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軟弱
「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死！！！」
馮浩的聲音，似乎透過了空間，傳到了凌歧耳中。
凌歧只覺琉璃身上攜帶著那一點微弱的命運之火，瘋狂的搖晃起來。
於此同時，他本體所擁有的命運之火，亦像是潑上了汽油一般熊熊燃燒！
琉璃身的臉上，原本剛毅的表情瞬間就帶上了一絲冷笑。
也不知為何，本來積極循著命運之火指引的「凌歧」，這時竟然對命運之火極明顯的指示，無動於衷！
眾神殿內，凌歧的本體看著即將破碎的魔晶球，看著魔晶球中漠然與自己對視的琉璃身，看著琉璃身原本關注的方向，忽然出現了一個極為明顯的「命運選者」！
在這種情況下，隨著這人的出現，隨著命運的指引變得清晰，琉璃身再次失控！
但這本是意料中的事情，算不上意外。
既然不是意外，凌歧當然有反制手段。
可真正讓人意外的是，明明已經「明察秋毫」，明明有著反制手段，凌歧的本體卻坐看一切發生，根本就和琉璃身一樣無動於衷！
他這究竟是什麼立場？
他的無動於衷，甚至讓他身後的黑暗主宰，讓魔晶球畫面中的琉璃身，卻都露出了一絲絲詫然！
凌歧仍然盯著魔晶球，或者說盯著魔晶球中那位被選擇的「命運使徒」，唇角微微翹起。
在凌歧的字典里，從來沒有什麼絕對的朋友或敵人，也沒有常人習慣性的循規蹈矩、墨守成規！
對於他來講，無論是命運，還是命運之外的力量，都只是他依憑的手段。
一旦它們失去了作用，或者當得大於失，所謂手段、工具，隨時都可以拋棄！
若不是早就有了這種覺悟，他如何敢一直讓命運的力量伴隨自己，「眷顧」自己這個「逆命者」？
命運之火，只是一件工具！所以，它存在被更熟悉它的人，借自己的手達成祇目的的可能！
凌歧當然不會傻到為他人做嫁衣，一直都留了一手、留了幾手！
至於「敲打」這件工具，也毫無必要，畢竟工具本身應該沒有主觀意識！
而且從目前來講，他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原始人怎麼去敲打人形機械智能終端？
如此，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凌歧其實一直都在以自己為主！
是他自己主動接受命運之火的指引，而非表面看起來他被命運之火所左右了！
既然不是被左右，他又如何會對命運之火的指示唯命是從？他可不是阿拉丁！
不過如今看來，控制琉璃身「背叛」他的，果然並不是命運或者掌控命運的至高意志，而是另一個比他更熟悉命運力量的獨立意志！那意志雖然神秘、強大，卻和他一樣，仍然要通過命運的力量，來達成某種和命運本身背道而馳的目的！
有這點明悟，這次遠行就算不虧了！
翅翼掃過，好大的頭顱飛上天空，一腔熱血噴的老高！
沒有凌歧的「馳援」，馮浩當然要死，瞬間就死透了！
馮浩的意識兀然一黑，卻很快就再次恢復了清明！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馮浩驚訝的看著對面，只見大概五六十米外，就在賭場大廳的另一頭，一個長著骨翼的中年男人，如同發狂似的一翅削掉了一個黑西裝的腦袋！
「卧槽！」
馮浩手足冰冷，他感覺那個死掉的就是先前的自己！
他發現自己此刻的反射弧，就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縮短，腦海中一片清明，像是喝了腦輕鬆，反應速度已經突破了天際！
他瞬間就從周圍有限的情報和線索中，推測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日！」
馮浩怒罵，發出的卻是一個腔調怪異的聲音，像是洋人故意在用蹩腳的中文說話。
他身邊一名衣著暴露，在戰場上都岔開大腿，彷彿隨時等待接受入侵的美婦，詫異的望著他，這時竟然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你還會說中文？」
馮浩瞥了瞥婦人，沒有理睬。
經過一系列的變化，馮浩現在的接受能力強到爆。
就算他立刻再死上一次，他也不會有剛才那麼恐懼！
但是假如死上十次、一百次，他究竟是會麻木，還是崩潰，他也不好說！
總之，他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好，人都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是最好的歷練，也許他就從著恐怖中得到了什麼啟示，又或者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馮浩腦清目明，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把握的關鍵是什麼，那肯定不是身邊隨便一個疑似小蜜的小角色隨口問的一句胡話。
美婦見馮浩無視了自己，頓時有些惱怒。
