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薪柴
大英帝國，瑪麗希爾城。
這座城市雖然不是帝國當前版圖上最大的幾座城市之一，但也算出名。
因為瑪麗希爾城盛產煙火，每年都會傾銷到世界各地，其煙花頗受家庭富裕的年輕男女追捧，是有名的煙火爛漫之都。旁人當然不會知道，就連瑪麗希爾城的本地人，其實都很少能見到煙火盛會，卻不妨礙他們去進行聯翩的浮想，然後滿心崇敬。
當然，特殊的產物只是讓瑪麗希爾城出名的原因之一，瑪麗希爾城剩下的威名，完全建立在與浪漫毫不相干的鐵血之上！瑪麗希爾城的「澤塔火槍隊」舉國有名，曾經以200火槍手硬是抵禦住了500精銳騎兵的衝鋒！而城主丹雅·瑪麗希爾，則是上層貴族中的代表人物，是唯一敢拒絕皇室賜婚的女伯爵，聽說曾親手閹掉了一位企圖侵犯她的親王！
這座城市，絕對是帝國北地的名城！
其手工業、重工業乃至商業，甚至其他周邊產業，也都相當發達，絕對在水準之上！
瑪麗希爾是非巨型城市中，唯一一座三大銀行都設有分部的大城。
其工商業之發達，綜合來看，在全國都能排上前十、甚至前五的位置，各種新興行業帶動提高的稅收，其比率在國內都能排上前三！
當然，各種新興行業百花爭艷的掩蓋之下，淤泥中零落了更多曾經盛極一時的群芳。
瑪麗希爾城裡，和一夜暴富的幸運兒一樣多的，是一夕之間破產的資本家，以及更多無所事事的失業者！
現今的帝國，明顯在走下坡路，這是大勢所趨，不是某一座城市的某些風向能夠。甚至即便是瑪麗希爾城，城裡最多的仍然是居住在平民區的平民，貧民窟里快要餓死的窮人，也遠遠多過豪奢的富戶！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才是帝國今日的現狀！
在大英帝國，成年平民的失業率遠高於就業率，幾乎每年都會大量平民淪為無居者，瑪麗希爾城中也一樣，在士紳們並未注意到的時候，貧民窟已經變得越來越擁擠！
至於那些即將淪為無居者、還沒來得及在垃圾場落戶的平民，也往往比真正的無居者還要敢於去冒險，一直都是城市治安最大的對手。
這些人往往可以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去做任何事情。甚至可以為了上位者一個口頭的承諾，或者別有用心之人一些空乏的號召，就付出自己的所有。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瑪麗希爾城的城主丹雅女士一直在為此感到頭疼，最近隨著一個名為「工農聯合會」的地下組織悄然風行，無疑變得更頭疼了！
市場區靠近繁榮大道的地方，有一座中等規模的倉庫，是專門用來存放各種雜物的，隸屬三家中型商行。
很少有人知道，這三家中型商行，都是三大銀行之一的花鷹銀行在本地的下屬機構，其內部五成以上的股份，都歸花鷹銀行所有！
比起這點商業機密，大概更少有人知道，恰是這不起眼的倉庫，正是如今鬧得滿城風雨的「工農聯合會」，最大的據點！
而大概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以號召平民和貧民「自強自愛」為口號的「工農聯合會」，其發起人根本不是某位優秀工人代表，而是萬惡的資本家——昆瑪！
昆瑪，本地花鷹銀行的總務助理，原本是輔助銀行行長管理銀行的二號實權人物，相當於總管。可是靠著特殊的背景，昆瑪的勢力一直比本地花鷹銀行的行長還要大。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昆瑪更是變本加厲，把銀行當成自己的私產，大肆打壓異己，整個銀行基本已經沒有那位行長什麼事了！
在凌歧的手腕下，他輕易便牟取了大權。這當然引起了不少反彈，某位行長大人甚至直接聯繫了總部，甚至向董事會都提出了申訴！可是伴隨著總部的回函，董事會的呵斥，這位小小的分行行長大人，終於面如土色的接受了某個事實，昆瑪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根本不是他能惹的！
於此同時，凌歧當然也收到了來自「上線」的警告，他卻完全沒當回事，照樣我行我素，在那一畝三分地上隻手遮天，大肆虧空公款，收買親信，威風一時無二！
凌歧是外來者，真正的上位者，這些金錢、權利對他沒有任何意義，但這不表示他不能結黨營私！
他這麼做，當然不是想發財，亦或面對窮途末路吼上一句「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他有自己的目的，他想利用一些「合理」的手段，來提高「凌歧」在主宰眼中的分量！這和偷摸潛回輪迴空間的宗旨似乎有悖，實則不然，因為只有在陽光下，才會出現深邃的陰影！
