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輪迴之地
無窮高處的莫名意志給出了回應，凌歧默然不語，他感受到了一股接引的力量，但還是毫不猶豫選擇了拒絕！
他現在和本體之間的聯繫，雖然不同化身與本體之間那麼緊密，但也過於密切了一點，因此還不是回歸的時候。
這種聯繫必須等到被命運與希望之火焚燒一遍、化作虛無後，才是最好的回歸時機，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況且凌歧從心底里，就有一種對主宰的不信任。
對方主動要接引他，他立刻懷疑其中有陰謀。
既然都是前往輪迴空間，想來還是走自己的路比較安全！
在凌歧看來，輪迴空間的「主宰」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有意識的個體，另一部分是無意識的龐大規則體系。兩者結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主宰」！有意識的主宰，他避之唯恐不及。無意識的規則體系，卻能拿來利用。
拒絕了主宰的召喚，凌歧淡淡瞥了瞥自半空中落下、從懸浮空中變成平躺床上的女孩，剛好此時，艾麗莎也緩緩醒來。
「記住，艾麗莎，你不是阿蕾莎，不是白雪公主，也不是愛麗絲，更不是賣火柴的小女孩！」
「你就是你，你是我的女兒！」
「從今天開始，沒有人再可以嘲笑你的過去，也沒有人可以干涉你的未來！」
留下這樣幾句意味不明的話，凌歧目光中一縷如劍的寒芒，自艾麗莎的雙眼刺入，進入了她那縫縫補補的靈魂！
艾麗莎的靈魂轟然破碎，然後在另一股力量的幫助下，重新開始融合成形！
靈魂破碎，本該是極為痛苦的一件事情，足以讓意志最堅定的戰士精神崩潰。但是艾麗莎偏偏像是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表情平靜。偏偏她又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她還能清晰的察覺到自己的變化，甚至能發現更多！她的意識，彷彿瞬間來到了無窮高處，俯視著一切。她站在一條無盡的長河中，觀察著長河之外塵世間的喧囂。她看著無數人努力奮鬥，看著無數人謀算用計。她看到了偉大的人，看到了渺小的人，看到了台上的人，看到了幕後的人。其中甚至包括，表面看來主導一切的凌歧！
等到艾麗莎徹底回過神來，周圍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什麼「昆瑪」的身影。
「父親！」
艾麗莎眼角落下兩滴淚水。
「父親，我一定會去找到你的。雖然，我知道，你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你對我的善意，都抱有利用的目的。」
感受著身體中蘊藏著的那股力量，那股連靈魂中暗藏的縫隙都能洗滌、填補的力量，艾麗莎默默發誓！
她閉上雙眼，當再次睜開時，眸子里有無數星雲在旋轉，又有一幕幕光怪陸離的畫面閃過！
她雙手合攏，托在胸前，十指次第綻開，如同一朵盛放的白蓮。
嬌嫩的白蓮上，一團無形的火焰升騰起來！
那是凌歧已經從她身上全部取走的、甚至連根源都斷掉的命運之火！
然而，無形的命運之火，何來根源？
凌歧沒有看到這一幕，當然也就失去了明悟命運之火真諦的機會。
在艾麗莎的靈魂被他重塑，並且基本抹平其中全部傷痕后，他已經成功完成了任務，並且遵循「主宰」的提示，選擇回歸。
曾經無數次感受過的接引之力，那股有著明確指向性的力量，強行拖拽著凌歧前往某個方向！
輪迴者的回歸，看起來就像是仙人的飛升，實際上卻更類似埃爾法人的定向傳送技術。
那是以獨特的時空規則，構建起並不屬於正常時空範疇內的通道，讓個體進行位置的轉移，對使用者幾乎沒有任何多餘要求，更安全、更穩定、更快捷！
