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選擇
命運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往往能將一連串看似無關的事情，硬是串聯起來，弄出一個讓人瞠目接受的結果。
主宰以及某些逆命之人的可怕之處，則在於他們已經有限度的掌握了這種手段，亦或能藉助命運的力量。
凌歧的可怕，則在於他雖然只是這個領域的新人，卻巧合的成為了這局中的某種關鍵！
他是中間人。
輪迴之地，上層世界廣場上。
一位身著白衣的俊美青年，默默走到一角，彎腰撿起了一顆金屬圓球。
這是一顆大約呈現蛋形的圓球，除了特別光亮，沒有別的特色。
白衣青年有著入鬢的劍眉，面部線條稜角分明，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柄寶劍，冰冷、孤寂。
但不知為何，這柄寶劍，就像是遭到過多的打磨，以至逐漸失去鋒芒！
白衣青年的氣質十分平和，和他有些張揚的外表，並不是很搭。
或許他是一位劍客？一位受過傷的劍客？
「嘿！小子！把手放老實點！」
「你剛剛撿到了什麼東西！快點交公！」
「老子是第三執法隊的副領事郁佢！」
「你是哪個小隊的，老子以前怎麼沒見過你，新來的吧！」
一名強壯魁梧的漢子，忽然從邊上走過來搭話！
上層空間的廣場比下層空間大了千倍有餘，不過考慮到上層輪迴者和下層輪迴者的實力差距，這廣場也不能算太大。
人的見識越廣，世界就越小。力量越強，相對的空間就越狹隘。
比如這人看起來流里流氣，卻是真正的地仙級強者，若他真想，方圓百里內發生的一切，都能明察秋毫！
這裡是輪迴空間，又是上層空間，區區地仙想要做到那種程度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他真想過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平日也肯定管不過來！
在上層輪迴空間，最弱的輪迴者都有傳奇水準，一般都是人仙，地仙也不少。
執法隊成員強些，最低也是仙佛一流的存在，其中不乏地仙、天仙，金仙一級倒是不多，亞聖屈指可數！
因此，等閑執法隊成員，也不會招惹輪迴者，因為未必惹得起。
況且，執法隊有執法隊的規矩，上層輪迴空間不是下層輪迴空間，輪迴者群體沒那麼龐雜，自然也就沒那麼混亂。
和下層輪迴空間廣場上菜市場一般的情況不同，上層輪迴空間的廣場廣褒，就如同一個小位面，若以傳奇眼光來看，輪迴者之間能遇到的概率其實並不大。
這人看似直接從旁邊走來，恐怕幾秒前還在幾十裡外，讓人懷疑故意找茬！
青年卻能感覺，來人其實並無惡意，或許只是閑著無聊想要找人說話，或許是真發現了這金屬球的不凡？
可惜，無論原因是什麼，他都挑錯了對象。
青年的脾氣，原本就不是很好，在三位同道中，是脾氣最差的一個。
何況現在，他已經有些厭倦這樣的生活了。
「我不喜歡你。」
青年只說了一句話，那人神色一滯，而後整個就被分解成了一堆殘渣，無聲無息，隨風散去。
這一幕並未被太多人看到，畢竟在輪迴空間，沒人會整天注意別人，但也不是沒有旁觀者。
幾道氣息飛速接近，其中甚至不乏讓金仙都駭懼的強者！
青年抬頭看了看廣場中央天空中的灰色漩渦，就像是這個小世界的天空！
他搖了搖頭，將金屬球又丟回地上，須臾消失在了原地！
他是輪迴空間的守護者、護道者，親眼見證了輪迴意志的崛起，也看多了一個又一個從輪迴之地走出去的逆命之人，主宰廣撒的魚餌！
在這個過程中，輪迴之地本身也在一點一滴的改變著，而他見證了一切。
對於輪迴之地，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可是他欠它的，這些年來，也早就還清。
他還肯留在這裡，沒有和一些輪迴者一樣離開，只是因為眷戀罷了。
現在，連這眷戀也沒剩多少了，特別是當又要被當槍使的時候！
他已經厭倦了被當成打手！
鄭吒看著那顆被青年隨手丟在地上的金屬球，一時有些挪不開目光。
青年的行徑，無疑讓他驚異，而這圓球，恐怕也不是凡物！
鄭吒可是知道，主宰定下規矩何等嚴苛。
那執法隊成員，雖然不是主宰的執法者，但也是輪迴之地的秩序維護者，竟然被隨意殺死了？
這怎麼可能？就算有人能在主宰的眼皮子底下犯忌，莫非主宰事後也對此不聞不問？
那青年，究竟是什麼身份？能被他注意到的，會是普通的器物？
完成上一輪的獎勵任務、通過混沌之源成功掌握自身宿命所攜的盤古之力后，鄭吒即便遇上聖人，也敢正面抗衡一二！
但他竟然看不透那青年深淺，也不敢去做和他一樣的事情！
以鄭吒目前的實力，都能爭一爭十強輪迴者的排名！
就他先前所知，輪迴者中達到聖人程度的，應該不足十位！這青年，即便不是其中之一，也相去不遠！
青年方才的行為，更像是為他開啟了一扇大門，讓他徹底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輪迴空間，秘密何其之多，他距離真正頂尖的輪迴者行列，還差了不少！