如凌歧」執行的這種有著「固定目標」的「開放式任務」，原先的「凌歧」，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去做，才能讓獎勵最大化。他甚至連怎麼去完成任務，都沒有頭緒。
凌歧卻很清楚，要讓任務完成後的評價更高，就必須在能完成任務的基礎上，盡量做得更多！
比如，順應天命，成為推動歷史車輪前進的關鍵人物！
比如，逆天而行，乾脆將這個世界原本的歷史破壞乾淨。乃至推翻現有秩序，重新在廢墟中建立起一個新的秩序！
無論是順天、逆天，只要做了，成功了，就能提高評價，而後者提高評價的幅度往往更大！
假如「昆瑪」能帶領平民和農民，提前推翻帝國的皇室，開創一個新的時代，那凌歧能獲得的獎勵點，恐怕會是天文數字！
當然，那很不現實，因為原本的凌歧能力有限，就算僥倖成功，需要的時間也是以年為單位計算！
一百天，最多只能為這大幕拉開序章的一角，其實什麼都做不成！
至於現在的凌歧，如果動用真正的手段，當然輕易就能做到，但這不符合他的利益。藉助陽光形成陰影，不是讓自己直接暴晒在陽光下！所以有些事情，起個頭就足夠了！
以花鷹銀行的名義，凌歧徵用了靠近榮耀大道的庫房。庫房的位置算不上多隱秘，但契合了未來的支點，它就是燈下的那片昏暗！
然後，凌歧只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讓更多人失業，僅僅稍微派人鼓動，就將不少破產的手工業者、失業工人聚集起來，利誘其加入「工農會」！
同時，凌歧又在幕後操縱，雇傭槍手，以自強不息為口號，暗中宣揚階級革命的那一套。
他還制定了所謂的發展計劃，第一步就是鼓動工人們靠著罷工等等手段，來威逼資本家進行妥協！而當工人們果然靠著這一招得到了實惠，一些失業者也借著東風，獲得了更多就業機會。那狂想的未來，立刻被更多人真心接受！
叛亂可以像火一樣燎原，燒光一切。也可以和水一樣潛移默化，滲入地基！
他這麼做，當然不是想讓某件未來必然發生的大事，提前在這個時代上演。
他只是為了提高任務完成後的評價，對於那些棋子的死活，所謂的大業，完全沒放在心上！
這些事情，都是「凌歧」能做到，卻肯定想不到，更不會、不敢去做的！
其實這提前上演的種種，必然以慘敗收尾！因為帝國雖然開始日落西山，但距離糜爛、距離病入膏肓，還差的老遠！
除非真有第三方肯下大力氣，去扶植那株惹眼的幼苗，不然什麼「工農聯合會」，最後的結果，就是被軍隊輕易剿滅，只會在歷史的進程中留下一頁血色的篇章，也許能為後人起到某種警示或引領作用。
帝國當前已經四面楚歌，這在許多人看來，已經是舉事的大好時機！甚至類似的事情，不光凌歧再做，也有一些人在別的城市在做！就連貴族階層，都早就有了違抗皇族的不和諧音符，瑪麗希爾家族就是其中代表！
只是就算強如瑪麗希爾家族，也不敢真的和帝國對抗，區區平民，能做什麼？
帝國的軍隊，對付外敵夠嗆，但是殺起平民，還不至於手軟！
奈何，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能看清這一點的，在這個年代，局限於某個階層，幾乎沒有！
不談未來，只看眼下，突然聯合起來的工農會，的確讓一些資本家有些措手不及，就連丹雅女士都感到意外，暗暗心驚，變得愁眉不展！
一股「工人運動」的大勢，開始在瑪麗希爾城掀起洶湧的暗潮！
始作俑者凌歧，早已經把自己摘乾淨，天天躲在家裡調教小女孩，完全不在乎事件的結果，包括可能會給自己帶來的種種麻煩！
他順手為之，並不是為了什麼完美的結果！
他做那麼多，就是要讓「凌歧」更受主宰重視，同時也能讓艾麗莎身上的「火種」，更早被點燃，燃燒的更加劇烈！
一個人的希望，一個人的未來，又如何比得上一個時代的希望，無數人的未來？
未來是薪柴，希望是火焰！
只有當那火焰熊熊，連未來都焚盡，於無中生有，強行扭轉，而不是僅僅燒掉部分不好的未來，引領個體走向所需要的、看似奇迹但仍然被註定的方向，它才能讓凌歧這個逆命者所覬覦！
山海界，張衍看著眼前破空而來的一封留書，眸子里閃過了無數片段，最後定格在一張男人的臉上。
「想讓我開創先河？改變整個山海界的未來？」
「呵，這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張衍毫不猶豫將「信」毀掉！
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是修士，是一心求道長生的修士，舍此之外，不容旁騖！
只是當張衍將這無形的留書徹底抹平了痕迹以後，一直表現的十分淡然、超然的張衍，忽然驚訝的前傾身子，盯著虛空中的某個位置！
虛空中，無限遙遠之外，一點火種姍姍而來！
同一時間，凌歧的道格化身，終於見到了埃爾法人皇，成功充當了一回信使。
為此，他將付出極大的代價，因為他這個信使很特殊，必須對人皇進行某種誤導。要做成這點、一旦做成這點，他的這具化身將再不能留在埃爾法主星，學習其先進的技術！
