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漸成（上）
東海，晴天霹靂當空，一條渾身漆黑的五爪神龍，滿身儘是傷痕，點點血肉落入大海，立刻引得海水像是煮沸一般汩汩冒泡。
紫色的雷霆爬滿了巨龍全身，這代表天道審判的雷電，給這條能生撕天尊的巨龍，都帶去了如同凌遲一般的痛楚。
視界無限拔高，巨龍開始變得渺小，大海也宛如湖泊。
直到這時，這世界全貌才得以一窺，這就像是一個失落的位面，周圍儘是荒蕪，唯有中間有著一片汪洋，孕育著脆弱的生命。
汪洋之上，神龍猛然翻身，琥珀色的龍睛中，血紅的光芒逐漸淡去，唯剩中央一點深黑。
「歷盡天罰九萬年，今日始得混元果！」
巨龍似吟似唱，眸子里深黑的點漆，在紫色雷電殘餘力量的作用下不斷消退，直到最終散盡！
「昂！！！」
這神龍暢快咆哮，天上落下無數天光，有著天女散花，有天香天音，但這些都是幻想，唯一真實不虛的，就是不斷灌注到體內的勃勃生機和聖源之力！
這巨龍越來越大，身上氣勢也越來越盛，於此同時，這個殘破世界的邊沿，反而開始破碎，就像是被抽空了最後一點力量，代表生命起源的海洋逐漸乾涸，本就荒蕪的大地出現了龜裂。
天外，幾人默默看著，一人讚歎道：
「龍尊今日得成正果，來日必定前途無量，在盟里，一個『鋼鐵之神』的名號怕是少不得。」
這人看起來就像是傳說中的仙官，錦衣華袍，冠正衣整，手上拿著玉帛，腳下踩著雲靴。
「祿君子謬讚了，這龍神本就是一界始龍，只是遭到先天神靈算計，這才落得背負罪孽不得寸進的下場，若非如此，怕是早就有著巔峰聖人的程度。」
「龍神苦心孤詣，卧薪嘗膽十萬年，之前你我便知，只消一個機緣，它就能成道。」
「可是你看，它入得盟中千年，這才得以終功，還是在這荒僻之地。」
「依我之見，只怕上面不怎麼待見它。」
「若它能殺回那方世界，掃蕩諸寇，奪回所有，乃至奪天地之靈機，行滅世之實，成就它一人，這尊位當然少不了它一個，現在……怕是難嘍。」
有人讚歎著龍神，當然就有人持反對意見。
說話這人，看起來地位還有些特殊，周圍幾人隱隱以他為首，所以他一開口，其餘幾人就算有著不同意見，也不再多言。
地上，龍神變成一名神態威嚴的黑袍男子。
他穿著華麗猶如布鎧的黑衣，一舉一動，都像是帶著無盡的威壓。
立足位面，已經瀕臨破碎，龍獒抬頭看著天外，目光中有著十分的平靜和淡漠。
那些盟里的仙官，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心中雖然有著怒意，甚至是殺意，此時卻不好表現。
龍獒也知，自己成道艱難，實則又是竊果之人，這尊位自己是別想，可是頂著龍神的名頭，有著成聖之實，居然還有仙人敢輕慢他，這就讓它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
龍獒左右踱步，看起來彷彿喜不自禁，又像是感受著身體中種種新的變化。
實際上，它不過是在平息著怒火，免得自己怒極，化為吞天巨獒，一口將天外那幾個渣渣全部吞掉！
良久之後，這黑衣男子才破空而去，隨著他離開這方世界，整個世界也都開始崩塌。
天外，幾位負責觀察和記錄的仙人並不迎接上去，龍獒也沒有和他們打招呼的意思。
它感受到這些人的目光，其中甚至帶著憐憫，心中就覺得好笑。
每個組織內部，都有著上中下三層，這三者之中，也唯有中層最容易出現問題，因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又有著一定的權利，所以中層最容易腐化，也最容易自以為是。
比如這些仙官，真以為自己在這殘破位面晉陞，就是吃了大虧，就如一些傳言所言，因為它得罪了鋼鐵之主，所以上面人都對它有成見？
開玩笑！
那位背後，可是有著另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無可名狀的存在！面對那樣的存在，只有傻子，才敢得罪！
當然，這也是因為它的能力特殊，能瞞天過海，區區幾個仙人，看不穿真相，被謠言誤導，也不奇怪。
它龍獒的能力，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是天生異種的天賦異力，等閑沒幾人能察覺。
這種能力雖不能用於斗戰，用來遮掩自身，卻是相得益彰，妙到毫巔。
它龍獒不敢說是鋼鐵之主麾下最有潛力的，卻絕對是極有用處的，也是極為忠誠的！
對方怎麼可能自斷臂膀，不全力支持它成聖！
至於說在這窮鄉僻壤成聖，那也是無可奈何。
