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新世界（三）
第二天，當萊茵洛特提出自己的想法，兩個混混果然立刻滿口答應下來。
看得出來，他們對此也樂見其成。
能靠著推薦無償加入教會，受到武技訓練，這不能說什麼天賜的機會，對於看不到出頭之日的人來講，也算是不錯。
如果連這點苦都不肯吃，不願意接受正規的訓練，只想一輩子做個混混，那麼萊茵洛特肯定立馬轉身就走，之前說的事情也不會再提。
好在，至少這個世界沒有那許多懶惰愚昧的人，大部分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其實都懂得抓住每一個機會，奈何這世上混得越不如意，機會往往就距離自己越遠。
很多人都以為所謂的白手起家，真的是空著雙手去創造，是一個個勵志的故事，其實那根本就是一個個最美麗的謊言。
不提那些人力無法左右的因素，付出和回報的嚴重不對等，僅僅成功者必備的，就不是每個人都有，比如基本素質，比如第一桶金！
每個成功者，其基本素質本就是萬中無一，再說資本，在沒有得到第一桶金之前，就算是真命天子，也只能蹉跎彷徨。
想空手起家？吃苦耐勞就能創造輝煌？做夢！
搞定了兩位老友，回到住處之後，萊茵洛特倒頭就睡。
事實上為了兩人能入教之事，他策劃了一整個晚上，基本沒有睡覺，當然那無需拿出來說事。
黃昏時分，他才悠悠轉醒，只覺得床板太硬，睡了渾身不舒服，屋子裡通風也不是很好，總有一股霉塵味。
之前還覺得教會安排的地方挺不錯的萊茵洛特，此時忍不住冒出了一些新的想法。
他現在好歹也是一名教士，莫非還要住在這樣的陋室？
況且，既然準備搞一個小團體，那麼門面功夫就不能少。
甭管他是幾級教士，如果住在狗窩一樣的地方，誰肯追隨他？
其實教會安排的地方，也並不太差，特別他之前因為老教士的關係，分到的是獨門獨院的屋子，幾乎就是教士的最低標準。對於一個普通的信徒來說，這已經是真正的優待。況且，這屋子雖然一般，位置卻不錯，距離貧民窟是近了一點，但好歹屬於商業住宅區。若不是房子舊了一點，逼仄了一點，就算有老教士的面子，這裡也輪不到他，當然現在就另當別論。
雖然這對於教士來說，勉強也能住，最好卻還是需要翻修、擴建一下，才能見人。
可那是個大工程，只有臨時居住權的萊茵洛特，當然不會那麼做，他也沒這個資本。
想了半天，萊茵洛特最後還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祖產上面！
他家已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整整四代，除了第一代是外來戶，小資商人，第二代和第三代都出過學者，正是他的父親和祖父，都在市政廳工作，也算是薄有根基，並且成功開枝散葉。
可惜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家庭遭逢突變，別說是雙親，就連關係近點的親戚也都遭到株連。
那是一場波及全國的政變，他的父親其實堅定的站在勝利者的一方，遺憾的是在勝利者摘取果實之後、穩定局面之前，在那半年的波折和動蕩中，他的父親已經遭難！
最後，新上位的那人，也像是完全遺忘了他這個功臣遺孤一般，大概是因為他和他的父親都實在是太渺小了！
就這樣，好歹算是官二代的萊茵洛特，成為了街邊的混混，沒有人為難他，甚至一開始還有不少人接濟幫助他。只是隨著大環境的改變，經濟形式越來越緊張，人情關係越來越淡薄，才剛有點起色的萊茵洛特，又不慎惹上麻煩，遭人設計陷害，最終只能背井離鄉。
市政廳在「撥亂反正」之後，其實發回過一次被誤抄沒的財產，落實到萊茵洛特身上，大部分是些沒用的書籍，還有一些破舊的傢具，最值錢的就是城外的一間小酒坊，以及城裡居住區黃金地段的一棟房子，那是他的家。
披著晨露，萊茵洛特走到了記憶中的家門口。
他不是第一次來，之前他也經常會下意識的走到這裡，但總是在被熟人看到前，就匆匆離開，因為他沒有資格擁有它，甚至沒有資格守住它，就像當年一樣，他這個名義上的主人，其實什麼都不是。
現在，萊茵洛特的情況，其實已經比過往任何時候都要好，但身份勢力還是過於單薄。
如果他是中級教士，那種被遠親謀奪財產的事情，完全可以讓教會幫忙出頭，有很大可能把祖產收回。
然而他只是一個初級教士，還是新晉的初級教士，這身份就差多了。
