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灰灰（下）
聖城沒有狹義上的地域之分，它大體分為幾個部分，卻不是以上下或者東南西北的空間方向進行劃分。
聖城就是一個圓，渾然一體，不分內外。
其中，甚至就「路」都沒有。
又或者說，路還是有的，但它並不是以通常意義上的實質形式存在。
在聖城，必須有著一定的許可權，這些路徑才能串聯在一起，才能形成通道、形成完整的「路」，用以通行！
所以，外來者如果沒人帶領，就算是想在聖城中自由行走，也幾乎沒有可能。
要在聖城中對任何一位居住者出手，都等於對抗整座聖城，對抗整座聖城，就等於對抗整座聖城中所有的居住者！
這樣做，無疑大大增加了聖城的防禦力。
可如此一來，缺陷也不是沒有，那就是整座聖城被強行融合在一起，以混沌演化天地，對於無力開天闢地之輩，對於混沌空間的認知十分淺薄的存在，當然會有絕對的剋制作用。
可對於力量達到其上者，有能力開天闢地，亦或者對混沌空間的認知十分深刻的，那麼這一切都形同虛設，甚至反過來會被利用。
混沌便是無始無極，是一切的開端，一旦所認知的混沌之道比聖城的開闢者更加深刻，那麼不說立刻讓聖城易主，也能在瞬息之間，掠奪大量對聖城的控制權，甚至讓這片天地改形換貌。
因為在本質上，它就是一處後天開闢的介於無始和有始之間的混沌空間，是有序的混沌之地，不是真正的混沌。
這些說來複雜，其實也簡單。
另外，只要力量夠強，立刻就有了無視所有規則，直接破開聖城的辦法。
其實只要有著開天闢地之力，那什麼都不用管，一擊之下，整座聖城都要被毀去。
連帶其中所有居住者，都會受到重創，那甚至連一點轉圜的餘地也無。
即使是極道聖人，想要同時對付幾十個聖人，也是在做夢。
可若這極道聖人有著開天之力，許多聖人又都在聖城之中，那麼聖城反過來，會成為一個囚籠，會成為這些聖人的束縛之地！
不過，若真有那等強者到來，甚至已經撕破臉皮，打上了聖山。
那真的什麼都不用說，有這結果，也是應當。
世間萬般，都沒有絕對的好壞，萬事萬物萬種決策，皆是有利有弊。
對於朱福斯來說，這聖城的一切，肯定都是好的，包括它的特殊性，讓塞坦人甚至有了抵禦更強大的存在、比如極道聖人突襲的能力。
雖然說，一旦極道聖人掌握開天之力，這聖城反過來會束手束腳。
可世上的極道聖人本就有數，至少對於尋常的聖人而言，那都是罕見之極的，恰好碰到其中掌握了開天之力的佼佼者，又能有多少概率？
這開天之力，要掌握，可不比某些世界倒霉催的聖人，開天闢地之後立刻完蛋，那不叫掌握。
若是真的遇上那種極道聖人，怕是有沒有這聖城，結果都不會相差太多，無非是等死和作死的區別。
朱福斯是塞坦人絕對的高層，當然對三巨頭的謀划和布局洞若觀火，對此也非常認可。
比如，他們對他的信任。 以他在聖城的許可權，這聖城對他而言，幾乎沒有任何阻礙、防備可言。
甚至，在進入聖城后，他完全可以帶著這些人，直接覲見塞坦人三巨頭，無視任何障礙和距離。
他有這權力。
但不知為何，他卻偏偏先帶著他們，來到了一處要樞之前。
這裡雖為要樞，卻並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地方，真要是特別重要的地方，他也無權帶外人接近。
但這裡，卻也相當於一處空間節點，通過這節點，只要有著基本許可權，或者對混沌空間有著足夠深入的了解，那甚至不用對抗整個空間，任何人都能在瞬間去到聖城中任何一片區域。
這是一個算不上漏洞的漏洞，因為這樣的連通是相互性的，既然可以瞬間抵達任何一處，那麼任何一處的存在，當然也可以在瞬間抵達這裡！
外人若想利用這個地方充當四通八達的橋頭堡，那隻會讓自己陷於四面八方的包圍中，這麼做何其愚蠢。
「朱福斯大人，咱們似乎.……沒必要在這兒停留吧！」
一位聖人察覺不對，立刻走上來說著。
雖然朱福斯還沒太多的舉動，但他如今做的，已經足夠讓人懷疑。
這並不會叫人聯想到那種極端不好的事情上，因為但凡了解聖城的，對這處聖地的信心，都實在是太充足了。況且朱福斯好歹也是自己人，就算再昏頭，又能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若真那樣，那麼相信大部分聖人，都是明白該怎麼站隊的！
聖城之中，大部分聖人都是三巨頭的堅定擁躉，想要動搖這三巨頭的地位，十個朱福斯也不夠。
朱福斯這位「第四人」，當然不是沒有信得過的親近之人，眼前這一位，卻明顯不是。
