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7章 待嫁新娘

  臨近特訓期滿，特衛隊一片沸騰。 

  趙傳奇這一批特衛隊員，被安和平以及教官們分為三六九等，分批分配。按照每年的慣例，各首長處開始陸續來特衛隊接人，安和平在人員分配和建議上，有著決定性的權威。一個月之內，趙傳奇這批特招隊員以及另外十幾個土生土長的隊員，先後被各首長處接走，開始了真正的特衛生涯。 

  轉眼間，特衛隊只剩下趙傳奇以及公安部的十名委培特警。這十名委培特警，將會在二十天之後，被公安部接走，分配到外賓護衛隊，從事重要外賓的保衛工作。 

  趙傳奇成了一隻孤零零的大雁，失去了坐標和方向感。他每天像是一個木偶人一樣，獃獃地看著特衛隊新隊員們在訓練場上熱火朝天地操練。他彷彿成了一個自由人，每天等待著，等待著，但是始終都沒有首長處來特衛隊接他。 

  他哪裡知道，自從那天之後，他的命運已經註定。射擊失誤、胡亂提問、考題答不上來……這三樣罪名隨便哪一樣，都足夠讓特衛局和特衛隊的領導們，給他穿一輩子小鞋。倘若說射擊失誤是學藝不精尚可原諒的話，那麼，胡亂向首長提問，考題答不上來這兩項罪名，卻足以上升到政治角度，給趙傳奇下一個『政治不合格』的定義，任哪個首長處也不敢接收，哪個副局長也不敢讓他去做首長身邊的貼身特衛。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他彷彿已經絕望了。 

  終於有一天，心下不忍的宮夢冉，悄悄地找到趙傳奇，告訴了他真相。 

  原來，特衛隊每一批的結業考核，都有一至兩個淘汰名額，而趙傳奇是今年唯一的一個，他將在一個月後被發配到基層中隊，從事基層帶兵工作。 

  趙傳奇簡直被打擊壞了。 

  他不甘心，他是真的不甘心。 

  在特衛隊的各項結業考核中，趙傳奇哪一科不是名列前茅？散打和射擊，都是全隊第一，無人超越。戰術、警衛理論、警衛布防等細科測試，他也都位列前三甲之中。 

  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應該成為被淘汰的那一名。 

  宮夢冉連連嘆氣，說：「我已經儘力了。特衛局是一個講政治的地方，政治是1，其它的成績都是0。在政治合格的基礎上，0當然是越多越好，素質越全面越加分。但是你的政治得分是零分，其它方面再優秀，最終的成績仍舊是零。」 

  趙傳奇突然之間淚流滿面，反問道：「難道就因為我在座談會上向首長提了兩個問題，然後沒能回答出申副局長的提問，就給我政治判零分？這太不公平了吧？」 

  宮夢冉道：「這就是特衛局，這就是特衛隊。有些底線是堅決碰不得的，一碰就完了。也許是我害了你，我當時不該讓你站起來回答那個問題，不該。」 

  趙傳奇驚異地發現，宮夢冉眼睛當中，浸滿了濕潤。 

  是同情之淚，抑或是懊悔之淚？ 

  趙傳奇鼻子酸了酸，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如雨下。他原本是一個堅強的人，但是此時此刻自己的命運，竟是何等的凄涼與無助。 

  善良可敬的宮夢冉，第二次為自己流下了眼淚，她的淚是一條河流么，那般晶瑩那般澎湃。 

  他很想用手幫宮夢冉擦拭一下臉上的淚痕，卻又擔心自己這一雙笨重的大手，會玷污了天使的臉頰。他只能這樣安靜地看著，感動著，抽泣著。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如溪，閃爍的光華，令人心碎，令人憐惜。 

  他們就這樣彼此注視著對方，眼神之中，也有安慰，也有鼓勵，也有蒼涼與無奈。 

  他們很想擁抱在一起，一起去承受這似乎已經無法改變的悲劇，但又擔心一旦抱住了對方，心會更痛，前程會更渺茫。 

  宮夢冉不知該怎樣去安慰受傷的趙傳奇，這兩年來，她親眼見證了趙傳奇的蛻變歷程。他已經長大了很多，成熟了很多。他在特衛隊所流過的每一滴血每一滴汗，她都清晰地記在心裡。 

  但此時此刻，除了惋惜，她還能做些什麼呢？ 

  特衛局本來就是一個很特殊很邪門的地方，首長身邊，容易出成績，也容易犯錯誤。而成績和錯誤又都容易被無限放大。各科成績表現優異的趙傳奇，與一直碌碌無為的陳永森，僅僅是因為一道說笑中的考題，便擁有了各自截然不同的命運。 

  這公平么？ 

  世界上本就沒有那麼多公平。 

  在首長身邊工作，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一夜之間高升千里，有人一念之差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特衛局某首長駐地列兵胡某，在站崗執勤時，恰遇a首長出來散步時不小心摔了一跤，眼疾手快地將首長扶住。若干天后，胡某從一名新兵被破格提拔為少尉軍官；特衛局s首長處上等兵勤務員小趙，在s首長釣魚時把魚竿遞到了s首長左手中，從此深受s首長賞識，並被轉為中央辦公廳正式職工，享受國家公務員待遇。原來，s首長是個左撇子，歷屆勤務員當中，只有小趙注意到了這一細節，因此他的命運，因為這一個小小的細節，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舉一反三，像胡某這樣單純靠機會崛起的例子，也許並不多。但是像小趙這種成功典範卻絕非個例。在服務領域，最重要的就是一個細節。尤其是特衛局這種高端服務機構，任何一個小小的細節，都有可能決定你一生的命運。 

