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章 輝夜（下）
聽了凌歧的話，眾人頷首表示明白。
方才其等震懾於輝夜城之燦爛，這並不表示他們都是土鱉。
事實上，許多事情，不用凌歧多說，他們心中也全都有數。
這次配合凌歧巡視天南，表面上看，是充當王族特派的使節，查看治下領地，和各族進行友好的交流。
實際上，即便是隊伍中最不起眼的一人，也明白他們這次的任務目標，就是刺探各族底蘊，或許還有著秘密任務，暗中合縱連橫，煽動人心。
各族間分分合合，為敵為友，早已經不是機密。到了如今，也形成了一個個還算穩定的圈子。
不論從哪個角度去看，王族和幻族，都不是一個圈子的人，相互之間，陰謀算計絕對多過友好合作。
倒是從上族跌落，被幾大強族聯手驅趕到南澤國天南郡的蟻族、天人族，還算值得信任。
不論蟻族之人自己怎麼去想，至少在多羅王族及其爪牙眼中，蟻族就是王族的獒犬，是其羽翼和臂膀。
相對應的，魅族、幻族，就是王族潛在的敵人。
這樣一想，眾人心中難免帶上了主觀色彩，有了好惡傾向。
就連輝夜之美，也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看著覺得未免過於張揚，不將王族放在眼中！
其實，即使沒有這些心態，那輝夜城，又豈能當真迷人眼睛？
凌歧手下這些人，好歹都是有身份的，最弱也是初級人仙。
他們或許會為那燦爛的美景生出感慨，可就像是把玩一件奢侈的藝術品，初時驚艷，反應過來后，很快就會聯想到一些別的東西。
這些人，雖然沒有凌歧看的通透，也絕對不會忘了自身根本。
其實，凌歧提點這些人，也不光是讓他們認清現實，更有字面本身的意思。
現實不用時時提醒，大家都明白。
但明白現實，接受現實，不表示自身行為，就一定符合現實。
王族中人，當然有其霸道的一面，這沒有錯，但要分場合。
若是這些人真在輝夜城惹出什麼麻煩，兜得住，凌歧肯定得兜，因為他是負責人，更因為他同樣是來找麻煩的，這是一個立場問題。
兜不住的話，他一定不會豁出命去保人，畢竟他是來找麻煩的，不是來找死。
和郡城一般，輝夜城並非一座平攤在大地上的城市，它宛若山城，只是奠基虛空，憑空而起，彷彿一座巨大的蜂巢寶塔，次第往上。
要進入這座城市，不需登塔，因為空間本身就是被摺疊過的，從下到上，如履平地。
曉是如此，進入輝夜城，也絕對不容易。
那對修為、能力、乃至忍耐力都是一種考驗。
無盡的明光，遠遠看去無比醒目，燦爛輝煌。
但若根本就置身於這燦爛之中，那麼這種美麗，同樣可以變成致命的恐怖！
凡人在黑夜之中難以視物，若在極光之下，他們的眸子更會被曬瞎。
輝夜城，不是極光之地，卻也相差不多。
若是凡人，恐怕還沒有接近輝夜城，立刻就要陷入永夜。
凌歧一行沒有凡人，在進入輝夜城后，眾人視界也都像是渲染上了一層銀白，根本無法以肉眼視物。
不多久，凌歧就被一股股若有若無的意念包圍，這是迎接，同樣是下馬威。
凌歧知道，這些就是幻族了，號稱是整個南澤國最接近天族的種族。
可笑的是，從其族群實力，就能看出這種說法有多麼荒謬。
天族之人，源自大道，大道無形，故而天族亦是無形，居於諸位面之上，以無比強大的化身行走天下，生而不死不滅，近乎於聖。
聯邦如今最強大的三位聖人，有兩位都是天族！
幻族雖然也無形，卻有實質，它們更類於「鬼」，雖然比「鬼」強大的多，但總有辦法消滅，同時會受到諸多能量克制。
只要是意念所識，理論上天族無所不在，幻族，卻不得不依託於一座座「鏡靈塔」而存在。
也只有在鏡靈塔中，幻族才能將實質的身形顯化在人前，才能百分百、甚至百分之兩百的發揮出自身實力。
一旦遠離鏡靈塔，甚至再也接受不到鏡靈之光，那麼在很短時間內，它們就會變得極度虛弱，直至消散，灰飛煙滅！
所以，幻族和天族，完全沒有可比性，連山寨低配版都不足以形容。
能佔據一隅之地，在中族中又位居中上，幻族自然也有其可取之處。
在鏡靈塔中能超長發揮實力，並且一旦佔據地利，就很難被徹底毀滅，便是幻族最強悍的地方。
據說，幻族的源頭乃是一隻聖境的蜃祖，那尊蜃祖無比強大，在聖人中都不是弱者。
可惜，如此強大的蜃祖，仍然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直至消亡，祇也沒有留下任何血脈後裔，傳奇早已成為絕響。
無數年後，蜃祖殘留在某顆星辰上的蜃氣，卻經過歲月的演變，自然誕生了靈機，那便是如今幻族的始祖。