戰力並不是一切，況且僅僅戰力，莫非他先前所認知，就一定都是正確的？
輪迴者里，聖人級別的強者，真的和他想象的一樣，只有個位數？而那又是一個怎樣的領域？能稍微制衡主宰的領域？
上層空間沒有戰神碑，個人實力的強弱，只能根據編號排序大約揣摩。
比如鄭吒現在的編號是27，他自負底牌，認為自家戰鬥力應該遠超編號。
莫非這世上，只有他一人有那看似了不得的底牌？
上層空間的輪迴者之間，很少有交流，不同隊伍除非團戰，否則幾乎不會聚頭，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彼此間了解的自然不夠直觀，久而久之，容易形成一種思維定式的閉門造車！
鄭吒此時甚至懷疑，主宰是不是有意不想讓太多上層輪迴者聚在一起，所以才為每個上層世界的輪迴者，開放了更多的許可權，更大的私人空間！
如此一來，有心了解旁人，也只能通過道聽途說，去追溯旁人創造的一個個奇迹。你有空切磋交流，人家還沒空。
鄭吒不知道他的猜測是不是對的，被打破了固有的認知是不是好事。
他現在只想知道，究竟是什麼，讓那位神秘的青年都產生了興趣。
青年將金屬球又丟回了地上，這卻並不像是圓球毫無價值，反而彷彿是因為某種忌憚！
連那疑似聖人的青年都忌憚的話……
鄭吒同樣看了看天空灰色的漩渦，那是通往多元宇宙的入口，在上層空間，亦被約定俗成的當做是主宰的眼睛。
他咬了咬牙，走上前去，將金屬球撿了起來。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在這危險與機遇並存的世界，唯有步步涉險，披荊斬棘，才能成長的更快！強大到遠超層次的戰力，就是底牌，去冒險的底牌！
埃爾法主星，人皇殿。
本該重傷的人皇，完好無損的坐在偏廳的主位上。
然而這位偉大的皇者，卻不見半點喜色和從容，彷彿這一切並不是他的布局，更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他只是木偶般的獃滯的坐著、木然的望著前方。
「人皇陛下，你好歹也是一方皇者。」
「雖然層次低了一點，實力差了一點，但總該洒脫一些。」
「我所想知道的，無非是你從何時得來了這堆『命運蛛絲』。」
「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把它交給你的人，根本就沒安好心。」
一個聲音在勸說著，雖然不見其人，但是能夠聽出其中的誠懇。
人皇依舊麻木不仁，彷彿自己只是一具機械，無思無想，腦海中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主觀念頭。
「唉~」
「陛下，在我的故鄉，地球上，有一句話，能很好的形容像你這樣的人。」
「那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和那個土著魔法文明之間的戰爭，幾乎拖垮了你和你的民族。」
「你身為皇帝，卻為了保守一個微不足道的秘密，而放棄大好的捲土重來的機會，終日鬱郁，不思進取，又是何必？」
「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你所寄希望的議會，早就已經糜爛，根本不堪大用！」
「那幾個議長，各有派系，只是一味的盯著你的皇位，殊不知何為輕重，不想著早點把你家祖宗留給你們的小玩具，從那已經毫無希望的戰爭中撤回來！」
「星空術士血脈？嘖嘖，還妄想晉陞虛空術士？這樣下去，你們的血脈能不能延續，都是一個大問題！」
「現在，你只要告訴我這些命運蛛絲的來歷，並且宣誓加入我永恆天朝，為我開拓疆土，我就可做主幫你圓夢，讓你有機會成為虛空術士，帶領你的民族走向強盛，打敗那個魔法世界更是輕而易舉！」
聲音威逼利誘，時而敘說絕望，時而描繪美好的藍圖。
「圓夢.……」
埃爾法人皇，這時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雖然，還是半點念頭都不透露，但他至少願意交流。
只要交流，就不可避免的會敞開心靈，讓外魔有趁虛而入的機會。
事實上，因為層次差距太大，埃爾法人皇能維持現在的局面，都已經是先祖之力的庇佑！
若非人皇之殿有些特殊，包含著幾塊特殊世界的碎片，人皇本身又得了命運的垂青，只怕他在最開始的時候，秘密就都被人看光了，哪還有現在的僵持！
雙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人皇卻彷彿對這些一無所覺。
「我的夢想，是成為埃爾法人皇，是率領我的子民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為我族帶來一次次輝煌的勝利！」
「我一直在為我的夢想而努力，直到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然而，我今天才發現，原來所有的錯誤，都是相對的。」
「從知道你開始，我就沒有再對阿爾法一族抱有任何希望。」