修仙者飛升，亦是前人的指引，更是一種時空的強行破碎穿梭，那仍然需要自身有足夠的身體強度，否則根本承受不住時空亂流的衝擊！
凌歧今非昔比，即使位於特殊的通道中，也能保證全程清醒，觀摩學習！
再次感受主宰的手筆，這給本體都帶去了不少體悟！相似的手段，畢竟還是不同的。埃爾法人的定位傳送技術，和主宰的召喚，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只可惜最堅固穩定的聯繫紐帶，已經隨著命運之火的轉移同時被燒盡。所以凌歧並不能直觀的用這具身體，就得到基於本體視角的感悟，多少還是有點美中不足。
傳送過程很快，幾乎一個眨眼的功夫，凌歧已經出現在了輪迴空間！
讓人費解的是，凌歧並未出現在輪迴廣場上，他此刻所在的位置，更像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不，與其說是無垠的虛空，不如看成一個絕對黑暗的狹窄小屋！
凌歧能感覺，周圍空間並不是無限發散的，它十分有限！
「這，不合規矩！」
凌歧冷冷看著眼前的黑暗，精神意念往四面八方開始傳遞、探索！
龐大的黑暗，明明能感覺出是有限的，也許就在腳下的三尺之地，偏偏以他的手段，都無法探視到黑暗之外，顯得其出人意料的廣闊！
這種矛盾，恰是驚人手段的體現！
凌歧有些緊張，不是為現實和預估狀況有出入而緊張，是因為堅固的後盾轟然破碎而緊張！
一瞬之前，進入輪迴空間之後，他就發現，自己居然再不能和本體取得聯繫，連最基本的信息傳遞都再做不到！
他這具身體，並不是什麼程式化的化身，只是利用一縷真性侵蝕改變的凡人個體。失去了和本體的聯繫后，這個「凌歧」，也只是一個具備相當超前意識的凡人，和本體的凌歧乃至其化身都不可同日而語！
好在這情況雖然讓人措手不及，但在埃爾法人的主星，覲見人皇之時，凌歧已經遇到過一次！他的一點真靈，對「凌歧」這個個體的影響，也相當巨大，新生的個體，不容小覷！
緊張之後，凌歧很快就平靜下來。
看得出來，這個世界，就算對於亞聖級的本體來說，也存在不少秘密。如同看似和萬界都能相連的輪迴空間，竟然有著和混亂之地一樣的某種特徵。也許，這同樣是一片特殊的地域，因為地域的特殊才導致主宰者擁有那般威能！
如今的局面雖然兇險，不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否則他又何必冒險再次進入輪迴空間？
主宰的神通廣大，比什麼幕後黑手給人的印象都直觀多了。這讓凌歧緊張，卻無法令他慌張！想要算計主宰，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我，就是規矩！」
良久之後，又或者僅僅在瞬息之後，一道縹緲宏大的意念就傳遞到凌歧的意識中，衝散了他的遐思！
凌歧曾無數次接觸到主宰的意志，但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他感覺沛然難當！
如果說，天意給人的感覺，是天地的意志，有著權威性。那麼主宰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切的主宰，連天意都能主宰，連權威都能顛覆！
莫名的，凌歧竟然產生了一種，主宰在這片天地間的權柄，不比擁有天書的本體，在新世界的權威來的小！那麼反之……
凌歧目前雖然連化身都算不上，可在一絲真性與另一個「凌歧」融合之後，他的判斷力卻並不容易出錯！
當然，這並不是說一個明悟就能讓本體化身主宰。
且不說這明悟根本無法傳遞給本體，就算本體認知這一點，想要讓本體有機會成長到主宰的程度，要麼就得讓新世界晉陞到和輪迴之地相當的程度，要麼就要破解主宰和輪迴空間的秘密。
但這兩點，幾乎都沒有可能達成！