  因此也不難理解趙傳奇因為違規提問和回答不上提問，而被打入冷宮，其實是一種很合乎邏輯的因果關係。這種錯誤往往被列為政治問題，並且可以被無限放大。同樣，陳永森抓住機會在首長面前表現了一把，回答的乾脆利落，其成績也被無限放大。 

  宮夢冉掏出濕巾幫趙傳奇擦拭了一下臉頰上的濕潤，嘴唇微微顫動著，想說幾句安慰之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趙傳奇感受著她手上的清香，細緻地審視著面前這位生動的絕代佳人，他的心彷彿一下子堅強了起來。成不了特衛算什麼？我趙傳奇至少還有追求，還有夢，還有一個足以讓自己奉獻一生的紅顏知己。 

  下基層怎麼了？下基層並非是英雄末路！ 

  當不了首長身邊的貼身特衛，至少自己還是特衛局的一份子，與宮夢冉還是戰友關係！ 

  趙傳奇在心裡自我安慰著，他突然間覺得，除了母親，生命中再擁有一個女人就足夠了。擁有了這個女人，勝過擁有整個世界。 

  他的心不停地沸騰著，他很想鉚足勁兒對著天空大吼一聲，把這個大千世界嚇的打個哆嗦。但又擔心，這一吼，會驚嚇到面前的佳人。 

  突然之間，他很想大醉一場，用酒精去洗滌掉心中那一道道不可修復的傷疤。很想很想。以至於他激昂的情緒中，拳頭在不自覺中攥緊，揮了出去。 

  身邊的白楊樹劇烈震顫，一片片生機盎然的葉子，從空中划落。 

  宮夢冉的頭上也落了一片，從側面一看，這一片綠葉，將她妝飾成為一個傾國傾城的待嫁新娘。 

  他想娶她。 

  早晚有那麼一天。 

  三天後。 

  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 

  太陽彷彿有些早熟，一大早就釋放出刺眼的光芒。趙傳奇換上便裝，乘坐公交車到了附近的一個小鎮上。 

  他已經是自由人，已經再沒有人在乎他的存在。 

  他的存在，對於特衛隊來說，幾乎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特衛分配工作已經結束，他這個眾人心目中的害群之馬，註定了會成為孤家寡人。也許不久之後他會突然收到通知，到某個基層中隊報道。但這似乎看起來亦是遙遙無期。 

  小鎮上，人勤車沸。繁華與喧囂，早已將這個看似很大的世界，填的滿滿當當。趙傳奇漫無目的地抽著煙溜達著，他彷彿想去找一個飯店，從上午喝到天黑，喝他個明明白白，喝他個大徹大悟！ 

  經過一家超市時，趙傳奇覺得時間還早著，就決定進去先進去買包糖吃吃，或許糖果的香甜能夠暫時掩飾自己內心的苦澀。 

  意外的是，在這家超市裡，趙傳奇竟然遇到了一個熟人。 

  特衛隊委培女特警，衛森嫤。 

  她現在也是個大閑人，特訓已經結束，十名委培特警，正在等待公安部派車來接，然後奔赴新的工作崗位。不過衛森嫤這種『閑』，不同於趙傳奇這種『閑』，衛森嫤是悠閑的等待，趙傳奇卻是閑的蛋疼。一種是前途光明，要被分配到外賓護衛隊；一種是前路渺茫，要被發配到基本帶兵。 

  趙傳奇覺得自己真***失敗！ 

  衛森嫤此時換上了一套蠻性感的緊身便裝，頭上和脖頸上，也佩戴了適當的首飾。其實她長的蠻漂亮的，只是特衛隊有宮夢冉這位絕代美女教官的映襯，再漂亮的女人也漂亮不起來了。今天這單獨一碰面，趙傳奇才真正意識到，原來特衛隊的那幾名委培女特警，還是蠻有姿色的。衛森嫤在超市裡這麼悠閑地一逛，也絕對能秒殺到不少男人。 

  「趙傳奇，哎呀你什麼時候出來的？」在超市裡遇到趙傳奇，衛森嫤顯得很驚詫。 

  趙傳奇苦笑說：「我壓根兒就沒進去過。」 

  衛森嫤責犯道：「誰說你進了監獄了，是問你今天怎麼外出了呢。早知道咱們就結隊一起出來了。」 

  趙傳奇瞧了一眼衛森嫤手上推的那個小型購物車，驚異地發現，裡面有兩樣東西相當刺眼。一樣是女性專用的，衛生巾；一樣是男人專享的，酒。這兩樣東西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購物車裡，顯得極不合邏輯。 

  「你還喝酒？」趙傳奇隨口問了一句。 

  衛森嫤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皺眉罵了句：「瞎看什麼呀你，不害臊。」然後摘下身上的牛皮女包，往購物車裡一扔，恰好蓋住了那一包很乍眼的護舒寶衛生巾。 

  趙傳奇心說，裝什麼清純啊你，你以為自己還是良家婦女么？一年前就開始跟那個陳永森搞地下戀情，沒準兒都已經那個了，還***到處裝純情。這種女人自己見的多了，當初校園裡也不乏這種喜歡裝純的女生，明明已經被不少男生凌駕過，卻還裝的跟情竇初開，含苞待放似的…… 

  不過記起一年前的往事，再一關聯此時的情景，趙傳奇突然覺得，這個衛森嫤比卓別林還***滑稽。<