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夢裡不知身是客
當腳步聲停在一米外的時候，楚銘已經做好了隨時撲出去的準備！
他渾身繃緊，就像是一隻獵豹。
然而還沒等他忍到極限，幾乎就在他已經決定出手的前一刻，來人偏偏像是算準了他反應，竟然又踏著不緊不慢的步伐離去。
嗒嗒嗒.……
直到腳步聲消失超過三分鐘，楚銘才開始恢復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心臟也重新砰砰跳動了起來！
曉是他的身體素質早非常人，由於並未修行過任何刺客技巧，方才的潛伏還是讓他感到疲憊。
或許，身體上的疲憊還是其次，心理上的疲倦才是重點！
又等了大概有兩分鐘，楚銘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啪！」
就在這瞬間，實驗室內的燈光忽然徹底亮起！
楚銘愕然看著並未關上的大門，卻見就在門口，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從垂下的枯槁髮絲間，用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冷冷盯著他、盯著他！
它竟然根本沒有離開！！！
「wtf！」
楚銘頭皮發麻，瞬間將心靈之力完全爆發！
然而比他更快的，卻是一股滔天的惡意，剎那將他從頭澆灌到腳底！
楚銘瞬間放棄了所有抵抗，並非主觀絕望，而是他的靈魂完全被震懾住了，已經無法思考！
他那引以為傲的心靈之力，在這隻女鬼面前純粹就是笑話！就算稍微能抵抗一二，也是杯水車薪！
隨著那隻女鬼一點點向他爬去，隨著那張鬼臉一點點在視線中放大，楚銘心中的絕望也逐漸放大到心靈之力也無法撼動分毫的程度！
到了後來，他就和普通人一樣，根本感覺不到苦修而來的力量，只能渾身顫抖著閉目等死！
死寂！死寂！
在痛苦降臨前，在絕望將他淹沒前，楚銘的意識就陷入了死寂！
夕陽的餘暉從窗外投射進來，照在一男一女兩具年輕的身體上。
年輕的男子猛然坐直了身子，大聲喘著粗氣，就像是在夢中受到了什麼驚嚇！
他身邊的女孩，也因為他的反應實在太大，而被他驚醒了！
「楚銘？楚銘！你怎麼了！？？」
甜美的聲音像是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聽在耳中，彷彿隔世之語。
楚銘神情獃滯，目光中充斥著驚恐！
良久，他才從這種極度恐懼的情緒中緩過神來，鬆了松抓緊的床單！
「我……」
楚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苦笑了一聲。
「我沒.……」
然而，他才側過頭去，準備安慰一下被他嚇到的林蓯蓉。
他臉上的神情就再次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嚇！！！」
楚銘差點跳起來，寫滿疲憊的臉上瞬間又被驚恐取代！
「彭思娜！！！」
見到身邊躺著竟然不是善解人意的林蓯蓉，而是早就靠著將雙方關係冷處理，斷絕了來往的另一位「心靈之仆」，小警花彭思娜。楚銘心中的震驚山呼海嘯一般將他的理智淹沒，這變故，僅次於醒來就發現身邊躺著的其實是一隻凄厲女鬼！
「女鬼！！！」
想到那隻女鬼，楚銘震驚的目光中頓時帶上了一些恐懼，一些殺意！
「啊！楚銘！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彭思娜抓住楚銘的胳膊，狠狠搖晃他的身體，懷疑他又得了夢魘，以至精神失常。
看著眼前因為驚慌，不經意讓錦被從身上滑落，露出上半身大片雪白風光的女警，楚銘好懸才沒有奮起餘力一擊打爆她的腦袋！
感受著彭思娜掌心傳來的溫度，身上那股隱隱還記得的體香，楚銘低下頭來，再次抬起時，已經恢復了平靜。
「我，我沒事。」
「不好意思，剛剛只是做了個噩夢！」
楚銘淡淡說著。
「哼！就知道你又做夢啦！」
「唉，你說，會不會真是那個富家女陰魂不散，纏著你不放？」
「可那又不是你的錯，這種事情，你情我願，好聚好散，能怪誰？」
「就算從法律上來講，她也是自殺的，不是你害死的。」
「而且，鬧鬼這種事情……」
「楚銘，如果你真覺得不放心的話，咱就去找上次那位大師再看看吧！」
彭思娜性格堅強，雖不乏紅拂溫柔，但比起林蓯蓉那種女孩，的確有很大的差別。
比如這時，雖然她「理智」的選擇「相信」男友，但她其實還是更希望男友能找個心理醫生看看，而非江湖術士！
這種微妙的態度差別，讓早就習慣了林蓯蓉千依百順的楚銘，首先感覺到的也並非受到關懷的溫馨，而是怪異。
他此時身體中好像真的還有一個意識、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是渣男楚銘，因為始亂終棄，導致另一個無辜的女孩自殺，最終弄得自己疑神疑鬼、心神不寧，而女友彭思娜則陪他到海南度假休養。
「我……」
「我沒有夢到她。」
楚銘搖了搖頭，堅決的否定眼前的一切。
他話音剛落，窗外最後一縷斜陽正好散去，像是為他那迷茫的心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在這萬籟俱寂，天地間卻彷彿還殘留著一絲光明未消的時候。