新世界再特殊，凌歧也不認為它會比輪迴之地更特殊！
而主宰，只要還在輪迴空間，就不容算計！別說他，就算是本體，就算一百個本體來了，想對付主宰，也是肉包子打狗！
這很驚人，卻並非不可想象，曾經硬闖輪迴世界的猴子就是很好的例子！當年的猴子，似乎只有金仙級，可天知道如今凌歧的本體能硬抗他幾棍！
主宰的力量，與其權威相若。它根本凌駕於所謂天意之上，只要在這輪迴之地，它就是一切的主人，一切的主宰！
只是主宰此時的反應——
「你準備怎麼處理我？」
凌歧毫不畏懼的說著，有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氣概。
他所以用一縷真性去融合「凌歧」，使之產生一個獨立的個體，而非化身、分身，就是因為這樣能在便於操控的同時、更方便捨棄！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要肯舍，才有機會去得！
未得先舍，凌歧早就準備，這個體將一去不回！
他有想過，在下一瞬，他就會被湮滅！
凌歧也有想過，下一瞬，主宰就會通過他和本體之間、那被希望之火焚盡、幾乎已經不存在的聯繫，反過來追溯到本體，殃及池魚！
可他萬萬沒想到——
「叮，被選者凌歧，你已經成功完成任務。」
「任務獎勵結算中，任務評價結算中。」
「任務結算完成，評價-優秀，獎勵點數發放中。獎勵點數發放完成，個人剩餘獎勵點數：8210。個人剩餘貢獻點數：87。」
「輪迴者編號：（未知）。你可以選擇在廣場上的任何一台自助伺服器上，對獎勵點數進行消費。你也可以在任何時候、包括任務過程中，通過消耗個人貢獻點數，來進行獎勵點數的消費。你可也一再任何時候、包括任務過程中，直接進行個人貢獻點數的消費。」
一點念頭傳遞到凌歧的腦海中，直接讓他愣住！
這算什麼？高舉板子、輕輕落下？是直接無視他的存在？還是限於規則，不得不無視他的存在？
緊接著，凌歧稍一眩暈，周圍場景立刻變幻，他已經出現在了輪迴空間的廣場上，看到了和過去大不一樣的輪迴空間！
「咦？又是你！」
凌歧轉身，見到一名有些印象的陽光少年。
「孟奇？」
凌歧心中微微愣神，臉上卻並未表現出什麼。
他現在畢竟套著被選者「凌歧」的馬甲，雖然都是凌歧，但並不是和孟奇有恩怨的亞聖本體。
何況，眼前的孟奇，和自己認識的那位，明顯也有很大的不同。
「分身？化身？另一個孟奇？」
見凌歧平靜的盯視著自己，孟奇心中忽然有些發毛。只是一想到某個有趣傢伙的叮囑，孟奇還是舔了舔嘴唇，自來熟的走到凌歧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嗨，哥們兒，我看你挺眼熟，相見就是有緣。這樣吧，我這裡有個好東西，你有沒有興趣？」
孟奇隨手拿出了一塊長條狀像是牌九一樣的金屬板，他已經做好了被凌歧冷嘲熱諷、或者乾脆無視的準備，甚至有了應對措施。
沒想到.……
凌歧一把將那物什從孟奇手中奪下，淡淡問道：
「送給我？」
孟奇獃滯的看著凌歧，愣了足足有三秒，這才驚訝的望著天空。
「你？」
孟奇沒有捕捉到凌歧把玩著金屬片時的玩味，心中充滿著另一種震驚和不解。
其實他很想吼一聲，王八蛋，你這他媽是搶劫，找死也不帶這麼玩的，怎麼主宰就沒劈死你！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本就準備將這東西送給對方，只是還沒來得及進行到那一步。
會不會是因為主宰考慮到了這一點，提前認定了物品的所有權，因此並未將之計算在搶奪範圍內？
凌歧沒有理會尷尬獃滯的孟奇，將金屬條揣入懷中，轉身就走。
「謝謝！」
孟奇被這兩個字驚醒，看著凌歧就要消失的背影，忽然大聲吼道：
「喂，你等等！」
孟奇的吼聲惹來了不少關注，然而他本人卻像個傻子一樣，獃獃看著消失在空氣中的凌歧。
不帶這樣的吧！這可真是明火執仗的搶了！
