪物，在充斥的絕望中瀕臨覆滅！
位面即將覆滅，天意竟然無法孤注一擲！
位面對守護者的限制，在這時會比入侵者還大？
這不可想象，但這就是現實！
終究，無論是世界意志，還是掌控天地規則的神祇，都只是維持位面正常運轉的管理員，是世界的代言人，不是世界的主宰！
很可惜，很多人忘了這一點，包括神魔大陸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