「因為，希望的火種，其實早已灑下！」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將希望放在了哪裡！」
「你，終究不是命運！」
埃爾法人皇說著，笑了！
「嗯？！」
那聲音竟然流露出一絲詫異！
隨後，只見埃爾法人皇被一捧巨大的金色火焰所淹沒，那是命運之火！
而在那聲音的主人眼中，那是一團纏繞在一起的亂麻般的蛛絲，是命運蜘蛛吐出的蛛絲！
蛛絲將人皇包圍，將他原本清晰的命運之痕，盡數遮掩在混亂的天機和命運之下，又在那團混亂的命運之中，編織出一段全新的誰都無法預料到的命運！
火焰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具蒼白的骸骨！
埃爾法貴族的遺骸大都是淡紫色的，實力越強，紫意越深，如果有星河級也就是天仙以上的實力，骸骨甚至會呈現出紫色、深紫色，那是根植於他們骨髓中的力量，真正的血脈力量！
眼前的這具骷髏，已經沒有半點價值！
「哼！」
「命運？！」
「區區一點星火罷了！」
「我，不信命！」
「從我的故鄉被戰火摧毀！從我繼承敵人的遺藏，成就超凡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相信命運！」
聲音幽幽，帶著感慨，帶著堅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即便那些看起來已經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存在，或許也曾有過和平常人一樣的故事。
他們中有些，把自己的故事忘得一乾二淨。有些，卻甚至還記得別人的故事！
黑暗中，凌歧觀察著點點命運之火。
遺憾的是，他曾播撒下的種子，已經成片消亡。
時光悠悠，歲月荏苒。
他自身的時間線，或許並為過去太久。在一些幻想世界，卻可能已經是千年萬年，甚至數個紀元終結。
這足夠讓他曾經灑下的一些棋子腐朽，時光的力量，能沖刷一切痕迹和遺留。
好在，命運終究有著定數，不會讓一切努力都變成無用功，特別是凌歧這種命定之人！
凌歧睜開眼睛，天邊已經微亮。
因為在浮雲之上，又有禁制護持，所以法師們這一夜休整的不錯。
這些法師，大都是傳奇之上的存在，縱然整月不眠不休，若在幻想世界，也沒什麼，可是現在就不行了。
單從這一點來看，凌歧的殭屍之體，反而天然就有著極大的優勢。
由於埃爾法人皇所代表的命運之火熄滅，恰好觀察到這一幕的凌歧，難得有些感慨。
他能感覺，這對他來說未必是壞事，仍是命運中的一環。
至於它究竟會如何演變，會不會否極泰來，就要看命運的安排，他暫時無意去改變。
凌歧站起來，走到雲邊，俯瞰下方。
一望無盡的汪洋，意味著他們已經元力大陸。
好在，從環境的變化來看，這裡離目的地也不會太遠！
這凝實的層雲，並非什麼魔器法寶，仍然只是一股水汽。但被數十法師施以禁制，已經變得和鋼鐵一樣牢固，又輕柔異常，稍加驅動，就能載人飛行。
白雲之上，眾多法師仍然在休整，即便已經過了一夜，他們看起來依然精神疲憊。
若是在魔法世界，施展這般禁制本當是輕而易舉的，但在真實世界就有些困難了，何況凌歧還勒令法神不得出手。
「摩爾摩特大人，我們究竟要往哪裡去？」
一位法神走到凌歧身邊，感受著空氣中的濕冷，忍不住問道。
一路向北，已經是漂洋過海，氣溫越來越低，莫說人煙，連荒島都稀疏難見。
雖然法神們根本不會在意這點環境的變化，但這對於個別法師來說，意味著他們需要特殊照顧。
僅此也就罷了，可凡事總要有個目標，凌歧的目標又是什麼呢？
「我們，要去最北面的那片海洋。」
「那裡有一座浮冰大陸，而我要在上面建立起一座『傳送門』。」
凌歧盡量簡單的說著。
「傳送門？」
這法神聽了一愣，誤解了「傳送門」的意思。
經過這段時間的認知，他們已經知道，這確實是一個神奇的世界。
憑他們這些人的力量，在這個世界自保無虞，但是想要擴張、也是白搭。
而且，他們是來這個世界避難的，故土的戰爭也還沒有個結論，說不定很快就能回去呢？
這個世界挺有意思，但確實不適合法師的傳承和發展。
如此一來，凌歧的做法，就值得玩味了，顯然他有自己的打算，並未提前和眾人商量！
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認可了他的領導地位，就要相信他，支持他！
至少這位法神這麼認為，所以他行了個禮，徑自退下。
菲利普斯緊促著眉頭，他沒有刻意去偷聽凌歧和其他人的對話，但他還是恰好聽到了。
所以，他開始懷疑，開始猶豫，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麼，自己又該不該制止。
他意識到，這個決定，很可能會影響他們這些人的未來。他沒有意識到，這影響將會比他想象中的，更為深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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