楚銘複雜的心，忽然像是被一盆涼水潑了個正著，整個人頓時就是一激靈！
「楚銘？楚銘！你又怎麼了？」
彭思娜半是關切半是不滿的問道，她總覺得男友有事情在瞞著她。
楚銘盯著屋外，卧室門不知何時打開了，或許它之前就沒關上！
只見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孩，正吊在門外的走廊中，晃啊晃，晃啊晃，她吐著舌頭，瞪著他！
楚銘心中的恐懼尚未生出，就被心靈之力狠狠鎮壓。最初的驚恐過後，接下來他心中反而變得無比平靜。
彭思娜有些僵硬的扭過頭去，朝著楚銘注視的方向望去。
視線中，只有空蕩蕩的走廊，外面黑漆漆一片，什麼都沒有。
「楚……楚銘，你究竟在看什麼！」
彭思娜扯了扯被子，下意識的離楚銘稍遠，渾身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她不是在懼怕黑暗中未知的東西，雖然她方才的確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驚悚，但她已經看過，外面其實什麼都沒有。她更害怕楚銘會出現幻覺，繼而失控，這種情況之前為楚銘治療的專家就提到過。
這短暫的片刻，又有一股涼風從門外吹進來，像是捲起了什麼，彭思娜忍不住緊了緊被子！
楚銘仍舊注視著門外，眼角的餘光卻在關注那隨著繩子斷裂，已經落到地上一點點爬到床邊的「女鬼」！
荒誕的是，他此時心中偏偏沒有恐懼，不光是因為這種負面情緒已經遭到了心靈之力的鎮壓，更因為他心中的苦澀比恐懼更多。
看到林蓯蓉凄厲的鬼魂后，楚銘在恐懼之餘，更多的卻是心痛和憤怒。
直到這一刻，楚銘才意識到，原來有的時候，愛就是那麼簡單，那麼不可理喻。
他發誓，他從來沒有如此痛苦、如此憤怒過！
他沒想過，原來當目睹林蓯蓉離開自己后，他會痛苦至此！
他沒想過，在這種痛苦之下，他會對命運、對掌控這一切的某個幕後的主宰，恨不能生啖其血肉！
女鬼很快爬到了床上，彭思娜似乎看不到它，只是感覺很冷、很累。
女鬼的手已經撫摸到了楚銘的胸膛，彷彿能隔著皮肉，觸摸到驟然停止跳動的心臟！
「不論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你都不該恨我的，蓯蓉。」
「就算真的變成了鬼，你依然是我心中的最愛，依然是我心中的最美。」
楚銘直視著女鬼猙獰的面孔，溫柔的說著。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很脆弱。因為唯有越脆弱的人，才越希望把自己脆弱的一面交託給其他人，而這種寄託，就是愛！
心靈破綻越大，愛也就越痴狂，越難以自拔。
不得不說，這對修鍊心靈之力的楚銘而言，真的很諷刺。
女鬼好像也愣了一下，完全沒料到楚銘的反應。
然而下一瞬，它的手已經撕開了的楚銘的胸膛，將他的心硬生生剜了出來！
而直到這時，楚銘依舊在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它，就算已經痛苦的滿臉扭曲，他的目光溫柔。
「啊！！！」
本來已經瑟縮在被子里，又變得昏昏欲睡的彭思娜，恍惚見到身邊的男友莫名其妙被開膛破肚，四濺的鮮血將她淋醒，頓時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
布置簡潔的卧室中，有些憔悴的彭思娜猛然睜開眼睛，盯著白色的天花板，急促的呼吸了幾下。幾分鐘后，意識到這已經不是在夢中，她才恢復了平靜。
「怎麼又是這個夢？怎麼會這樣？難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不會！」
「楚銘，我無法否認，自己仍舊愛你。但我並非那種無知無助的少女，我已經明白你的心、你的人。不論你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至少你不是一個值得我去託付終身的人！」
「還有那個富家女，我其實並不恨她，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要恨也該恨你，但我偏偏恨不起來。」
「我連你都恨不起來，又怎麼會幻想她有那麼凄慘的下場呢？」
「這個夢，不是我的夢！」
彭思娜想了想，還是覺得很荒唐、很怪誕，這個夢她已經前後做過五六遍，除了細節處稍有不同，其他地方几乎一模一樣，這非常不合理。
拿起一旁的手機，翻開通訊錄，找到楚銘的電話，彭思娜很想撥打過去問問情況。
夢中的女鬼，夢裡的她是看不見的，但醒來后，她卻偏偏又能回憶起來，真讓人不寒而慄。
彭思娜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可她不是白痴，怪異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發生，還死守著「信條」不放，那不是堅持信念，是傻嗶。
堅持燒死平民和堅持釋放女巫的，都是最愚蠢的行為。世上事，本就是如此矛盾，只看有沒有一顆慧心、一雙慧眼。
彭思娜不願相信這是鬼作祟，因為那不科學，但她相信一切都有原因。
牆上幾張並不顯眼的黃色符紙，說明彭思娜其實不是那麼堅信科學。比起科學，她更相信因果。
這段時間下來，經過一些調查，她已經有些猜測，或許楚銘能給她答案，讓她不再那麼疑神疑鬼。
