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代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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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大臣們從卯時初等到巳時正,隻等到了太監總管一句‘龍體有恙,無事退朝’。這讓一向在朝中說一不二的太師很是惱火,他看了眼麵色不變,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季業,當堂拂袖而去。
昨夜皇宮裏的探子傳來消息,皇後受了委屈,皇上居然就丟下皇後,陪著一個言官吃了半夜的晚膳。
太師出入皇宮一向隨意,不說這大楚國已經大半被他握在手裏,就說他國丈的身份,也沒幾個人敢攔他。
他來得快,但是季業比他更快。
太師到的時候整個乾清宮氣氛緊張,皇上在上位氣得直拍桌子,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言官到底說了什麽。太師想想也知道,這些個言官能說出什麽好聽的話。而且季業三代忠良,人是出了名的古板,這個剛剛接任的禦史台台諫季業想來也是個倔脾氣。
上首的皇帝像是氣不過,一把拿起桌邊的茶杯就往季業身上扔,滾燙的茶水在季業麵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炸裂開來,有些零星的熱水撒到他身上,他卻是端端正正的跪著,神色不改。
蕭維看見太師進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太師,您來給朕評評理。這該死的言官他管天管地,居然連朕晚上寵幸哪位妃子都要問,還敢拿祖宗製法來壓朕。
太師原本為了皇後一事來質問皇上,順便打壓一下他。但是現在蕭維提前發了一通火,他倒是不好再火上澆油,畢竟皇上還是皇上,他雖拿捏著大楚國半壁江山,但是至今還捧著這個傀儡皇帝就是怕擔個奸佞的罵名。
太師拱手微微彎腰,禮隻敷衍的行到一半,笑道:“皇上息怒。這季大人也是為了皇上著想,想來也不是故意頂撞皇上的。這後宮之事本來就不是我等能幹預的,我想皇後娘娘統理後宮,這些事自然也會打理好,皇上且寬心就好。
太師不愧是老油條,他三兩句話既給足了季業麵子,又借機提點了皇上,皇後才是六宮之主。而且看他這語氣,顯然若是旁人不在,連君臣的禮製都不守了吧。
季業雖然跪著,但是背脊挺直,看了眼一邊的太師,非但沒有領情還冷著臉道:“太師這禮隻行到一半,怕是有違章法。
太師也沒有覺得下不來麵子,跟季家那些個古板打交道多了,自然知道這些言官都是什麽性子。也正是因此他才沒有懷疑皇上會和季業聯合起來演戲。畢竟在他心裏,這麽些年皇上一直是個外強中幹,欺軟怕硬的懦夫,在他麵前絕對不敢瞞著,他隻要稍微一發火就什麽事都招了,哪裏還敢演戲;而季業這種剛硬的性子怕是殺了他也做不來假。
“季大人莫怪,人老了,這腰腿不大好了。這一點我也是跟皇上提過,皇上體諒我,準了我行禮隻到一半即可。太師睜著眼睛說瞎話,末了還朝著上首的皇上問了句,“對吧,皇上?
“對對,太師年紀也大了,近來又為了國事操勞,這些虛禮不做也罷。蕭維頂著太師慈愛的目光,有些結巴的回道。
“皇上不怪罪是皇上寬宏大量,但是為人臣子的卻不能恃寵而驕,太師還是不要越過祖宗家法為好。季業像是完全不懂看人臉色,話裏有話的和太師針鋒相對。
“你這言官,不要不識抬舉,我乃先皇臨終所托的顧命大臣,掌管朝野大小事務,你一個小小的禦史台台諫,誰給你的膽子在我麵前提什麽祖宗家法!太師最是厭煩別人提到君君臣臣,因此聽到季業提及立刻就發火了。
他之所以還留著這個傀儡皇帝,一是因為皇後尚未懷孕,沒有後繼人,二是因為自古挾天子以令諸侯都比逼宮謀反來的好聽,隻要再等幾年,自己的外孫子出世就能名正言順的接過楚國大業。
“太師這話簡直其心可誅,這大楚國還是皇上的天下,先皇托付時皇上還未束發,如今皇上已經快行冠禮,您還以顧命大臣自居怕是不好吧。請皇上明察。季業一通話明裏暗裏將大師諷刺了一通,然後叩倒在地。
太師恨得牙癢癢,但是還偏偏不能再多說,隻好惡狠狠的盯著上首的皇上。
蕭維一邊感歎小言官真是作死,一邊笑嗬嗬的跟太師打馬虎眼,“太師您別放在心上,您為大楚國日夜殫精竭慮這些朕都記著心上,這些個言官說話不中聽,您也是知道的,莫氣莫氣。
“哼!既然皇上都開口說話了,我嶽釗也不是錙銖必較的小人。隻不過季大人要知道禍從口出這道理,這乾清宮的龍柱上沾著令尊的血呢。太師一聲冷笑,也不管其他,拂袖就走。
坐在官轎搖晃著出了宮門的太師嶽釗接到了第二道密信。皇上昨夜發火是因為淑貴妃。淑貴妃懷了龍子,近來鬧著皇上要去陪她,連每月十五固定歇在皇後那兒的日子也故意讓人使絆子,說是自己腹痛不止,請皇上去看看。皇上這才和皇後吵了起來,最後還是季業進宮說了一通,這場鬧劇才算收了尾。