孟奇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仍然沒有半點霹靂落下的徵兆，不禁頹然的自失一笑，整個人看起來都顯得有些茫然。
個人空間，還是那處個人空間，甚至連編號、布置，都和他離開的時候沒什麼不同！
他雖然披著「凌歧」的馬甲，可是主宰明顯知道，他就是凌歧，那個曾經主動脫離輪迴空間、不知所蹤的被選者凌歧！他那未知的編號，亦是很好的佐證！
「真有意思！」
凌歧把玩著手中名為「萬界通識球」的道具，時而令之幻化成長條狀的筆形，時而又將它變成一棟迷你的古堡，最後又變成了翩翩起舞的金屬美人玩偶。
能擁有多種形態，根據不同的規則環境和使用者的想象力生出改變，這的確很有意思。
但這還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更有意思的地方，在於這小小的東西，竟然能讓凌歧聯繫上其他擁有萬界通識球的存在，即使對方不在輪迴空間。
最有意思的是，這萬界通識球的根本原理，竟然和萬界應靈咒有幾分相似！
似曾相識，又見似曾相識！
萬界通識球，只是一個終端，但這終端的發明者，居然會是孟奇，凌歧甚至有很強烈的感覺，此孟奇即他所認識的那位孟奇。
這些，還能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但是當他自己嘗試利用萬界應靈咒的部分心得，試圖和本體取得聯繫，卻仍然以失敗告終后，凌歧心中的困惑不解，不禁變得更強烈了一些！
主宰既然能容許萬界通識球這種東西，在輪迴世界*通行無阻！
萬界應靈咒的相關規則，既然能在此前無往不利。
為何輪到自己的時候，為何在這個時候，就不行了？
莫非還要讓本體也去搞個同款的萬界通識球，來玩視頻聊天？或者讓本體找個擁有萬界通識球的某某，讓他間接代勞傳話？
凌歧有種感覺，即使自己這樣做了，恐怕都無法達到目的！
他或許根本就已經被主宰針對、孤立了，他已經成為最特殊的輪迴者，甚至是最特殊的被選者！
至於他被針對、孤立的理由，很顯然，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本體！
更具體的說，恐怕亞聖級的本體，都不一定有資格讓主宰如此關注。那麼主宰關注他的原因，很可能和新世界有關！！！
凌歧一直都知道，新世界原本是不存在的，是他利用天書開闢出來的世界！雖然他並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可他明白，新世界的分量絕對不輕！
這個世界，有著諸多凌歧自己都尚未弄清楚的特徵，其中最大、最驚人的特徵，就是新世界的眾神殿，那居於核心的領域，竟然有一部分和高維世界發生了交錯！這甚至比新世界能吞噬異界規則，還要讓凌歧震驚！
在概念上根本不存在的小女孩，看似像是靈體，其實是高維世界的生物！
靈體之於凡人才會莫測，而高維世界的生物，即使對於凌歧這種亞聖，一樣莫測！
那麼，由此可見，新世界的確是特殊的。
這個世界，會不會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特殊？
主宰之所以能容下自己，卻不想讓自己和本體取得聯繫，是否代表著，主宰對本體、或者說對新世界，也有很大的好奇、甚至覬覦？
可是既然如此，那麼主宰不該更期待自己和本體取得聯繫，來穩固這座橋樑？
主宰那麼做，是否意味著，它在好奇之餘，也有滿滿的警惕！
連主宰都警惕！
這是一種合理的解釋，遺憾的是，暫時來講，凌歧很難去進行印證。
除非本體願意在根本聯繫不上自己的情況下，孤注一擲，進入輪迴空間。而主宰的態度，又果真和自己想想的一樣，有警惕、有好奇，卻沒有殺意！
但這可能嗎？猜測，不一定正確。本體，也不是冒失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