深深看了眼已經有些斑駁的牆壁，以及帶著些許鏽蝕痕迹的大鐵門，萊茵洛特在樓上一位女眷疑惑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這座城市並不小，但容得他存身的地方仍然不多。
這裡是他的家，他不會放棄！
走過七八條街，萊茵洛特又一次進入教會分部。
他是來求援的，他的身份不足以讓教會出頭，教會也不是那種上下通吃的巨頭，這樣的事情辦起來，談不上舉手之勞，對於教會而言，也是有點麻煩的。
但他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利益可以驅使一切。
酒庄和房子都是他的，以他低級教士的身份，如果願意將價值十倍於前者的別墅無償捐贈給教會，只保留酒庄的地產權和房子的居住權，那麼這件事有八成以上的希望，可以說動教會出手！
教會再怎麼不給力，一旦發動起來，各種關係網路能產生的能量，也比他個人強出幾十倍、幾百倍！
說穿了，一切都是利益。
教會和任何世俗組織一樣，都是無利不起早，中級教士的權利比初級教士更高，只因為他們做過的貢獻更多，這種貢獻是實打實的，都是給教會創造的產值和財富。
所以，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可以瞬間變得比中級教士更有說服力！
而他那樣做，好處也是顯而易見。
他不但會有更好的住處，說不定還能收回屬於自己的酒庄，同時獲得大量的貢獻，教會在這方面還是相當慷慨並且公正的。
昨天以前，萊茵洛特絕不會有這種念頭。因為這些在名義上都屬於他，他相信自己早晚能憑著自己的力量奪回所有，那他為什麼要白送給別人？
可現在他有了全盤的計劃，知道自己如果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捨得，就必須用五年、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達成同樣的目的。
有這點時間，他做什麼不行！
再者，這件事情畢竟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有了定論，木已成舟，現在想要翻案，並不容易。
他拿出房契地契也沒用，說不定因為時間太長，官方早就不承認。
他也不確定，若他什麼都不肯付出，就算自己混到中級教士的程度，教會肯不肯出頭，出頭力度若是不夠，又會不會有結果。
那種事情，拖得越久，越難處理。
現在就不一樣了，一旦貢獻，這些都是教會的，教會當然要不遺餘力，非但不會消耗他的貢獻，還要給他記功、記大功。
甚至，他已經考慮好了，如果教會覺得事情麻煩，覺得還不夠，他可以連酒庄都不要，又或者僅僅保留經營權！
他明白，有舍才有得，這些年，他真的學到了很多，學費就是他的青春，以及身上的一道道傷疤。
其實這事情就算成了，從長遠來看，他失去的也肯定比得到的更多。
一時而言，對他卻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只是付出了可望而不可即的長遠利益，得到了一個更好的棲身之地，運氣好還能撈到一隻會下銀蛋的母雞，以及教會的重視，何樂不為！
這一得一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懷著複雜的心情，萊茵洛特進入了教會據點。
當他離開的時候，他的表情談不上驚喜，但也帶著幾分釋然。
一個月後，萊茵洛特再次搬回了自己兒時的故居。
他幾乎失去了全部，連酒庄的經營權都沒得到。
但他已經不再是初級教士，而是中級教士！
他並不埋怨教會貪婪，其實教會已經算是非常公平，個人之於組織就沒有平等交易的說法，除非是千金買馬骨的情況。
事情也比他想象的更麻煩，他那一大家子遠房親戚背後，果然不是沒有人的，事情還牽扯出了市政廳的一位官員。
如果不是教會出了大力，他想靠著一己之力把事情擺平，按照正常發展，真的只能等到下輩子了。
現在，教會還讓他暫住故居，又升了他的職，公平的說，確實已經不錯。
鋼鐵之神教會，越是深入了解，越不難發現中上層組織成員的緊密聯繫，以及晉陞規則的嚴苛，這些也是萊茵洛特在成為中級教士后才了解的。
教會總體的力量，有些超乎他的想象，只因為大部分武裝力量都不在他所在的王國，所以他才對教會有所誤解，如今也算是刷新了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