哼,淑貴妃,四妃之首,皇後之下的第一人。要不是因為皇後腹中一直沒有消息,他也不至於想留著這個一向還算聽話的淑貴妃,還有大理寺卿邢隱怕也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這些個人啊,一旦有了能出頭的機會,誰不想往上爬呢?隻不過這楚國現在是他的籠中之物,還輪不到其他人來覬覦。看來要準備好好清理一下朝堂,打壓一下那些心思活絡起來的不安分的人。
乾清宮的大殿上一片寂靜,平日裏隻要太師進宮,都會屏退一眾奴才。今個兒皇上發了一大通火,也沒人敢來找不痛快。
季業跪到腿都發麻,上首的皇帝像是忘記了他還跪著,愣了半響才一個人小心翼翼的走下來,也沒有提讓季業起來,反而就那麽一掀袍子坐在他身邊,一張俊臉湊到他跟前,托著下巴看著季業。
少帝的眼睛裏滿是討好:“怎麽樣?我剛剛演的怎麽樣?簡直堪稱影帝啊,世界欠我一個奧斯卡,要是能回去,我也走演員這條路,估計還能在娛樂圈混得不錯。
少年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突然停住了話,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發,一臉懊惱,“唉,我說這些幹嘛,你又聽不懂。
少帝一臉無奈,又有些挫敗,一把拉過還跪得筆直的季業。季業原本就跪得時間久了,這猝不及防的一下就被少帝一下子拉了倒下去。他的臉一下子湊近了,還能看見近在咫尺的少帝烏黑的眼睛,裏麵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季業微微皺了皺眉,板著臉立刻起身,跪著踱了一踱,然後恭敬的一叩到底,告罪道:“微臣冒犯,請皇上恕罪。他低下頭斂去眼底的震驚,心裏卻並不是毫無波瀾,這個少帝並不是看上去那樣簡單。
那究竟為什麽會對他一個陌生人如此親近呢?甚至在他麵前毫無保留,如果自己存了害他的心思,他怕是已經死了好幾回了。不過,自己現在做的到底是不是害他呢?應該不算吧,成萬世霸業,掌天下大權,他隻是在幫他。季業收起自己偶爾的胡思亂想,定了定神,不要被眼前的事情迷惑,這隻是虛構的世界罷了,自己幹嘛要當真呀,雖說眼前的少年真的很可愛,但是可愛又不能當飯吃,他隻是短暫停留,馬上,馬上就會走的。
蕭維看了眼動作誠惶誠恐,但是分明半點觸動也無的小言官,覺得自己真是失敗。他把盤著的腿伸直,正好能摩擦著碰到倒退一步跪的端端正正的季業。他歪著頭看著季業垂下的頭,露出光潔修長的脖子,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都不出現裂縫?
“不過阿業為什麽一定要和太師起衝突呢,這個槍打出頭鳥的道理還是你教朕的呢,我們不是說好要韜光養晦,等待時機嘛。蕭維有些不解,這種事情交給其他人就好了啊,現在惹得太師注意甚至是嫉恨,而他根本沒有辦法能護住他。
“皇上,您要知道,有些鳥來到世間是為了做他該做的事,而不是躲槍子的。季業沉默了半響說道。他需要一個人來遷製住太師的注意,也需要有個人擋在皇上麵前做這塊踏板,而能夠同時完成這兩項的隻有他。
季業不懂何為愛人,但是如果有人願意為你生為你死,大概這世上沒人能抵抗吧。
偌大的宮殿裏隻有隨意坐著的少帝還有他對麵跪著的年輕言官,他們剛剛合演了一場戲,但是現在,不知是戲裏還是戲外?
宮裏的淑貴妃流產了,皇上徹夜陪伴,這一回坤寧宮沒有什麽動靜,安靜的不像話。整個皇宮陷入了死水般的沉靜,隱隱有些風雨欲來的感覺。
大理寺卿已經為官三十載,曆經兩代,堪稱股肱之臣,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到底有些底牌。不過大理寺卿邢隱怕是也知道沒有好果子吃,再加上自己最大的憑仗也沒了,幹脆就魚死網破。這一陣風波也著實讓太師有些傷腦筋,但是最後還是血腥鎮壓了。
太師看著手下人傳來的消息,暗自慶幸,幸好把大理寺卿處理了,雖說這個老東西最是牆頭草,也算他在朝堂上的一大助力,但是竟然敢唆使皇上,冷落皇後,甚至還妄想借著淑貴妃肚子裏的龍子再往上爬一爬。哼!他個一品大臣,還想爬到自己頭上不成!太師將手中密信看完,就著燭火燒著了,看著慢慢燒盡的信紙,他的目光也變得晦暗不明。
皇城漸漸熱鬧起來,聽說皇上聽了言官進諫要舉辦一個才子宴,廣納天下有學之士,尋國之棟梁。這件事在民間引起很大的反響,畢竟現在的官員都是由中正官舉薦,寒門學子無權無勢的想入朝為官幾乎是天方夜譚,但是這次的才子宴讓他們看到的希望。
少帝登基不過三年,也沒什麽大作為,朝中之事大多都是由太師決斷,人們漸漸都忘了還有個皇帝。這還是少帝第一次提出要操辦宴會,皇榜上有言及冠的青年才俊都能攜詩一首拜見,隻要入了皇上青眼,何愁不能拜官入相,青雲直上?
當然這對於不少大臣來說也是難得的喜訊,太師把持朝政,黨羽更是劃分了半數以上的高官厚祿,這讓底層的官員很少有出頭之日,而這次才子宴讓不少大臣看到了苗頭,把自家的兒子都塞進名單裏。
這場聲勢浩大的才子宴越發成為皇城裏上至百官下至白丁都要議論一二的盛事。
因為這場才子宴,太師手底下的人更是焦頭爛額,而太師近來也是和季業很不對付,想著辦法要好好整治一通這個不識抬舉的言官,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但是沒想到先動手的居然是平日裏最護住季業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