只是之前充斥心田仍未散盡的恐懼，令她一時不願多做計較！
雖然那股恐怖的恐懼靈氣已經散去，帶來眾人的恐怖感十不存一，可那比死亡還要讓人窒息的感覺，仍然留存在每個人的心中！
那個站在中央不動如山的男人，實在太恐怖、太可怕了！
假如不是馬劉用了某種未知的手段一時將他牽制住，美婦很懷疑他們這些人早就被狂性大發的「林奇」殺光。
幸好，現在看起來，「林奇」已經被打醒了，至少不像是精神失常的樣子！
「張寧！你還不出手幫忙？」
馮浩詫異的回過頭去，看到一個梳著飛機頭的皮衣男，彷彿浮雕似的貼靠在隊伍稍後方的一側牆角，存在感極低。
聽到這人的話，他的瞳孔開始收縮，那不知為何正在高速運轉著的大腦，只是偶然捕捉到一句似乎不相干的埋怨，就讓他立刻聯想到了另一些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這個女人，叫張寧？？？
「哼！老大現在威風八面，哪裡需要我去多手多腳！隊伍里，我本來就不擅長戰鬥！」
「倒是你，馬忠濤！你怎麼不去！」
「你這個影子殺手，可是很適合這種混戰的！」
「而且，你不是自詡為老大最忠心的『兄弟』嗎？」
美婦反唇相譏。
兩個爭吵的東方人說的都是一口流利的英語，除了馮浩，倒是沒人注意到這一點，也許已經習慣了，也許大家現在都沒心情關注他們的對話。
那一波又一波的恐懼靈氣，即使已經比最初淡薄了十倍，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白手套幫會減員不多，但也有一半人差不多廢了，剩下的只能勉強朝著對面扣動扳機，打打冷槍。和黑手黨的廝殺、或者說對黑手黨的屠殺，全靠馬劉一人。至於那本該受到圍攻的男人，一時倒是沒人敢去招惹。
普通人，就是這樣脆弱，在恐懼中，軟弱無力！
「張寧！記住，我叫劉忠濤！」
飛機頭冷冷說著，用一種危險的目光瞅了瞅美婦。
「哼！」
美婦張寧並未再次出言反駁，雖然兩人之前就一直不太對付，但是這種時候，真沒必要繼續相互拆台，因為他們都抱著某個同樣的目的！
馬劉是不可能再投靠「林奇」的，那個喜歡作死的大學生也是一樣。
可是他們兩個不同，至少張寧覺得，假如「林奇」擊殺了1馬劉，他們兩個是有機會投靠對方的。
畢竟是一個隊伍的成員，自己等人之前也是聽命行事，張寧甚至還和「林奇」有過一夕之歡！
雖然那未必算什麼深厚的交情，但總也比普通人強點！
當這兩人自作聰明各有算計的時候，馮浩整個人卻都聽呆了！
穿越不可怕，但是穿越成一頭待宰的羔羊，那就可怕了！
張寧？改名馬忠濤的劉忠濤？
這兩個不是被「凌歧」虐殺的死龍套嗎！！！
不，現在他們明顯還沒死，但他們一定會死，所有人都會死，除了「凌歧」腳下的維羅妮卡，他們所有人都要死！
在殺光他們這些龍套后，「凌歧」接下來還會喪心病狂的在屍堆里和維羅妮卡啪啪啪！！！
這，這他*媽是他剛剛看過的那本同人小說？
雖然根本不願意相信，但是馮浩還是立刻接受了事實。
必須承認，他此刻的確如有神助，狀態極佳。
而且，無論從社會學的角度出發，馮浩多麼接近殘渣，但他對環境的適應能力，絕對比普通大學生強的多。
所謂閱歷，就是指人生的經歷，和學歷也有關，但並不攸關。那種東西，在學校是很難學到的，或者只能學到很少。
只有在紅塵打滾，看盡人生百態，享受悲歡離合，才能快速積累社會經驗、閱歷。
當然，學院派的優勢在於，成本低、風險小，百分之七十的大學畢業生，終究比百分之七十的社會閑散人員，有更高的起點。
對於多數人來說，死讀書也是一條明路。
但倘若本身就有天賦，那立刻條條大路通羅馬，或許不走尋常路，反而能更快速成長、崛起。
比如一個投資者，在同齡人上大學的時候，他剛剛進行投資。
當同齡人從大學畢業，若他本身的確有頭腦、有運氣，說不定他已經派人坐在招聘席上，等著同齡人去投簡歷！
對於真正有天賦、有頭腦、有運氣的人，這世間遍地都是黃金！
同樣賭博，有人傾家蕩產，有人成了賭神。同樣玩女人，有人進了監獄，有人成了情聖。同樣下海做生意，有人陪個精光，有人成了上市公司的老總。同樣做混混，有人蹲在路邊抽煙屁股，有人成了黑道老大！
馮浩沒有那麼牛掰，他沒想玩出什麼名堂。
他的人生目標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混吃等死！
可顯然，老天不想讓他那麼蹉跎。
而他自己，也確實沒有自己和一些同學想象中那麼不堪。
既然已經認清了現實，馮浩很快就開始考慮退路。
拋開真正「死亡」后立刻能回到「原本世界」的「天真想法」不提，如何不被接下來必然狂性大發的凌歧殺死，就成了當務之急。
馮浩還能這麼理智的考慮問題，必須承認，他至少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甚至因此想到了更多，從那更多的結論中獲得了信心！
無論是什麼力量導致他「死而復生」，這都證明他馮浩是特殊的！不是最初自以為的路人甲！
這或許並不足夠讓他立刻吊炸天，因為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能「重生」幾次，有限還是無限，但這畢竟是一種資本、一種底氣！