剛剛找到楚銘的電話，正要撥過去，又想到兩人現在的關係，彭思娜輕輕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最終無力的垂下手來。
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有的人寧可死，寧可慘死，也不願向另一些人低頭。
何況，現在還遠沒到那種程度。
倔強常常可以一文不值，但偶爾就是那麼固執。
對那個男人，對那個女人，她真的一點都不恨嗎？
也許，不可能吧！
如果再見面，更多的或許只有尷尬，這是人之常情。
但彭思娜其實也沒那麼豁達，只是更成熟更理智罷了。
怨恨和耿耿於懷只適合那些不成熟的人，真正成熟的人，會讓自己越過越好，用自己的幸福，回報別人帶給自己的痛苦。
地下第十七層，蜂巢建築的中部，已經接近第一處大型試驗場。
盧俊雄忽然看向某個方向，淡淡問道：
「哥，你感覺到了嗎，剛才有一股恐怖的邪惡力量爆發了！」
盧俊雄打了個冷戰，這不是膽怯，而是自然的生理反應。
凌歧沒有在意盧俊雄稱呼上的變化，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剛剛發現這片鬼域竟然有朝幻想世界方向發展的趨勢時，他的心情就變得很糟糕。
現在，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忽然出現，這導致他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好在命運並沒有讓他心中的不滿醞釀到頂點，就像是峰迴路轉，那股隨著邪惡氣息爆發，眼看就要煙消雲散的生命氣息，忽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瞬間就消失了！！！
這對於凌歧來說，無疑是不幸中的萬幸。
至於盧俊雄，由於事發地距離太遠，他恐怕仍然一知半解。
「哥，剛才那究竟是？」
盧俊雄追問，凌歧看了看他，忽然淡淡說道：
「下面的路，我自己走，你先回去吧。」
盧俊雄沒想到凌歧會答非所問，更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整個人好像都驚呆了。
「哥，你、你說什麼？你想讓我先回去？」
面對盧俊雄驟然升騰的驚怒，凌歧只是淡淡的回答道：
「我不想你這麼快就要下去送死，我剛發現，原來我弄錯了很多事情。」
「假如我一個人去，或許我們兩個都不用死。」
「如果你和我一起去，我們兩個也許都要死！」
「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我不想你無謂的死在這裡。」
凌歧的語氣平靜，說的話若是沒有最後一句，也顯得十分傷人、不近人情。
盧俊雄聽了，心中卻像是燃燒著一團火焰，又是溫暖，又是灼痛。
「哥，我……」
凌歧沒有再和他玩什麼兄弟情深的戲碼，指了指兩人的來處，堅定道：
「出去！」
「在外面等我！」
盧俊雄看了看平靜的凌歧，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同樣堅定道：
「我等你。」
說完，也不等凌歧叮囑，他轉身就開始飛奔。這一幕若是讓人看見，還真像是在落荒而逃。
凌歧感受著漸漸開始變得「熟悉」的空間，也不知應該是喜是憂。
倘若這空間最終徹底變成幻想世界，乃至變成幻想和現實又一交界處，那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這意味著他親手將唯一的橋樑分享給了別人，那他就算拼盡一切也要將之毀去。
但不提最終結果會不會變成那樣，僅僅眼前，因為環境的改變，他自身的力量，的確也開始出現飛速的增長，或者說——覺醒！
他的身體來自現實世界，這賦予了他在現實世界自由行走的權利。
他的根基卻還在幻想世界，他那近聖的境界，也只有在幻想世界才能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
而且，凌歧還發現一個說不上是秘密的秘密！
真實世界似乎果真是幻想世界的源頭，因為真實世界的一切，都更容易融入幻想世界當中，並且只要得到幻想世界的認可，真實幻想之物在幻想世界就得天獨厚！
比如他現在這具身體，雖然只是一具資質尚可的屍體，開發到極限估計也就比一般仙人強點。
但是現在，他卻能通過它，借來本體一擊之力！
亞聖的一擊之力，是一個連仙人境界都沒達到的殭屍能借用？那是在做夢？
任何物質都有承載極限，無論是真實世界，還是幻想世界，都是如此！
偏偏當真實得到了幻想的認可，那種承載極限，卻被大幅強化，那還只是「福利之一」！
掌握著如此強大的力量，也是凌歧撇開盧俊雄準備單幹的原因之一！
亞聖一擊，能不能將整個星球毀滅？
倘若在幻想世界，那是絕對可以的！
真實的地球，在幻想世界的角度，其實根本不值一提，最多一級、二級行星的程度。
至於這真幻之間的地帶嘛，想來不太可能！
若換了純粹的真實世界，亞聖天尊一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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