假如它是原本的龍神，當然要想方設法殺回去，侵吞那正在晉陞成為頂級中等位面的大型中等位面全部本源，一舉奠定根基。
可它是龍獒，又不是龍神，機緣巧合下吞吃了重傷垂死的龍神，才得以借殼重生，能成聖都是僥倖，想要更進一步，純粹是找死！
天道有常，任何異種，除非身具大功德，不然大都沒什麼好下場。就算身具大功德，十個裡面，一個能成長起來，也就頂天了。
它乃哮天犬之祖脈，可稱獒祖，天生有著吞噬一切乃至借殼重身之能，並且對本我完全不會有任何損耗，堪稱逆天。
也正因如此，它遭到天妒，雖然僥倖成長起來，卻並不具備一般真正意義上異種的強悍力量，只能傲視仙人，幾無成聖之望。
這龍神同樣是異種，更有開天之功，原本豈止能成聖，就算是成就極道聖人，也有那麼半分希望！
它取而代之，卻受限本身，連成聖都難，最多就是有著媲美聖人之力。
現在能成聖，已經是鋼鐵之主幫著欺天騙地。
「無知，可憐。」
龍獒回頭掃了眼那幾位聯袂而去的仙官，心中帶著冷嘲。
這些仙官，是鋼鐵之城內部又一支，並不歸鋼鐵之主管轄，是諸位鋼鐵之神和鋼鐵之主共同協定下的產物。
要說鋼鐵之神，原本只有一位，後來出現一群，這在龍獒看來，就是鋼鐵之主大權開始旁落的徵兆。
身為鋼鐵之主座下最忠誠的走狗之一，龍獒對此，本就覺得難以忍受。
這也是它會因為幾個仙官的無心之言，就心存殺意的最大原因！
如今的鋼鐵之城，因為一些有心人的推動，甚至有了「鋼鐵之盟」的說法，意味盟內諸多成員，關係都和鋼鐵一樣牢固，這似乎比鋼鐵之城，更符合組織如今的現狀。
但這就像是「鋼鐵之神」一樣，原本只有一位，現在卻有了一群，並不是每個人，對這些變化，都樂見其成！
死亡之海，劍君滿意離開，尼爾科米爾還算識趣，在瀕死之際，總算是接受了鋼鐵之城的委任，成為了鋼鐵之城在這片海域的代言人。
當然，魔物本就不可信，這位又是被強行壓服，一些控制手段，也就有了必要。
如果這不是在地球上，或許還用不到那麼麻煩，鋼鐵之城哪裡需要靠著手段制約，不服就死。煌煌大勢壓下，相信也沒誰願意領死，亦或倒戈，拼著破壞萬一，搭上全部身家。
只是這地球十分關鍵，所以即便是一點小處，也要謹慎，不容出現豁漏。
劍君化光而去，劍光落到萬里之外，又是當空一斬，卻是到了一座仙山。
死亡之海平靜的海面上，一點波瀾泛起，已經完全變成中年人模樣的尼爾科米爾，在海面露出了半截身子，冷冷看著劍君離去的方向，目光中充滿著仇恨，還有一點無奈。
古俄羅斯，皚皚白雪之中，屹立著一座高山。
這山本來是沒有的，天變之後才拔地而起，就在莫斯科的郊外，如今已經成為這方圓十萬里的中心。
這片大地上的遺民很幸運，因為五百年前，鋼鐵之城還沒有徹底遁世的時候，就有一些域外的智慧生命來到這座大雪山之中，建立起了一個不小的勢力。
這勢力，當年好像還和鋼鐵之城達成了什麼協議，只是隨著鋼鐵之城遁世，才被人遺忘了這節。
大雪山中的勢力，並不以領主或者天神自居，相對十分友善。
他們沒有守境安民的責任，卻對主動向他們靠攏的人類，多有照拂，比什麼領主、守護者可強多了。
大概，這也是最早的「地球後裔」、「本土遺民」的雛形。
地球後裔，是曾經地球人的後代。
事實上，真正純粹地球人的後代，已經不多，一大部分，都在荒野中躲藏，或者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艱難求存，那些，卻不是公認的「地球後裔」。
因為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少，下場也說不上多好，當然不具備代表性，只要能活下去，那些人中，沒幾個會糾結什麼身份問題。
反而是那些，願意主動融入地外文明之中的，雖然也有一部分因為受到排擠而鬱鬱寡歡，其中大部分，反而得以延續。
這些幸運的本土遺民，因為佔據數量上的絕對優勢，處境也相對好得多，便以地球人的後裔自居，哪怕一些混入了其他生命的血脈，也不以為意。
然而，並不是每個有著地球人血統的，都對什麼土著後裔的身份感冒。
其中也有不少，放棄了這個身份，徹底融入其他文明體系中的。
這不是人奸，或者數典忘祖，背叛了整個人類集團。人類也剩不下什麼集團了，至少地球人這個集團，早就破碎。那些願意堅持的，也未必就真的只是抱著拳拳之心，有的不過是抱團牟利，有的不過是想讓自己變得特殊。
所以去留肝膽兩崑崙，這話用在這裡不合適，可實際上，不同的選擇，也真沒那麼明顯的差別，特別是對於那些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