並且，恐怕他和埃爾法人稍微緩和下來的關係，也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激化！
「唔，這就是你所說的希望之火？」
高踞王座，俯視著凌歧的埃爾法人皇，手中托著那點火星，淡淡問著。
兩人現在所處的位置、時間，都不太明確！
因為這裡是埃爾法皇宮中最神秘的混亂之殿，周圍沒有牆壁、亦或任何多餘的東西。
除了地面，入眼所見，便是那居於混沌中央的人皇，以及莫測的混亂時空！
「不錯，這就是希望之火，希望之火的火種！」
「相信這份禮物，一定能讓陛下滿意！」
凌歧淡淡說著，臉上不露半點情緒。
「當然，為了讓陛下更好的了解這命運與希望之火，我這化身，恐怕是要貢獻出來了。」
「可惜，我對汝族的先進文化，卻還是一知半解。就我所了解的部分，我相信之前我所做的，已經足夠回報！」
「你知道，到了你我這種層次，公平交易的原則非常重要！」
「因此——」
凌歧意有所指，那位面目模糊不清的人皇，也未對他所言貢獻化身之類，予以反駁，只是微微沉吟著，很快就點了點頭。
「你是對的！」
話音剛落，一道流光便自上而下，貫穿了凌歧的化身。
凌歧也不阻擋，他相信這位皇者，或者說相信他在這位皇者眼中的價值。
上位者都喜歡權衡，也都善於權衡，相比之下，倒是他這個獨行者，要做的未免顯得一意孤行，只是為了那龐大的利益，也顧不得了。
果然，貫穿凌歧的流光，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反而為他灌輸了大量的知識，一些他瞬間就能理解，一些連他都覺得深奧！
直到一刻鐘后，估摸著凌歧大概已經能勉強理解那些知識的價值，埃爾法人皇才繼續道：
「那麼，尊敬的客人，希望我們還有下次見面的機會！」
人皇這樣說著，隱隱波動的精神，表明自己將要出手，掠奪這尊化身的一切，包括記憶。
這是應有之意，凌歧既然都挑明了，人皇本身也有這個意思，又何必矯情。若希望之火真和凌歧說的那麼神奇，這就是真正的隗寶。於情於理，人皇都不可能聽信凌歧的一面之詞！況且人皇剛才已經給出了一定的回報，這回報甚至太多，訊息中直接涉及到了埃爾法人的諸多機密研究，根本不可能讓凌歧全都帶走。
這種事情，雙方都有默契，付出和所得不該被貪婪左右。當凌歧提出公平交易的要求時，埃爾法人皇其實相當認可，才會將大量深奧的知識直接灌輸給凌歧。這種灌輸，非但本身涉及到大量隱秘，更會對人皇自身都造成一定傷害。只有將這具載體的化身徹底吞噬，人皇才能得回一切。至於凌歧，僅僅靠著一點化身湮滅后凝聚的靈光，就算不附帶任何具體信息，也不虧了！
這很公平，人皇如此認為！
要說意外，比如凌歧的化身溜走，或者重新和本體取得聯繫、機密泄露，人皇沒考慮過這些問題。他不是信任凌歧的人品，而是信任自己的手段，因為這裡不是普通的空間，而是被割裂的混亂之域，是混亂之地！
時空之地、輪迴之地、混亂之地、夢想之鄉.……
這個世界，有太多神奇的地方，其領域範圍內，完全能將進入其中的個體徹底孤立，而掌握這些地域核心的，就是主宰！
混亂之地早已破碎，然而在這塊碎片的世界里，人皇就是無所不能的主宰！
充塞於這座殿堂中的毀滅力量，開始朝著凌歧壓去，人皇還是很小心的，就算眼前的存在能量等級遠低於他，但那畢竟來自一位天尊級的強者，穩穩比他強出一頭，天知道有沒有秘法可以害他！
人皇是萬金之軀，就算一對一、面對面的交流，也要以策萬全。比如這混亂之殿，就很好很好！
然而，警惕和淡然兼有的人皇，很快憤怒的站了起來！
因為凌歧朝著他微微一笑，瞬間湮滅！
人皇，什麼都沒從他身上得到！
人皇不相信他有辦法能繞過混亂秩序，和外界的本體、分身取得聯繫！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若非如此，對方怎麼會有這種兩敗俱傷、損人不利己的舉動！
那尊人皇很快又坐下，面目依舊模糊不清，卻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隨即發出一聲冷笑！
人皇之尊，豈有如此容易上當。
新世界，萬神殿中，凌歧的本體憑空招來一道靈光，那是某個湮滅的化身，最後凝聚的結晶！
「可惜了！」
凌歧將這點靈光吞沒，發現裡面果然沒有多少有用的訊息，關於埃爾法人的高等技術之類，更是什麼都沒剩下，有用的東西百不存一！
凌歧也不扼腕嘆息，雖然有點小失望，也僅此而已。天上不會經常掉餡餅，有多少能力、就吃多大的蛋糕。
再說他也不相信那尊謹慎的人皇，沒有對那些訊息動手腳，更不相信即便他什麼都不做，乖乖讓對方吞噬，那尊本就攜帶著對於希望之火錯誤認知的化身，就能徹底取信於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