朱福斯此時，卻是對著這人冷冷一笑，那森然的笑容，根本不該出現在聖人臉上，何況還是朱福這樣一位聖人！
「朱福斯，你究竟想做什麼，為何還不帶這些聖人前往面見三位先賢！」
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又是事出有因，卻立刻又有聖人跳出來責難。
這裡是聖城，是朱福斯的威嚴被壓制最嚴重的地方，之前朱福斯已經有一些行為，引起了不少聖人的不滿。
朱福斯又是笑了笑，這一次，這笑容中卻是帶著釋然。
他對一切都洞若觀火，只是已經不以為意。
做出了決定，就要承擔代價，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害怕犧牲，連犧牲都不怕，些許態度，算什麼呢？
何況這些聖人，倒不見得真是見風使舵，要給他下馬威。
實在他已經表現出了足夠多的，引人懷疑的地方！
但凡塞坦一族的聖人，哪個不為了塞坦人的未來考慮！
即便是那些他的支持者，此時不也紛紛保持沉默！他們支持自己，甚至多過三巨頭，但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自己站在塞坦人的一邊！只要是塞坦人，無論何時何地，又站在誰的旗幟下，首先，他們最清楚的，便是他們自己的身份！他們是塞坦人，是塞坦文明的締造者！
事實上，即使是他朱福斯，又何嘗不是這樣！
莫非真以為讓他變成什麼輪迴者，許諾多少多少好處，承諾會給他的種族多少多少好處，說什麼破而後立，說什麼為了將來，他就忘了自己的家園，忘了自己的根？
那是根本！是他的命！是多少好處，多大的誘惑，都無法抵償的！
「諸位，很抱歉，我給你們帶來了大麻煩。」
「但你們要相信，我始終還是我自己！」
「沒有什麼，能把我朱福斯，變成另一個人，一個忘本的人！」
「可惜，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話音剛落，只聽轟然一響，就像是整個世界出現了巨大的震蕩一樣。
強大的朱福斯，號稱三巨頭之下最有希望在未來衝擊極道聖人之境的朱福斯，徹底化為灰灰！
他選擇了自我湮滅，從內到外，什麼都沒有留下，也不敢留下什麼！
朱福斯不知道，他這麼做，究竟有沒有用，究竟能不能起到些許作用。
在那個恐怖存在的注視下，這多半是徒勞的。
但他能做的，真的只有這些了。
他相信，那三位，應該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已經收到了他的提醒。
這樣，就足夠了！
輪迴空間，站在巨大的傳送陣中，羅蒙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主宰傳送輪迴者，什麼時候需要陣法輔助了？以主宰的逼格，這麼做，未免太低級！
雖然說，這陣法在完成傳送后，甚至還有著幫助抵禦外力的作用，看起來，好像是為了輪迴者好。
但是，連主宰都要做到這種程度，這真的有必要？
如果是真的.……羅蒙忽然開始後悔，此時卻沒了後退的餘地，因為就算要跑路，現在也不是時候。
塞坦世界，聖山之上，聖城之中。
無數大能的意識瞬間都集中到了朱福斯的隕滅之地。
雖然他已經刻意將自己毀滅的動靜，壓縮到接近聖人極限的程度，免得真的在聖城引起巨大的動蕩，甚至對這處聖地造成永久性的破壞。
但一尊如此巨頭毀滅，就算他有心讓塵歸塵、土歸土，不肯留下半點塵埃、化為遺留問題，他也依舊引起了很大的震動。
這或許也是他需要的轟動效果，在控制範圍內的轟動效果，因為這同樣可以被當成是一種警示！
「朱福斯前輩！！！」
「朱福斯老師！」
幾位聖人和聖級生命先就發出了驚怒交加的呼聲，這變化太快，快到讓他們無法接受！
前一刻，他們還在遲疑，下一瞬，他們就開始為這種遲疑感到懊惱，甚至是愧疚！
朱福斯之前的確表現出了一些反常，但是他們和其他人不同，大都是朱福斯的支持者，在這聖城之中，固然要考慮三巨頭的想法，可是在心底，他們未嘗不是支持朱福斯、相信朱福斯的！
事實證明，朱福斯果然是一個值得信任的聖人！
雖然不知究竟是為何，讓他做出這種決絕的事情。
可他沒有損害到塞坦族的利益，他直到最後，也是站在塞坦文明一邊的，這種態度，這顆赤子之心，他們能清晰的感覺到！
遺憾的是，在此之前，他們竟然動搖了，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