馮浩理智的認識到自己的是特殊，更理智的意識到這不是他肆意作死的理由！
他先是朝著後方稍微退了半步，接著很快就調整姿勢，讓美婦張寧微微擋在自己和「凌歧」中間，隨時準備開溜。
他的動作沒有引來張寧的注意和反感，但是立刻被飛機頭察覺。
和一心想著重新傍上「林奇」意志警惕心稍低的張寧不同，飛機頭一直都對林奇抱著不少戒心！
無論是什麼理由，劉忠濤之前的確更靠近隊伍中名義上的領袖，而非「林奇」這個外來者，和對方也沒有一夕之歡。
所以，他並不肯定就算自己裝孫子，對方是否願意冰釋前嫌！
方才「林奇」殺掉個「關鍵人物」時，所有人都惱火的對他發起了攻擊，除了張寧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沒有開槍，就連那個大學生都是一樣，劉忠濤自然更不例外。
有這點原因在前，劉忠濤對「林奇」實在不敢抱太大的指望，對方一貫的表現也實在和大度這兩個字沾不上邊。
比起「林奇」弄死馬劉，劉忠濤更希望馬劉能殺掉林奇，雖然那看起來很難！
當然若是「林奇」成功上位，劉忠濤也不會立刻下跪，他會先嘗試跑路，跑不掉才會考慮投靠「新主」。
有這點想法，他自然和張寧貌合神離，和馮浩倒是打著一樣的注意，對對方的一舉一動也都洞若觀火！
不管馮浩此刻狀態多好，比同齡人有有多少優勢，終究他底子不夠，在劉忠濤這種資深輪迴者眼中，還嫩得很。
「你想活嗎？」
就在馮浩眼觀六路，察覺了飛機頭劉忠濤的冷笑，心中一咯噔的時候。
他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福至心靈，馮浩立刻在心中回答到：
「我當然想！」
「那你就去死吧！」
那聲音冰冷的回答，沒有將馮浩打落深淵，反而讓他臉上露出了獃滯的表情，就像是吃大餐吃到了蒼蠅，覺得自己遇上了一個神經病！
就算他真的遇到了神經病，馮浩也很清楚，那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神經病！
又或者.……其實根本沒有人在他腦海中說話？是自己迫於壓力在意識中分裂出的一個副人格？馮浩也有這樣的懷疑！
「你是誰？！」
即使有著諸多懷疑，馮浩都不願意放棄哪怕一丁點的機會！從他看過的那本小說來看，他要接下來要面對的，實在是接近十死無生的局！
況且，這裡既然是小說世界，那麼一切皆有可能發生。
就算他腦子裡真的被塞進去一個老爺爺，也不值得震驚。
相反，他應該驚喜，因為這是主角的標配！而要在這必死的一幕中活下去，他最該做的，本就是把握住一切機會！
馮浩很明智，那聲音卻沒有繼續再回答！
對於對方要他去死的做法，馮浩當然嗤之以鼻，認為那就是一句玩笑。
雖然，他的確產生過那麼一點「假如死了就能『回到現實』的想法」，但是面對如此逼真、或者說乾脆就是真實的場面，他仍然不敢去賭那種天真想法成真的機會！
話說回來，有幾個穿越者會在穿越后立刻自殺？
若是死了，若真能回去也就罷了，回不去的話，恐怕會被人笑掉大牙！
再者，假如他穿越到了小說的世界中，就要遵循小說的套路。
小說有什麼套路？
有幾本小說的主角是靠「死回家」的？
馮浩曾經看過一本無限流的小說，他很清楚的記得裡面某龍套詢問資深者類似的問題時，資深者是怎麼對待對方的！
那人直接拿槍口捅到了龍套嘴裡，問他現在還想不想死！
站在資深者的立場，那句話已經是對他們底線的觸犯，根本不是什麼提問、猜測！因為倘若猜測是假的，這種做法就是蠱惑人心，乃至小覷他們的智商。而若猜測是真的，則真相將成為對他們最大的嘲諷！
都到了那種時候，已經為了生存掙扎了那麼久，能放棄不能放棄的都已經放棄，結果卻證明原來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真相就那麼簡單，有幾個人能接受這種真相？
這些資深者在求存過程中的努力、犧牲、和為之傾注的感情，又算什麼？一個笑話？
無論真假，這種猜測，都必須是錯的！
同理，對於一個小說的世界，沒有任何生存在其中的人會希望世界是假的！乃至，站在世界本身的立場，它就是真的！
無論是誰，付出的越多，就越願意相信自己的奮鬥真實不虛！
死亡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
死了就能回去？這可能嗎？這不可能嗎？
可惜，就算可能又如何，不可能又如何？即使事實就是那樣，誰敢去驗證，誰能去驗證？就好比有人懷疑現實世界是假的，然後自殺了。無論他們是真的作死，一了百了，還是靠著死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對於原本世界的人來說，他們就是最大的傻瓜，因為這些人在自己的概念中，已經死了！
就像馮浩，他想不到那最簡單的可能嗎，他想得到，可他不敢去賭！
萬一，真死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