這種說法，在南澤國盛行一時，至於究竟有幾分可信度，那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幻族的能力，確實和「蜃」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另外，只要在鏡靈塔中，乃至塔群所化鏡靈之地，比如輝夜城內，幻族就是真正的強族。
每一個幻族，沐浴在鏡靈蜃光之下，都堪比一尊仙。
所以，雖然輝夜城的生靈數目是十大古城中最少的，甚至還不如尋常「縣」，但其綜合實力，偏偏一點都不弱。
眾多包圍凌歧的幻族，其中至少有兩三個，能讓凌歧感覺到淡淡的威脅。
這不是針對本體的威脅，僅僅是針對夜叉王神之身的威脅，僅此，卻也不容小覷。
要知道，真正的強者，可不會堵在門口，做這等事情。
或許，幻族比外界傳聞的，還要更可怕一些。
在無盡鏡光之中，被一群如魚得水的未知存在盯上，凌歧沒有任何炸毛的表現。
感受著周圍逐漸向他靠攏的隨行者，凌歧只是慢悠悠的從懷中取出了一面令牌！
那是一面金色的繪著古怪圖形，即使輝夜之光都無法令其失色的令牌！
多羅王族特使令！
空氣中像是有什麼震顫了一下，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凌歧悠然收回令牌，那一道道恐怖的注視力已經消散一空。
他再次看向周圍，發現原本無盡銀白的場景也發生了變化，顯露出了輝夜城的真實面貌。
雖然，即使不動用聖人之力，僅僅天仙本身，都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洞察。但是既然能有更簡單的手段，直接逼迫對方退讓，大開方便之門，又何必自己出力？
多羅王族特使令，代表的是多羅王的臉面。
原本，在凌歧向鳩摩羅「表明心跡」之前，鳩摩羅為使者準備的，只是一份官方出具證明身份的文書。
這王族特使令，和三位地仙巔峰的隨從一樣，都是在那之後，鳩摩羅才給出的「心意」。
或許，這對凌歧的幫助有限，畢竟以他的實力、手段，藉助這些能做到的，原本肯定就能做到。
但是，就和此時便動用此令一樣，既然能讓過程變得更簡單、方便，又何必自己再去多費力氣！
出示王族特使令之後，幻族對待凌歧的態度，立刻變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不說被敬若上賓，起碼也不會再有無聊的鴻門宴。
按照某個無形存在的指引，凌歧一行很快進入了輝夜城的一座鏡靈塔中。
輝夜城塔樹成林，乍一看去，全都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區別。
要是以為輝夜城同其他城池一般，越高處的鏡塔，就是越重要的地方，供給越尊貴的幻族居住，那麼這樣想的人一定會被坑的很慘。
因為幻族最喜歡故弄玄虛，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凌歧此時進入的，顯然是某個重要人物存身的鏡塔，卻位於城市中部，混雜在無數鏡靈塔中，細看也難辨不同。
鏡靈塔筆直如錐，通體如鏡，內外俱都如此。
鏡中之物，卻非簡單的光影折射呈像，更有著莫名蜃氣所化之幻境，虛實交錯，演化無窮。
在那無盡白光之中，一座座鏡塔，呈現著一幕幕畫面，彷彿溝通了一個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讓人目眩神迷。
靠著無形意志的指引，凌歧一行無視了所有幻象，很快在一面面鏡中穿行而過，登上了鏡靈塔的三層，亦是此塔最高層！
那一座座鏡塔，看似高達百丈，其實很多裡面都只有兩三層，甚至乾脆就一層。
可若無有幻族指引，每一層鏡塔都近乎無邊無際，只能以暴力破開幻境，否則很難從中走出。
第三層的鏡塔，表面看似和下面兩層沒什麼區別，一面面鏡壁，映射出一個又一個真真假假的世界，只要踏錯任何一步，就得陷入幻境之中，不可自拔。
眾人卻知道，至少對於他們，此時這鏡塔三層，的確是不同的。
因為，一名白須老者，就站在鏡塔三層入口的大廳中，微笑著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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